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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杜牧隱逸與樂土書寫

第一節 山水田園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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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至遠放外郡,是詩人「積極用世/歸隱故園」兩生命基調彼此拉扯的最嚴重 時候。詩人遭朝廷棄逐,於外無法放棄自己尋求展長才的機會,於內卻又鄙視小人當 道的政治環境,欲遠他們而去。蓋人之複雜,無法以二元畫分之。此時雙重「棄逐/

歸屬」之書寫建構並行,體現於「歸返」意圖上的就是杜牧自比為隱者,不問塵世。

睦州時期,離長安越久,他思念家鄉的心情就越濃厚。因此描寫、回憶朱坡、樊 川的作品漸多。自比為隱者時期,杜牧並沒有明確指出欲往何處去,到了最後時期,

即可於作品中得知「樊川故園/杜陵朱坡」就是詩人的心靈最終歸屬之地。

第一節 山水田園書寫

杜牧思隱幽發於甘露事變之後。甘露事變導致許多忠臣賢良命喪京城,好友李甘 因此死於貶謫路上,而杜牧以疾病為藉口移往東都洛陽,朝堂內腥風血雨,杜牧一改 早期對朝政的信心,多了憂愁與喪志。後杜顗喪明,杜牧與杜顗手足之情深厚,假滿 去官,離於京城,轉投崔鄲幕下。是時為杜牧二次至江南,他足經揚州、任職宣州,

與第一次至江南相比,心境複雜,多了些少年時期沒有的嘆逝哀感。因宦官問題與杜 顗眼疾,詩人追求京城樂園不成,因此轉向另一座生命樂園,以安放自己生命價值。2 杜牧將目光投向山景川水,浸淫在自然的沉靜當中: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

暮藹生深樹,斜陽下小樓。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題揚州禪智寺〉,卷 3,頁 344

杜牧留於揚州時,不再留戀豪華不可名的揚州城景:「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天碧 臺閣麗,風涼歌管清。纖腰間長袖,玉佩雜繁纓。拖軸誠為壯,豪華不可名。」3此詩

2 許東海:《另一種鄉愁:山水田園詩賦與士人心靈圖景》,頁 47。

3 ﹝唐﹞杜牧撰,吳在慶校注:〈揚州〉組詩,《杜牧集繫年校注》,卷 3,頁 335-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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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境清冷,蟬噪、松桂、青苔、白鳥,與市井人聲鼎沸不同,杜牧選擇走的竹林小道 靜謐中有生機,下過雨的空氣裡充滿水氣,夕陽折射霧氣滿佈,又虛又幻。然而如此 寧靜的竹林,隔壁就是歌吹沸天的熱鬧揚州。詩人心境轉換,所關注到的景致也跟著 流轉,恰能呼應詩人追求的轉向。

〈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歸宣州因題贈〉亦是描寫兩次江南行的心境差 異:

敬亭山下百頃竹,中有詩人小謝城。

城高跨樓滿金碧,下聽一溪寒水聲。

梅花落徑香繚繞,雪白玉璫花下行。

縈風酒旆掛朱閣,半醉遊人聞弄笙。

我初到此未三十,頭腦釤利筋骨輕。

畫堂檀板秋拍碎,一引有時聯十觥。

老閑腰下丈二組,塵士高懸千載名。

重遊鬢白事皆改,唯見東流春水平。

對酒不敢起,逢君還眼明。雲罍看人捧,波臉任他橫。

一醉六十日,古來聞阮生。是非離別際,始見醉中情。

今日送君話前事,高歌引劍還一傾。

江湖酒伴如相問,終老煙波不計程。

〈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歸宣州因題贈〉,卷 1,頁 151

此詩開首描繪宣州景緻,輝煌的謝朓城樓與梅花竹林相映城輝,路上行人花下穿行,

酒旗音樂陣陣飄颺,「頭腦釤利筋骨輕/重遊鬢白事皆改」兩句對舉,只不過恍然幾 年,心境衰老的如此之快,蓋詩人宦途浮沉輾轉,宣州無變,是人變了:「終老煙波不 計程」杜牧終於將目光轉向煙波,其於〈贈宣州元處士〉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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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陽北郭隱,身世兩忘者。蓬蒿三畝居,寬於一天下。

