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亞史的基本架構與早期發展
第二節 塞外史─民族分類、語文研究、原典譯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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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塞外史─民族分類、語文研究、原典譯註
本節主要分成兩部分進行論述，首先先論述明治30 年代開始的塞外史研 究，以白鳥庫吉、那珂通世為主軸，論述其塞外史的研究方法與研究課題。
其次，論述白鳥庫吉建立塞外民族分類體系。
一、塞外民族的分類與語文研究
塞外史做為一個研究領域，可以是在明治後期由白鳥庫吉開始進行研究 後才出現的。而塞外此詞，可以說是以中國史籍的立場來看，論述周邊異民 族的詞彙。白鳥庫吉在〈塞外民族‧序說〉中提到：
所謂塞外民族，是做為南邊勢力的漢民族所稱的外夷，其中以東夷、西 戎、北狄為主，欲對其進行了解。並想將此總括，稱其為北方民族。58
從上述可知，這裡的塞外民族是包括中國史料中敘述的東夷、西戎、北狄等 外夷的北方民族。
明治30 年代開始，白鳥庫吉開始選擇亞洲北部的戎狄進行論文撰寫，可 以說東洋學中最早進行遊牧民族研究的開創者。1897 年 8 月，白鳥庫吉發表
〈匈奴は如何なる種族に屬するか〉，利用語言學，比對史料中的詞彙，認 為匈奴與土耳其是相同的種類。59 同年 11 月，白鳥庫吉發表〈突厥闕特勤碑 銘考〉，由於當時學界對於突厥語的研究尚屬於起步階段，故此文首先介紹 碑的現況，並以史料為基礎，廣泛參考俄國、德國等的研究成果，考察碑銘 中的漢文部份。60 此篇論文也在二年後，以德文形式在在羅馬進行發表。1899
58 白鳥庫吉，〈塞外民族〉，後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東京：
岩波書店，1971），頁 486。
59 白鳥庫吉，〈匈奴は如何なる種族に屬するか〉，原收入《史學雜誌》8（8）（1897），
後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1-2。
60 白鳥庫吉，〈突厥闕特勤碑銘考〉，原收入《史學雜誌》8（11）（1897），後收入氏著
《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下》（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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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1 月，白鳥庫吉發表〈契丹女真西夏文字考〉，此文開宗明義闡述研究古 代文字對東洋歷史的重要性，並提出創造文字對古代國家的獨立與強盛的作 用，61 以此切入論述契丹、女真、西夏創造文字的沿革，以及三種文字的關 係。
1900 年 4 月，白鳥庫吉發表〈支那の北部に據つた古民族の種類に就て〉，
將月氏、匈奴、東胡、鮮卑、烏丸等民族，論證這些民族的種類，大體將其 分為土耳其種、蒙古種、通古斯種。62 值得注意的是，白鳥庫吉開始注意到 遊牧民與農耕民的敵對狀態：
中國由漢室統一，匈奴與漢室成為兩相並立的敵對之國。雖至清朝為 止，中國與北狄皆有盛衰，但兩人種敵對的關係是沒有變化的。中國至 今也有四、五千年之歷史，其間中國不斷變遷發展，直接或間接的給予 影響的勢力就是北狄。63
此段初步論述兩個不同人種的衝突與發展，可以說是目前最早提到遊牧民與 農耕民對立發展的論述。
1901 年 1 月，白鳥庫吉發表〈戎狄が漢民族の上に及ぼした影響〉，首 先提出亞洲北部戎狄的研究尚待開發，戎狄與漢民族在民族性上的差異，可 以說是進一步將拓展戎狄與漢民族的比較觀。64
1901 年，白鳥庫吉受到文部省的補助，前往歐洲諸國留學，第一站為德 國柏林，除了向Ferdinand von Richthofen（1833-1905）學習地理學、地質學 外，也向東方語言學家Wilhelm Grube（1855-1908）學習亞洲各民族的語言，
61 白鳥庫吉，〈契丹女真西夏文字考〉，原收入《史學雜誌》10（2）（1899），後收入氏著
《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下》（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45-47。
