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性／別的拉扯與展演
第一節 對於性／別氣質的否認、斡旋、區隔與隱藏
一、 否認
回應，某方面而言也是一種求生存的手段。Girl's Style 男舞者時常遇到別人的詢 問與討論，問性向、問為什麼要跳女舞，說他們娘、妖、婊等等。他們是如何處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89
「其實我本質上沒那麼女啦，好不好！拜託！」P 是最直接想要拒絕自己被歸類 為很女性化的人，一再強調自己不女：
我真的沒那麼女啦，我只是講話聲音高了點，然後常咬手指而已！（P）
他知道自己有許多身體的舞動或舉止會讓人覺得他很女、很妖，正式訪談前，我 也是以此角度看待他，直觀地以為他喜歡、也想要這樣的自己。但是在他的「小 世界」裡面，drama 的舞蹈肢體並不是表現在性別越界上：
你知道很多
Vogue 的 drama 是來自於中性的東西，就是男生跳女生的
東西。比方說男生跳Vogue fem31的那種drama，可是對我來說我不是 那樣子的，那我就用其他方法表示我的drama。其實我不喜歡跳 Vogue
fem，因為我覺得我不是那樣子的東西，我跳舞不是那樣子的，所以我 不想要變成那樣子。雖然你們會說我妖啦，可是在我自己的小世界裡 面，至少我不覺得自己是女生，我也不希望我變成女生。（P）在P 的認知中，他跳 Vogue 不是因為他想要扮女生或者有妖氣的感覺，他喜歡 跳Vogue 是因它的 drama 感，譬如他的招牌 Vogue 摔。就算是像模特兒一樣走秀、
擺pose，P 認為自己的動作和態度很「正常」：
P：就像 Ray 說，他跳舞想要用男生的姿態表現，可是還是有 gay 味
31Vogue fem，是 Vogue 這種舞蹈文化中偏向女性化的一種跳法，融入許多扭腰擺臀的動作，希 望展現女性化的撩人與性感。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90
在。
我：所以你會選擇gay 味，而不要像女生？
P：可能兩者之間沒什麼差別，對我來說，在舞蹈上這是一樣的事情。
我：你讓我覺得你有點想要跳得像女生一樣。
P：有嗎，沒有吧，我走 runway 很 man 啊，我的 pose 也是正常的 pose 好不好。
P 認為自己很正常，但是我身為旁觀者總感受到他舞蹈肢體中，鑲嵌了一股非陽 剛的特殊性別氣質。於是，我追問他關於他很會用腰部或頭部做出偏girly 扭動 感的原因：
P：我有太會 arch 嗎？這個嗎？（P 扭動脖子）你知道這個東西是我跳 house 學來的（笑）。我在大四上學 house 學到這個東西的。House 不 是有那種脖子的律動嗎？
我：所以你不覺得那是很女生的？
P：（笑）我真的覺得還好阿！
這是他脖子之所以很靈活的原因，至於P 為什麼很會 arch、筋又開則是因為他以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91
前溜直排輪的緣故：
可能因為我之前溜直排輪的關係，我很會arch 就是因為溜直排輪要推 的時候，身體要保持一個面，身體自然而然就會保持那個（arch 的）
樣子。（P）
在 P 自己的觀點中，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女生，他覺得「一直以來，跳舞上我 沒有認為自己是女生，至少我在跳婊子
style 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很機巴的男
生。」那些我認為他很女性化、他喜歡跳有妖氣的舞等等想法，都是我自行賦予 他的，其實P 很清楚自己既不是女性，也不是傳統的陽剛男性，他知道自己是個「很機巴的男生」。因此在表演服的挑選上，他也從不想要扮女裝：
我一開始就覺得我不想扮女裝，我不想跟她們一樣穿legging 啊、魚眼 網襪啊。（P）
無論P 如何向我說明或者解釋他如此跳舞的來由，或者論及他認為自己是男性的 自我認同，都只是更展現了他口中「很機巴的男生」的一面。意思是說，他知道 自己跳舞的樣貌，也喜歡如此跳舞的自己，但是他就是不想要讓我，這個朋友、
一位研究者、異性戀Girl's Style 女舞者、女舞圈的既得利益者得逞，不想要他所 表現的一切都被我說中，而且是以他不想要的說詞－妖孽來形容。因為他就是天 生很會arch、很會夾著腋下跳舞、很喜歡跳出婊子樣，如果他不替這些沒理由的 事情，提出一個「正常」的理由，這一切就不drama、不有趣，而且他可能會被 汙名化為「天生就想要當女性的男舞者」，偏偏他就是不想要別人如此看待他。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92
P 了解自己很妖氣、妖孽的模樣，但生性 drama 的他，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 讓我把他的特色全盤脫出。在我與他的相互爭論中，我認為他其實不那麼刻意地 想盡辦法要用其他理由告訴我，他不是天生就想要這麼扭動身體，他這麼跳是「有 原因」的，絕對不是因為他想要變成女性、穿女裝，所以如此舞動與表演。不過，
在訪談完好一陣子之後，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他好像慢慢開始接受自己是妖孽 的事實，甚至認為某方面而言，妖孽並不一定就是醜化的意思，只是他不確定到 底是因為他自己想開了，還是是我與他訪談帶給他的刺激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