樽酒對不酌,默與玄相話。人生自不足,愛嘆遭逢寡。

〈贈宣州元處士〉,卷 1,頁 154

詩人透過詩作讚美處士品行高潔,尤其是「蓬蒿三畝居,寬於一天下」與「人生自不 足,愛嘆遭逢寡」兩段,是詩人企圖去理解自己痛苦的原因。早年他待宣州時,曾至 石盎僧舍拜訪,他當時說:「僧語淡如雲,塵事繁堪織。今古幾輩人,而我何能息。」

覺得僧語與現世離的太遠;又有〈洛中送冀處士東遊〉:「人生一世內,何必多悲愁。

歌闋解攜去,信非吾輩流。」認為可以輕易解攜之人,他雖欣賞卻不羨慕。如今兩相 對比,杜牧並沒有擱置自己經世濟國的抱負,只是在歷經官場鬥爭與偏離京城,詩人 也不得不去深思是否有新的生命價值可以依歸,如何能夠達到和諧而不感到痛苦,也 就是這個原因,杜牧從追求京城樂園轉而思考追求精神樂園的可能性。

細究詩人重遊舊地、重訪故人所產生的心境轉向,可以從詩人的「視角」來解 讀。因注視本身是一種選擇行為,選擇注視、關注何種景緻關乎人的心境。人有時並 不是看到何物才浮想聯翩,而是心境決定目光聚焦為何:「我們從不單單注視一件東 西,我們總是在審度物我之間的關係。」4這也是為何在〈題揚州禪智寺〉一詩中詩人 會忽略鼎沸的揚州市景,熱鬧的歌聲與人聲一定會透過風傳到杜牧散步的竹林,然 而,閱讀該詩時只會想像得到蟬與白鳥的聲音,或許還有風吹過松桂沙沙聲,但基本 上不受人聲打擾。心境會使詩人將目光聚焦何方,而被聚焦的風景景色會回過頭來加 強詩人的情緒波動,二者關係又被詩人有意識的紀錄在文本當中,並使讀者關注到詩 人所欲傳達的密碼。

因此,同一地點同一人物,會隨著生命歷程的動態發展而改變在文本中的形象。

杜牧吟詠山水時所對舉的今昔交錯,也是詩人有意識的撰寫文本所採用的方式,透過 這種方式來反覆推敲自己真正的渴望,因此會在詩裡出現所謂的辯證與拉扯過程。蓋

4 詳參約翰‧伯格:《觀看的方式》(廣西: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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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其宦遊歷程,絕大多數的時候無法身處內心最渴望的位置,如願獻長策平定外 患,他卻被派到了黃州遠郡;又如暮年終重回樊川故居,卻又因為家庭因素而自請外 州。杜牧於外的宦遊歷程時常與於內的心靈期待有所牴觸,因此,要能夠達到內外和 諧,只有轉求書寫建構與追求真正的歸屬。

詩人於虛構寫作中可以召喚記憶,並並置及對舉他所思考的面向,從而梳理自己 混亂的思考。當他任職崔幕不久,又被拔擢回京城任左補闕、史館修撰。他沿水路而 上,由宣城出發,溯長江、漢水,途中經過南陽、武關、商山。杜牧此行詩興甚濃,

趕路之餘也趁興遊覽,期間也與些朋友見面、寄書。5沿途的山水壯美,風光秀麗。北 上正值二、三月間,春光明媚,路上的情事景物勾起了詩人無限悠思,如〈漢江〉:

溶溶漾漾白鷗飛,綠淨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來人自老,夕陽長送釣船歸。

〈漢江〉,卷 4,頁 492

詩人亦是「南去北來」的過客之一,但在夕陽照射下,白鷗綠水使匆忙的過客不禁神 往不已,又如〈途中作〉:

綠樹南陽道,千峰勢遠隨。碧溪風澹態,芳樹雨餘姿。

野渡雲初暖,征人袖半垂。殘花不一醉,行樂是何時?

