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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結論

第二節 研究過程與限制

於研究過程及至末尾,所突破的自限窠臼也令人振奮,筆者體會到研 究之不易及突破困難時的領悟著實必須將之篆刻於此,以供未來有心延續 此種研究方法者參考。本節描述研究過程中筆者的反省與收穫。

一、 深度訪談與青年不定性

深度訪談研究與青年之不定性的摩擦出自於筆者起初的期待和研究情 形的落差。

筆者原本希望研究對象能夠能以更多故事性質的成段敘述來分享他的 生命故事,但可惜筆者嘗試多次不同的提問或主題討論的作法,或直接請 他多敘述完整事件,最後能夠得到的成段故事相當有限,甚至有時,因研 究對象想保持神秘感、不想太快被拆穿自己的心路歷程(他也曾自承有此 特性),而在描述時總會籠統一兩句描述,讓筆者追問更多細節,此為筆者 不使用敘述訪談法(Analysis Interview)的原因之一。

後來筆者自行調整步調,選取開放式或半結構式的訪談問答作為主要 口語資料蒐集方式,長時間蒐集各種故事、各種事件、用各種問題旁敲側 擊、一問再問三問,在這樣的方式下,是有解答的:首先是一題多問,筆 者便從研究對象許多次同樣問題的回答中發現了一些新的細節,幾個細節 結合在一起,筆者便會看到脈絡。其次是長時間蒐集各種故事和事件,筆 者也發現綸綸在一些回答中不自覺地會提及其他本和問題無關的內容,而 這樣的內容的出現,也代表著在他的認知中這個事件具有明顯存在感,當 故事多了、回答多了、原本多餘的內容多了之後,筆者也能看到一些共通 性,串連在一起會形成有趣的前後關係。譬如,在生涯規劃確定積極轉向 後,很多原本不喜歡的事情,他會願意忍受或自然地轉變成另一個視角,

這些事情並不是他一次成段提及的,而是長達兩年斷斷續續的交談與訪問 中出現的內容,筆者歸納整理後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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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從敘事性的深度訪談轉為問答方式的訪談以外,筆者也曾碰 到研究對象因忙碌而不回應訪談的情形,筆者將此理解為青年的不定 性。在和研究對象約定訪談時,曾有一段時間筆者沒得到任何回應,

當時筆者瞭解他忙於學校課業和期末考,但是若筆者和他聊起八卦的 話題或是有趣的事,他仍然會回覆,卻對於「是否還能訪談」這樣的 問題長期不給予任何正面回覆。筆者將此種情形歸為青年對於責任感 和與人互動的誠意表現仍在摸索學習的階段,在筆者接觸的一些年紀 較輕的學生身上經常可見。

二、 他與我的身份與互動關係

研究者在建構研究文本時,如何再予研究對象平等的基礎上(或者研 究者與研究對象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平等),讓研究對象獻聲與現身?對話-

師生對話或是自我對話、自覺與自律,可能是解決單向敘說造成的不平等 關係的辦法(何粵東,2005)。

筆者和研究對象的關係本為師生在研究中存有雙重關係,在研究過程 中,筆者自覺難以轉換而常以長輩的口吻進行訪問,於是自省研究對象所 展現的青年的不定性以及訪談不易深入,也許也和筆者的不當口吻有因果 互動關係。在研究中後期,自己筆者力求自省,並改變自我認知,兩在一 段段訪談及逐漸深入的認識後,兩人之間的師生關係雖仍為研究限制,但 已不致有研究初中期那般研究對象的表述中僅有正面的、非內心剖白的內 容。筆者與研究對象本為師生的這種雙重關係,雖然筆者在中國社會文化 下看重權威、講究輩份、倫理的態度雖已因與外籍人士相處的教學工作環 境而弱化,但依然必須在研究者有自覺的情況下盡量突圍而出。

除了筆者與研究者的雙重關係之外,筆者另一項在研究中的限制與反 省是與他者身份所帶來的文化距離及刻板印象相關。余德慧(1991)探討 中國社會的人際痛苦,發現家庭內部的共生系與家庭外圈的集體系反映了 中國人的生活佈局;「分享與回報」是集體系其中一項因素,主要內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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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人之間是相互的,既有求於人,也有求於己,所以人與人之間就不要太 計較」,「即使是自己的東西也不能太吝嗇,拿出來分享也是應該的」,「做 人做事不能自作主張,應該考慮別人意見」,「角色互動」因素的內容則是 涉及個人的身份地位,互動時應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可逾越。華人社會看 重以社會和家庭關係為基準的行為方式(Kim Berg & Jaya, 1993; Marsella, 1993),強調家族的榮耀,重視父母的權威。

