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合詞與詞組的判別關鍵

在大多數討論複合詞與詞組的文獻當中，焦點多半集中在［A＋N］的 向心式結構，以及［FF］構成的［V＋N］動賓式這兩種情況上，而大部分

從針對［A＋N］組合而設的成詞性測試，都因漢語的詞是可分離的，而難 以明確論定，如「牛肉」可說「牛的肉」，此分離形式也可以在句子當中使 用，只是有時會顯得彆扭，因此「牛肉」可能是離合詞，也可能是一個向 心式的偏正結構，這使得許多以改變形式來檢驗的成詞性測試受到一定的 限制。

複合詞與詞組分屬詞法和句法的關係，要區別兩者必須同時從結構和 語義上著手，尤其不能忽視語義的重要性，在這裡所指的並不是單憑對各 個組合所做的敘述性語義解析，而是具有可驗證的準則的語義關係判定。

筆者如此主張主要原因在於組成複合詞的成分也可以是組成詞組的成分，

是有意義且既可以獨立使用，又具有句法功能及構詞能力的自由詞素。由 此可知，單看結構並不足以分辨一個［FF］的組合屬於詞法還是句法，以

「買菜」和「搬家」為例，母語者可能說「買菜」比較像一個結構，而「算 帳」則比較像是一個詞彙，但實際放到句子當中，幾乎看不出有何不同。

首先，兩者都可以單獨回答問題：

(51). A：你做什麼？ B：買菜。

A：你主要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B：算帳。

其次，都可以直接加修飾語：

(52). 最近我常買菜。

老闆常算帳，所以帳不會錯的。

以上兩者一般認為是詞彙的特性，但事實上，詞組也具有這些特性，

如「跟朋友出去玩」這個詞組，既可以單獨回答問題，也可以直接受「總 是」修飾而說「他週末總是跟朋友出去玩」，由此可見這些並不足以判別複 合詞與詞組的，再看下面兩個狀況。

51

這兩個組合的第二個成分都可以前移做主題：

(53). 菜買完了，該去接小孩了。

帳算好了，請你核對一下。

且兩者都可以插入其他成分而分開，並沒有結合得較緊密或較不緊密 的差別：

(54). 這點錢買不了幾樣菜。

要是算錯了帳，老闆就要叫我賠錢。

在大多數情況下，詞彙是「不可分的」，但在離合詞的概念被確認之後，

可分離的也未必就一定是詞組了。因此，就以上四種結構性的做法，顯然 無法判斷出「買菜」與「算帳」何者是詞、何者是詞組，又或是兩個都是 詞、或兩個都是詞組。僅靠著形式上的表現來辨別兩者，必定會遇到很多 模稜兩可的狀況，甚至彼此矛盾的判定結果。

其次，詞彙的內部結構是詞素與詞素的結合，而詞素是具有意義的最 小單位，換句話說，詞彙內部同時也是一種語義的合成。雖然大多數的學 者都同意，意義並不是個容易客觀討論的概念，如同趙元任（1963）所言，

把詞看作意念時，「最大的困難自然是如何決定什麼是一個意念」，但不可 諱言的是，辨析複合詞與詞組，不能不涉及其語義上的差異。

一般來說，談論漢語的成詞性時，能夠兼顧結構及語義的特徵是最理 想的，但由於方法上的限制，焦點多半還是放在結構上，而較少涉及語義，

單論語義的則多半先認定某些組合是詞，然後再歸納它們共同的一些特 徵，卻不是辨析什麼是詞了。

當然，此處所說的從語義上去辨析詞，並不是要以「詞是一個完整的

概念」這樣的定義去界定詞，而是試著鑑定出詞法關係中，各成分在語義 上所表現出的特徵，藉此來定義複合詞與詞組的差異。筆者將從一些較重 要的成詞性測試當中，歸納出其中較具有參考性的觀點，在此基礎上，一 步步接近複合詞的種種成詞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