62 白 鳥 庫 吉 ， 〈 支 那 の 北 部 に 據 つ た 古 民 族 の 種 類 に 就 て 〉 ， 原 收 入 《 史 學 雜 誌 》 11
（4）（ 1900），後 收 入 氏 著《 白 鳥 庫 吉 全 集 第 四 卷 塞 外 民 族 史 上 》（ 東 京：岩 波 書 店 ，1971） ， 頁 9-21。
63 白鳥庫吉，〈支那の北部に據つた古民族の種類に就て〉，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 卷 塞外民族史上》，頁 9-10。
64 白鳥庫吉，〈戎狄が漢民族の上に及ぼした影響〉，原收入《東洋哲學》8（1）（1901），
後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八卷アジア史論上》（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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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在語言學校學習土耳其語，65 讓白鳥庫吉對於烏拉爾‧阿爾泰語系的諸民 族的語言與歷史有極大助益。66 第二站前往匈牙利的布達佩斯，繼續學習土 耳其語，並同時學習匈牙利語及烏拉爾‧阿爾泰語系的諸民族的相關研究。
第三站前往土耳其的伊斯坦堡。1902 年參加德國在漢堡所主辦的第 13 屆世界 東方學者大會， 1903 年回到日本。67
有關白鳥庫吉在留學後，曾發表一篇〈西洋に於ける東洋學者の近況一 斑〉，介紹歐洲各國的東洋學研究概況。68 1907 年，白鳥庫吉發表〈蒙古民 族の起原〉，此文首先介紹Julius Heinrich Klaproth （1783-1835）與 Jean Pierre Abel Rémusat（1788-1832）對於烏拉爾‧阿爾泰語系諸民族的分類：
通古斯種：東胡、烏丸、鮮卑、拓跋、慕容、蠕蠕、契丹、奚、室韋、
肅慎、勿吉、靺鞨、渤海、女真、滿洲
突厥種 ：匈奴、羯、丁令、高車、堅昆、黠戛斯、突厥、鐵勒、回紇 蒙古種 ：韃靼、蒙兀69
白鳥庫吉認為此分類的問題在於屬於蒙古種的民族太少，如此的話，蒙古民 族是在13 世紀突然出現的嗎？接著考察匈奴民族的種類，最後提出翻案，推 翻先前認為匈奴為土耳其種的看法，認為匈奴為蒙古種，並提出亞洲東北為
65 石田幹之助，〈白鳥庫吉先生小傳〉，收入白鳥庫吉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十卷 雜纂》
（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521。
66 津田左右吉，〈白鳥博士小傳〉，收入氏著《津田左右吉全集 第二十四卷 自敘傳他》
（東京：岩波書店，1965），頁 132。
67 石田幹之助，〈白鳥庫吉先生小傳〉，收入白鳥庫吉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十卷 雜纂》，
頁522-523。
68 文中介紹法國、德國、匈牙利重要的東洋學者，包括Henri Cordier（1849-1925）、Friedrich Hirth （ 1845-1927 ） 、 Wilhelm Grube （ 1855-1908 ） 、 Émmanuel-Édouard Chavannes
（1865-1918）、Ármin Vámbéry（1932-1913）、Vilhelm Ludvig Peter Thomsen（1842-1927）、
Vasily Radlov（1837-1918）等人。參見白鳥庫吉，〈西洋に於ける東洋學者の近況一斑〉，
收入白鳥庫吉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十卷 雜纂》（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59-64。
69 白鳥庫吉，〈蒙古民族の起原〉，原收入《史學雜誌》18（2/3/4/5）（1907），後收入 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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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古斯種、北部為蒙古種、西北部為土耳其種的分類。70 值得注意的是，留 學前後的白鳥庫吉在論述的呈現與研究方法的運用有何差別呢？首先是因為 留學的經歷，得以接觸更多在相關領域的學者，能夠廣徵博引。第二是學習 到更多的民族語言知識，能夠做出更詳盡的比較，如在單于一詞的比對上，
