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地恐怖－女性感受到何種傷害？

此部分的訪談內容顯示女性在面臨性侵害行為的時候感受到的傷害內涵相 當多樣，雖然用詞不一定相同，但約略可以歸納出恐懼、噁心、羞辱的感受。

第一款 對於不穩定因子的恐懼

所有的未知都代表潛在的威脅，對其感到害怕是人類的本能。⁹³似乎早已了 解到世間對自己有太多不當的期待跟出於覬覦的邪念，面對潛在不穩定的因子，

女性似乎會盡可能躲避，以避免被迫與自己無法掌控的狀況正面交鋒，並且盡可 能減少可能帶來的傷害。

受訪者I：「恩，像我是那種，比較會注意自己周邊環境，不會在某些安全距離內 讓一些奇怪的人存在的。比如說我今天發現那邊有一群人怪怪的，如果說我今天 必須經過那邊，那我可能就會繞一條路走，像公車上可能有個位置，但旁邊有個 人怪怪的，我就不會去坐。比如說我曾經在公車上發現那種他一上車就有點好動 然後問司機說有沒有到哪一站有沒有到哪一站，然後會問乘客說現在是哪一站然

93 RUSH W. DOZIER, JR., FEAR ITSELF, 129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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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就是問完一個再問另一個，或是跑到後面來問某個女生說有沒有零錢，然後 跟她要電話說我還你錢阿留個電話給我。所以說他一開始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可 能其他人還沒發現，但我就會注意到，然後避免跟他眼神接觸，因為他可能就會 跟他眼神接觸到的人問東問西，我可能就假裝睡著這樣，我只是要解釋這跟安全 距離是有關係的……」

受訪者Y：「……就是遠遠看就覺得這兩個人不知道在幹嘛（有點脫序）跟旁邊的 人散發出來的氣不一樣……」

跟男性比起來，女性似乎更容易感受到環境中可能的危險因子。以自身的經 驗來說，有次偕同女性友人前往舊金山參訪旅遊，一日早上路經住宿飯店附近的 路口，該名友人眼看前方有一衣著藍縷疑似乞丐的黑人男子往我們這個方向走 來，竟毫不避諱地從當時行走的人行道繞到汽車道上，眼神與肢體絲毫不隱藏對 於這位黑人男子的恐懼，嗣後我調侃她也未免對別人太不禮貌了，但對談中也可 以察覺其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驚恐，就跟受訪者Y一樣，她感受到這個陌生人散發 出了與一般人不同的氣息。回到受訪者的訪談內容上，受訪者I直言自己很注重 周遭環境的安全感，會盡可能不要讓奇怪的人事物出現在一定的安全距離內，如 果碰到前方有一群讓她感覺奇怪的人，她也會刻意避開那條路。而且，從受訪者 I以及受訪者Y的訪談內容來看，可以發現她們對於周邊環境的不定因子的感受是 相當敏銳且細緻的，受訪者I在講述他在公車上的經歷時，對於奇怪乘客的言行 舉止描述地相當深刻：例如說這個人當時好動地問司機有沒有到哪一站、問乘客 現在到哪了(還是一個接著一個地問)，不只如此，甚至還跑到公車後面跟其他乘 客借錢，並且以日後還錢為理由索要電話……等等。這些細緻的動作描述所代表 的不僅僅是受訪者觀察入微，更重要的是這表示她對這種狀況感受敏銳，而且是 很關心的，⁹⁴

94 關於情緒與意識的關聯，參照紐柏格(Andrew Newberg)、華德曼(Mark Robert Waldman)著，饒 偉立譯，為什麼你信我不信，頁 52 (2008)。

並不是以一個事不關己的態度在觀看發生在公車上的一切，她的關 注跟投入其實都是為了幫她思索如何因應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況。「然後避免他 眼神接觸」，假裝睡著，可以讓她成功地免去被迫跟這個奇怪因子打交道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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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本身在概念上就是一個未知的不穩定因子，從上述的訪談可以知道，

不穩定的因子對女性來說就是一種可能帶來威脅的對象，能避則避之，儘管無法 確切預測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因未知而帶來的恐懼就足以讓人心神不寧。這或 許也解釋了為何一個典型想像中的性犯罪，加害人的身分都是一個不被被害害人 知悉的陌生者，儘管許多性犯罪其實是熟人所為，大多女性仍舊以上述電影般的 情節提醒自己要謹防來路不明的加害者。此時此刻，恐懼充斥了她們全身上下每 一個細胞。

受訪者 B：「覺得非常壓迫，有點擔心被侵害……跟蹤狂來歷不明，感覺很不理 性……豬哥感覺沒那麼有攻擊性……(差別)就是知不知道對方的背景吧，至少我 知道豬哥一直都是個豬哥……感覺就是有色無膽，而且我都是跟他在學校才會碰 到，附近很多人，環境安全，而且我知道豬哥的身分，不太可能突然地犯罪……

而跟蹤狂來歷不明，而且他會跟蹤我是因為我在泳池穿很少，很明顯他是看上我 的肉體，再說一個正常人搭訕被拒後，應該是立即退散，而非繼續在深夜的小巷 中尾隨。他(豬哥)比較光明正大……哪有在深夜尾隨我……跟蹤狂的眼神很變 態……會在你身上猶疑……反正就是個變態的臉……」

