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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德希達對胡塞爾之意義理論的反省

第六節 德希達對〈幾何學起源〉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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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慎重對待加予我們的關於鏡像反映(Spiegeln)或描摹(Abbilden)這類詞語,

因為這些比喻用法頗易導致悖謬。」(Husserl, Ideas I 295)。德希達認為,胡塞爾 之所以要做這個預防,是來自於對隱喻的不信任,而這也正涉及語言的位階的問 題。因為如果語言只是派生的,如果語言只是為了傳遞先在的意義的媒介,並且 在最理想的情況中語言忠實地完成這個傳遞並且不再對其傳遞多作任何改變(即 前述之「非生產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隱喻作為一種利用語言符號本身交 互指涉來產生新的含義的手法,對其的依賴顯然違背了胡塞爾對於語言位階的要 求。語言如果只能做為意義向外傳遞的工具,如何能透過隱喻取代作為含義的源 頭的本原意義,以另一種符號自身的運作來產生含義呢?

關於「表達-前表達意義」之區分的第二種困難,德希達指出:在前表達意 義進入表達層的過程中,早在一開始已經蘊含了對於詞語含義的接受,亦即,前 表達意義必須「自身改變自身」使其得以進入語言當中。此一批評的關鍵在於,

德希達對胡塞爾所說的「含義的非生產性」做了完全不同的解讀,他認為含義如 果要忠實地表達意義,那麼除非意義以某種方式將自身印記(imprint)於含義中。

他的根據是來自胡塞爾對於表達層如何「表達」的一段分析:「從意向活動的方 面(noetischer Hinsicht)來看,「表達」這個題目必須指向一種特殊的行為-層

(Aktschicht),其他的行為必須對這個特殊的行為-層以它們自己的方式調整它 們自身;伴隨著這個行為-層,其他的行為必須…在表達的意向活動階段「概念 地」打印自身(sich ausprägt)。」(Husserl, Ideas I 295)。德希達認為,胡塞爾的 分析顯示出前表達的意義並非徹底地先於表達層存在,而是必須以某種方式決定 自身,以某種方式「將自己預備為」可將自身銘刻進表達層的狀態。因而,並非 是含義主動地模仿了前表達的意義,而是意義將自身銘寫進入含義。對於胡塞爾 而言,含義的非生產性使得它像是白板一般全然地接受意義的銘寫,但是德希達 指出,如果這個概念早在前表達層就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早在胡塞爾區分表達與 前表達層時就已經「允諾」了這種銘寫,那麼難道語詞的概念本身不是早就預先 存在的嗎?並且正是因為胡塞爾的分析顯示出前表達的意義必須調整自身以完 成這項允諾,那麼難道意義本身不是已經以某種方式被概念、被語言所決定了 嗎?

第六節 德希達對〈幾何學起源〉的批評

根據我們先前的討論,德希達對於胡塞爾之意義發生理論的批判,旨在向我 們揭示「指號-表達-前表達意義」結構中各環節彼此的關係不可能是一種相互 外在的「外殼-核心」關係,在此關係中,外殼僅僅是忠實傳遞意義核心的中介。

簡言之,德希達在思考上的操作步驟乃是先經由詮釋提出胡塞爾意義理論背後所 隱含的價值,即「外殼-核心」所展現出的現前優先性,再指出此種優先性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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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的困難,此即德希達的批評。在《幾何學起源導論》中德希達同樣提出了類 似的思考,然而隨著晚期胡塞爾的研究視野的轉向,即從原先的單一主體的意識 對於知識的奠基轉向了客觀知識在世界與歷史中的奠基,德希達此處對於現前優 先性的批評亦從意識中的意義發生結構轉向了較宏觀的語言與歷史問題。具體而 言,德希達在《聲音與現象》中,對於胡塞爾之意義發生結構的批評,關注的是 符號在此結構中之地位:符號是否(如胡塞爾所暗示的)只是一種用來傳達本原 意義的忠實中介?相應地,在《幾何學起源導論》中德希達所關注的則是語言在 意義的歷史傳遞當中所扮演之角色:語言是否只是外在於意義的起源,一種使得 意義得以在歷史中流傳的「透明介質」?如同《聲音與現象》中對意義發生結構 所提出的困難,德希達在《幾何學起源導論》中亦指出:語言不可能僅是本原意 義藉以傳遞自身的單純中介。若胡塞爾的意義理論將語言視為意義傳遞的單純中 介,則此種意義理論將遭遇困難,這些困難指向的是:意義(幾何學的理想客體)

最終「必須」借助經驗界的感性符號而得以在歷史中傳遞,但是同時意義對於符 號的仰賴卻也危害了意義自身純粹的、同一的觀念性。

德希達在《幾何學起源導論》中不斷強調:語言本身的特性並沒有辦法達成 胡塞爾的目標,此目標要求語言擔負著意義流傳的任務。為了負擔起這樣的任務,

語言作為意義的承載者,它必須使得同一的意義得以一再地被喚起。德希達承認 科學的語言能夠具有先驗的價值,然而意義在歷史中的流傳不僅依靠科學語言,

大量的歷史文獻與各種記錄皆由一般日常的語言所構成,但日常語言卻具有種種 缺陷,它無法保證同一意義的流傳。科學的、數學的語言能夠使得同樣的意義被 不同的人所及,但是日常的語言無法保證意義的同一性。在《聲音與現象》也可 以看出這樣的區分:「最後,在某些情況下,有那種理想客體自身的觀念性95, 它確保了理想的透明性與語言完全的單義性,這就是在精確科學中發生的。」