在〈匈奴は如何なる種族に屬するか〉中論述時僅用古漢語、土耳其語、吉 爾吉斯語與史料進行比對，得出匈奴為土耳其種的結論。在〈蒙古民族の起 原〉中，白鳥庫吉延伸在〈匈奴は如何なる種族に屬するか〉中的推論，增 加察合台語、滿洲語、蒙古語等民族語言的比對外，也徵引歐洲學者的相關 著作進行討論，最後得出匈奴人主體為蒙古種的結論，推翻前論中匈奴人為 土耳其種的看法。71
1910 年至 1912 年（大正元），白鳥庫吉處理東胡及其苗裔（烏丸、鮮卑 等族）的民族分類，陸續發表於《史學雜誌》，後彙整起來名為《東胡民族 考》一書。文中如同〈蒙古民族の起原〉，以 Klaproth 與 Rémusat 以語言為 標準，對於亞洲民族所做的分類為主，這兩位學者認為通古斯等於東胡，對 於通古斯種的部分進行探討。72 白鳥庫吉以此開始進行批判，將烏丸、鮮卑、
慕容、吐谷渾、禿髮、宇文、羯、拓跋、蠕蠕、奚、契丹等民族進行分類。73 其方法同樣廣泛蒐集史料，再利用多種語言進行考證，獲得東胡民族為蒙古 種與通古斯種的混合民族。
1911 年，白鳥庫吉撰文考證肅慎的民族種類。1919 年（大正 8）則撰寫 長文〈室韋考〉考證室韋的民族種類。1935 年（昭和 10），白鳥庫吉發表〈塞 外民族〉的長文，體系性的建構出塞外民族的分類，烏拉爾‧阿爾泰語族下 可分為通古斯種、蒙古種、突厥種（當時寫法為土耳古種），另外也有通古 斯種與蒙古種混合的東胡民族。74
70 白鳥庫吉，〈蒙古民族の起原〉，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
頁23-61。
71 白鳥庫吉，〈蒙古民族の起原〉，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
頁64-65。
72 白鳥庫吉，〈東胡民族考〉，原收入《史學雜誌》18（2/3/4/5）（1907），後收入氏著
《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東京：岩波書店，1971），頁 37-39。
73 白鳥庫吉，〈東胡民族考〉，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頁 63。
74 白鳥庫吉，〈塞外民族〉，後收入氏著《白鳥庫吉全集 第四卷 塞外民族史上》，頁488-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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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897 年到 1935 年間，白鳥庫吉幾乎是獨自完成對於塞外民族的研究，
在批判繼承歐洲學者的研究基礎上，利用史料解讀與批判、比較語言學這兩 套研究方法，大部分是使用比較語言學。問題是白鳥庫吉投入如此精力，建 立阿爾泰語族的系譜，其目的為何？日本學界中曾經為白鳥庫吉立傳的學 者，如津田左右吉、石田幹之助等人，對於此問題均是點到為止，只有提到 此時期白鳥庫吉的研究特色是發展塞北民族的民族系統，但未提出解釋。美 國學者Stefan Tanaka 在 Japan's Orient: Rendering Pasts into History 一書中，
對此問題有其解釋：「在明治晚期，他發現在烏拉爾‧阿爾泰中，資料能夠 讓自己建構一套歷史哲學，……。在白鳥庫吉對於歐洲學者所建構的烏拉爾‧
阿 爾 泰 的 分 類 系 統 的 批 判 中 ， 可 以 發 現 第 一 步 是 恢 復 蒙 古 民 族 的 應 有 地 位。……藉由重新歸類匈奴、東胡、蠕蠕與其他民族為蒙古民族的系統，白 鳥庫吉創造一個系譜以提升蒙古民族在歐亞大陸歷史中的地位。」75 Stefan Tanaka 的看法就是藉由重建烏拉爾‧阿爾泰民族的系統，獲得學術的話語權，
提升蒙古民族的歷史地位。Stefan Tanaka 更認為：「白鳥庫吉進一步提出歐 洲與遠東的根源不在歐洲，而在亞洲；而許多進入甚至定居歐洲的蠻族，不
提升蒙古民族的歷史地位。Stefan Tanaka 更認為：「白鳥庫吉進一步提出歐 洲與遠東的根源不在歐洲，而在亞洲；而許多進入甚至定居歐洲的蠻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