受訪者 K：「(關於強暴)最恐怖當然是想像到強暴當下的感受，應該是非常恐懼 又無助的……然後，覺得自己變的不完整，人生從此有了汙點……而且如果他強 暴完了還想把你解決，反正我也不知道如果遇到強暴這件事之後，是繼續活著還 是乾脆不要活了比較好，我想親身經歷的那種恐怖應該是我不能體會的……我相 信那是非常恐怖……」

受訪者 B 在訪談中分享了自身被游泳池陌生男子跟蹤騷擾的經驗，並且將這 名跟蹤狂跟平時在校內會碰到的一位不時會對她伸鹹豬手的豬哥做了一個比 較。從她在訪談中所述說內容的可以知道，來路不明的跟蹤狂讓她感到難以掌 控，當跟蹤狂在巷內尾隨她的時候，她是非常害怕而恐懼的，與此相較之下，跟 蹤狂一開始在游泳池搭訕的行為還不足以讓她困擾，直到被恐懼襲捲，她才感受 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掌控的困境。言談中受訪者 B 提及生活中一位友人，這位 友人有時也會對她在言語或肢體上做出一些吃豆腐的行為，但跟自始至終沒有實 際做為的跟蹤狂相較之下，受訪者 B 顯然對於跟蹤狂有更多的恐懼跟害怕，但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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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言行不檢的男性友人只以一句豬哥稱之，從她的語氣聽來，言行不檢的豬哥友 人對她所造成的傷害或困擾是完全無法跟跟蹤狂相比的，對於跟蹤狂感覺就是非 常壓迫而恐懼。雖然沒有被強制性交的經驗，但受訪者 K 在訪談中言及，她會覺 得強暴的當下，那種感受一定是非常恐懼無助的，雖然不知道實際的感受會是如 何，但她覺得那樣的恐怖應該是超過她所能想像的程度，「非常恐怖」則是她對 於這件事唯一能夠說出的感受。

第二款 噁心

除了恐懼，受訪者很常提到自己在面臨性侵略行為的時候會出現噁心或不舒 服的感受，這兩種看起來似乎是指同一回事，當不舒服的感受到達一個程度，「噁 心」似乎就成了共通的指稱，如果接觸到對象越是陌生越是厭惡，那種「不舒服」

-或是「噁心」-會顯得愈發強烈。

受訪者 A：「……就覺得噁心跟不舒服吧……完全覺得很不舒服，不希望再發 生……(噁心跟不舒服有何不同之處？) 好像沒有，純粹就是形容一種心裡上不 高興的狀態吧，噁心更強烈一點我想……」

受訪者 K：「……就發現大腿上有精液，非常想吐，只好很冷靜拿衛生紙擦掉……

當時我很笨，還搞不清楚那是什麼，然後才開始慢慢回想……有猜到那應該是(精 液)……然後突然覺得很不舒服，然後就哭了……後來下車就打給我朋友，講出 來之後就感覺被侵犯，很髒，而且是被陌生人……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侵犯的感 覺……(關於強暴)再來就想到事件過後被強暴的人心理留下的陰影吧！想得仔 細一點，就是和一個你不熟悉的人身體和身體接觸，已經夠噁心了……自己想一 下那種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的不舒服，然後又加上有性行為的加入，更是不舒 服……」

受訪者 Y：「……你被人家摸了一把胸部，當下的反應會是對方很噁心，你其實 是不會願意再跟對方有身體上的接觸的。搶錢的人，目標很明確，就是你的財產 嘛。可是，性騷擾你的人，他的目標是什麼呢？是刺激感嗎？你的身體嗎？其實 你不大清楚，如果直接跟性作上連結的話，那很可能就是『你的身體』。你都知 道他對你的身體可能存有不正確的或者讓你不舒服的想像或者意念了，你怎麼還 會把自己的身體奉上去呢？我會覺得對方很噁心，我根本不會想要去碰到他，最 好的狀況是，他趕快離開我的身邊，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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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們可以發現到，幾乎所有的受訪者在描述的時候都會把不舒服跟噁心 並列，並且是頻繁地交替用來描述他們當下的感受，可見這兩個詞彙有相當大的 重疊性。問題是，「不舒服」在概念上其實比「噁心」更為模糊(上位)一點，因 為「噁心」是一種「不舒服」的感受，「噁心」的東西也會讓我們覺得「不舒服」；

但是很多東西也會讓我們覺得「不舒服」，例如感冒頭痛會讓我們「不舒服」，空 氣很悶全身濕熱也令人很「不舒服」，但這些事情並不「噁心」。所以從這樣看起 來，這些受訪者所提到的「不舒服」很可能就是在指「噁心」，尤其受訪者 A 被 問及不舒服跟噁心的差別時，直言兩者沒甚麼差別，「噁心」對她來說就是一種 更為強烈的「不舒服」。至此，我們大抵可以做出如下結論：在某種程度的範圍 下，基於同一脈絡所傳達出來的「不舒服」跟「噁心」是同一件事。

回到受訪者分享的經歷。第一個是受訪者 K 述說了一次在公車上裙子被沾上

回到受訪者分享的經歷。第一個是受訪者 K 述說了一次在公車上裙子被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