〈途中作〉,卷 4,頁 497

何時要行樂?當是就著綠樹碧溪時痛快大醉一場。及時行樂的思想不見於詩人早期的 作品,當時都直指建功立業要趁早,而自己就是輔君匡國的將材,就是可為國為民的

5 ﹝唐﹞杜牧撰,吳在慶校注:〈初春雨中舟次和州橫江裴使君見迎李趙二秀才同來因書四韻兼寄江南 許渾先輩〉,《杜牧集繫年校注》,卷 4,頁 532。;﹝清﹞彭定球等編:〈酬杜補闕初春雨中泛舟次橫江 喜裴郎中相迎見寄〉,《全唐詩》,卷 535,頁 6111。許渾與杜牧相互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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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卿大夫;對比現在,詩人的目光轉向遼闊的景致,寄情山水,不再只聚焦於功名成 就上:

瀟灑江湖十過秋,酒杯無日不遲留。

謝公城畔溪驚夢,蘇小門前柳拂頭。

千里雲山何處好,幾人襟韻一生休?

塵冠挂卻知閑事,終把蹉跎訪舊遊。

〈自宣州赴官上京〉,卷 3,頁 361

輾轉於外十多個年頭,即使中間回京城任職也不過一年半左右的短暫日子。杜牧驚覺 歷經官場生態,又有誰能夠常保初衷?後面兩句是詩人自我拉扯的辯證,此矛盾心情 展露出杜牧既想淡泊名利,又不想一事無成。當他越靠近長安時,此種困窘欲深切:

水疊鳴珂樹如帳,長楊春殿九門珂。

我來惆悵不自決,欲去欲住終如何?

〈除官赴闕商山道中絕句〉,卷 4,頁 491

此詩作於商山道上,舉出「水疊鳴珂樹如帳/長楊春殿九門珂」。一是他自幼以來的治 國抱負,一是他心境轉折後所嚮往的寧靜生活,詩人的兩種生命基調:「積極用世/歸 隱家園」至此展開,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回去朝廷,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瀟灑歸 去,成為詩人日後往復來回的兩端。

赴京途中,詩人經過不少農村小鎮,留下一些田園詩作。宇文所安曾表示:

杜牧更是一位田園詩人,而田園詩代表的是理想中的世界。……杜牧與 詩其詩中的田園世界存在著各種可能的關係:有時候詩人身在其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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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田園世界存在於過去,現在已失去;有時候是一個奇幻的空間,詩 人只能觀看,但無法進入。與田園世界的最後這一邊緣關係特別有意 思,因為它反映了詩意的田園世界本身:它在我們眼前「實現」,卻仍不 可及。6

宇文所安認為杜牧那些關於精神層面的理想世界詩作,即為了歸隱之志所撰寫的作 品,代表了詩人就是一田園作家。歐麗娟指出,田園開始以理想樂土之面目出現,並 且成為後世理解的田園詩,是在陶淵明手上完成的。7鍾嵘《詩品》稱陶淵明是「古今 隱逸詩人之宗」,也就是說,陶淵明透過其文學作品闡釋了「歸返田園(家園)/隱 逸」並舉的此一模式,並且成為後代文人爭相使用的文學主題。這使得歸返田園(家

宇文所安認為杜牧那些關於精神層面的理想世界詩作,即為了歸隱之志所撰寫的作 品,代表了詩人就是一田園作家。歐麗娟指出,田園開始以理想樂土之面目出現,並 且成為後世理解的田園詩,是在陶淵明手上完成的。7鍾嵘《詩品》稱陶淵明是「古今 隱逸詩人之宗」,也就是說,陶淵明透過其文學作品闡釋了「歸返田園(家園)/隱 逸」並舉的此一模式,並且成為後代文人爭相使用的文學主題。這使得歸返田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