(Derrida, Voice and Phenomenon 45)。

根據德希達,胡塞爾認為是觀念性保證了語言的單義性,但是對於德希達而 言,毋寧是經由語言的單義性才使得觀念性得以可能。如果說意義的起源與傳遞 最終是要探問關於一種「一般普遍歷史」的問題(Husserl, Crisis 353),那麼在 歷史中、在不同的主體間傳遞的意義,絕不只有科學語言所處理的幾何學、數學 的意義,而是充滿各種日常語言所表述的意義對象:「如果我們考慮到在〈幾何 學起源〉中歷史的可能性首先被指明為語言的可能性,則我們便能估計任何對關 於歷史性的現象學加以還原的意圖所帶來的困難。」(Derrida, Introduction 69)。

因此,如果要將意義在歷史中傳遞之任務交付給語言的時候,因為意義的歷史傳 遞並非僅僅交由科學語言而完成,我們將不得不把單義的、歧義的語言都放了進 來96,問題因而產生:在語言的歧義性之作用下,我們將無法保證意義能在歷史

95 如前所述,「ideality」一詞同時有觀念性與理想性之義。

96 Derrida 認為,我們無法限制岐義性對於單義性的滲透,也就是說,科學語言與日常語言是無 法截然二分的。詳見文後對單義性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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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傳遞中維持其理想的同一性。

但是,對於上述的批評,胡塞爾仍然可以如此回應:為了避免上述的問題,

我們必須將討論侷限在如幾何學般精確的科學領域中,或至少將幾何學視為一種 典範,一個最好的案例。這就是為何胡塞爾將幾何學的起源意義放在「示範性的

(exemplarische)」位置:「我們關於伽利略幾何學的問題及闡述具有一種示範性 的重大意義(exemplarische Bedeutung)」。而此種示範性的意義即是在於幾何學

「持續地以『相同的意義(eben diesem Sinn)』有效,並且同時在它所有的新形 式中僅僅保持『這個』幾何學的情況下不斷發展。」(Husserl, Crisis 353)。正是 因為幾何學意義能夠一再地同一地重複,所以對於幾何學起源的探問具有一種示 範性。然而,對於德希達而言,這樣的做法是一種價值上的優先性,亦即一種特 殊的偏好(preference),這種偏好選擇性地考慮了理想的語言,同時排除了可能 危害意義自身的非理想語言:「對於胡塞爾來說,語言的範型是科學的客觀語言。

一種詩的語言-其意義永遠不會變成〔理想〕客體-對他而言將永遠不會有任何 超驗的價值(valeur transcendentale)。」(Derrida, Introduction 82)。

然而,因為幾何學意義的觀念性(理想性)「必須」借助語言而在經驗世界 中實現,因此即便幾何學起源的研究具有示範性的地位,其意義對象仍然必須進 入語言的脈絡中:「…它〔幾何學的起源意義〕必須要在歷史中出現。」(Husserl,

Crisis 354)。作為幾何學理想客體的意義不僅必須在歷史中出現,而且必須在事

實性的經驗歷史中出現,也就是說,我們首先是將幾何學作為一種歷史的事實,

從各式各樣在經驗世界中的文獻資料中認識了幾何學,才開始進行回溯性探問。

胡塞爾的回溯性探問雖然最終尋找的是先於事實歷史的歷史性,然而整體回溯的 起點卻必須是事實歷史本身。亦即,對於幾何學起源的探問必須開始於作為經驗 事實被給予的眾多幾何學意義的「肉身性」符號。若是沒有這些符號的肉身,我 們將無從著手以追溯意義的起源。因而,儘管理想客體不依賴於經驗界的感性符 號,但是正好是藉由這些經驗界的語言與書寫才使其能夠在歷史中、在不同的主 體之間傳遞。根據德希達,「語言保存了真理,使得真理並非僅能夠在短暫的存 留中被觀看。並能夠延長它的停留。」(Derrida, Introduction 78)。也就是說觀念 性——那用來構成絕對的理想客觀性之物——必須在語言中被指認出來(Derrida,

Introduction 79)。在此德希達指出了他認為〈幾何學起源〉中最有趣的困難:觀

念性本身不受制於(conditioned by)事實、經驗的歷史,觀念性使得意義對象不 屬於經驗界的事物,從而使意義對象並非偶然的(contingent);但是,觀念性唯 有在事實歷史中一再的重複(重複地被觀看、言說與書寫)當中才能夠彰顯。。

我們可以發現,德希達此處運用了與《聲音與現象》當中相同的批評方式,此種 批評即透過「觀念性」與「重複」二者之間的聯結,企圖扭轉「意義」與「符號」

之間的從屬關係。依照德希達的詮釋,意義對於胡塞爾而言理應在邏輯順序上先

之間的從屬關係。依照德希達的詮釋,意義對於胡塞爾而言理應在邏輯順序上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