其中如重視「分享與回報」,「付出是互相的」這樣的文化觀念,曾使 筆者在研究中陷入窠臼,看不清研究對象是獨立的個體;在研究對象所受 的教育中,獨立個體有相當大的自我空間,因此若研究者能學習尊重不同 的個體,尤其是不同社會文化下的他者,對研究至關重要。

另外一例是,筆者發現研究對象的父親對他的影響相當深,即使父親 經常不在身邊。一有了這個概念,筆者就思及東方文化下的父與子緊密的 關係,父親權威的姿態在研究對象的生活中是缺少的,但這樣的認知導向 曾影響筆者的訪談追問,使研究對象感到受到一個既定框架限制。另外像 是討論到他為何想念醫科,是否跟父親有關,他只說「可能吧」,也說沒有 什麼特別的鼓勵,就是支持他想做的事情,至於興趣的養成,他也只表示 就是想要,因為想要,所以有興趣。而筆者追問與父親相關的影響,便使 研究對象感到不快。

筆者自覺必須擺脫自身對家庭的成見,擺脫父子在東方文化下似乎某 些必然的關係,思及畢竟研究對象也一再表示是受到父親的影響,即便筆 者有分析上的歸納與認知,但也應維護研究雙方的關係而不以此追問。

筆者多年來觀察東方學生與西方學生表情達意時所發現的一個差異-

西方教育文化影響的溝通特質:保持正面與中立,維持實際面而分辨人我 關係,因此在追問下仍不直接表明內心感受,在訪談中抽絲剝繭解析自己 的內心世界是不自在的。當然也有其他可能性:他將已有的成就看成是理 所當然的存在,若要步步追尋成因,對他來說是不實際的。研究中後期,

筆者在追問或放下之間,選擇一種尊重的態度,或運用不同的問題來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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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相關內容;深感應該要跨越他者的身份,而不是站在他者的牢籠把既 定框架套上研究對象,如此方能維繫良好的研究互動關係,使研究對象樂 意持續接受研究。

三、 差異與連結

筆者是接受中國文化影響的人,從研究初期的分析中看到自己的文字 是經過層層關係取向和社會取向堆疊起來的內容,若自己是接受西方文化 影響的人,這研究在一開始也許不會不斷企圖從他人給研究對象的影響去 找出蛛絲馬跡,而是從其個人的思考脈絡去著手,因此研究過程中便再調 整、重視研究對象個人的思考脈絡。

在如此調整時,筆者經常自我陷入「文化相對主義」和「文化普遍主 義」之間拉扯。134要以他者身份進行另一個體的回流決策的研究,勢必要 認識他的認知、考量、原則、倫理等等內在觀點,但正如知名中國研究學 者 David Johnson 曾說的,他的文化相對主義來自逐漸增加的知識和經驗,

他越研究中國,越覺得自己的文化與中國文化之間存在真正的差異;135筆 者要突破的是,在差異之中找到連結,利用連結跨越他與我之間的溝渠。

更困難的是自我內心交戰是,研究對象是一名學齡前移民的 1.5 代華裔,

亦即其思維應有兩種文化的「混血」,因此筆者採用的方式是:一、不斷追 問,二、透過自身經驗來判斷,三、利用敘事分析方式去琢磨其不同言詞

「混血」的程度。

筆者常自問:「透過各種有關華裔的研究調查或文獻閱讀,我是否能趨 近真實?或是一直處在窺視的侷限,小覷了他人的生命歷程?」研究一個 紐西蘭華裔青年生命故事,影響了筆者跨越自己的他者身份而走向瞭解一

134 「文化相對主義」(Elvin Hatch, 1983)否認不同文化間存在一絕對價值標準。與其相反的是

「文化普遍主義」,持此觀點者認為適用於各種不同文化的普遍價值是存在的。

135 引自康丹(1992)。文化相對主義與普遍主義。中國論壇,32(4),76-80。David Johson 為研 究中國人類學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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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異社會文化思維,環繞著研究初始的興趣核心,達到了深層的研究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