朳仔

客家話的「朳仔」即番石榴。臺灣本非番石榴產地，栽培相關記載最早見於清

初高拱乾「臺灣府志」一書。日據時期以 1929 年至 1937 年間栽培最盛，民國 60 年 統計番石榴產地以臺北、彰化、新竹等地區為主，但由於工商業之發展，產地往南 遷移，民國 70 年後之產地以彰化、高雄、台南等縣為主。⁶⁷⁶

客家族群常採其葉片煮水代茶飲，亦供藥用。莖幹供製擂茶棍、彈弓和鑼槌用。

枝條常用於辟邪，果實可食用。惟其種子可經由人體排出而生長，所以不可以作為 祭品，以免褻瀆神明。成年男子也不可以誤食蕃石榴之地下根，客家人認為會因此 有「性功能障礙」。⁶⁷⁷此外，朳仔暗喻女子的生殖器官，如「若婆个朳仔」。⁶⁷⁸客家 山歌中常見以朳仔的種籽、開花、顏色、質地來做譬喻，如以其質地堅硬來形容人 脾氣倔強，喜歡跟人硬碰硬，或是以朳仔的種籽與顏色來做性方面的暗示等等。以 下就朳仔的植物意象在譬喻性的語言之運用，加以說明：

壹、開花

艾菜開花像芙蓉 ngie⁵⁵ coi⁵⁵ koi²⁴ fa²⁴ qiong⁵⁵ pu¹¹ iung¹¹ 朳仔開花像九芎 bad⁵ e³¹ koi²⁴ fa²⁴ qiong⁵⁵ giu³¹ giung²⁴ 十七十八無雙對 siib⁵ qid² siib⁵ bad² mo¹¹ sung²⁴ dui⁵⁵ 老了無伴像齋公⁶⁷⁹ lo³¹ le²⁴ mo¹¹ pan²⁴ qiong⁵⁵ sang⁵⁵ gung²⁴

歌詞的意思是：茼蒿開花像蘄艾一樣，客語的「艾菜」就是茼蒿，客家人常用 來煮鹹湯圓；而「芙蓉」則是指蘄艾，蘄艾是新娘的頭花之材料，也用來到寺廟求 子之用。「朳仔開花像九芎」是指番石榴開花的樣子像九芎樹一般。「十七十八無 雙對」是說已經十七、八歲還沒有對象；「老了無伴像齋公」的意思是到老還是沒

676 謝鴻業 黃和炎 鄭安秀。《台南區農業改良場技術專刊 90-8 (No.117)》

http://book.tndais.gov.tw/Brochure/tech117.htm

677 邱紹傑、彭宏源。《臺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臺北市：農委會林務局，2008），192。

678 徐兆泉。《臺灣客家話辭典》（臺北市：南天，2001），20。

679 賴碧霞。《臺灣客家民謠薪傳》（臺北市：樂韻出版社，1993），144。

有人做伴，就會像廟裡的和尚士一樣，找不到對象；「齋公」是和尚之意。

歌詞中的「艾菜開花像芙蓉」，是因為「艾菜」和「芙蓉」都是菊科的植物，

兩者的花都是黃色，因此看起來有些相似；同樣的「朳仔開花像九芎」，也是以「朳 仔」和「九芎」的樹皮都很光滑，⁶⁸⁰而且「朳仔」花和「九芎」的花都是白色的，

看起來頗為相似。而植物的開花一向帶有繁殖與交配的象徵，或是暗喻感情成熟了，

準備有結果，因此兩句歌詞的喻意帶有男女雙方雖然有明顯的不同，但只要感情成 熟了，同樣能修成正果；另一方面，「艾菜」和「朳仔」都是日常生活常吃的食物，

而「芙蓉」為象徵喜慶的植物，「九芎」則是極佳的薪炭材，在民俗植物的認知與 使用上，「朳仔」原本無法相提並論，藉由「開花」這個意象，使其差異性減低，

而使聽者自然而然能夠接受歌者的比喻。歌詞的最後兩句以年輕時若是挑三揀四 的，老了就像和尚一樣，找不到對象，因為承襲了歌詞前兩句的明喻形式，即「○

○像○○」的句式，聽者自然而然就會認同「無雙對」與「齋公」的譬喻連結。顯 示歌者其心理假設將來源域的「艾菜」和「芙蓉」、「朳仔」和「九芎」與男女婚 配關係之間，也做了同樣的隱喻連結。

貳、結果

朳仔好食粒粒黃 bad⁵ e³¹ ho³¹ siid⁵ liab⁵ liab⁵ vong¹¹ 老妹愛無妳愛聲 lo³¹ moi⁵⁵ oi⁵⁵ mo¹¹ ngi¹¹ oi⁵⁵ sang²⁴ 愛嫁毋嫁妳恁講 oi⁵⁵ ga⁵⁵ m¹¹ga⁵⁵ ngi¹ an³¹gong³¹

分哥心肝好放涼⁶⁸¹ bun²⁴ go²⁴ xim²⁴ gon²⁴ ho³¹ biong⁵⁵ liong¹¹

歌詞的意思是：番石榴很好吃，每一顆都熟透了，看起來黃黃的，妹子你想要 吃就要講出來。要嫁不嫁妳怎麼說，早點決定好讓阿哥的心早點放它涼。

歌詞中以「朳仔好食粒粒黃」除了是起興句及引韻之外，另一面則譬喻兩人之

680 九芎生長快，每年蛻皮一次，新生成的樹皮撐開老樹皮後，殼狀脫落，新皮紅棕色，極薄，古人 稱它「樹無皮」，又因為光滑，連猴子爬樹也會溜下，所以又叫「猴不爬」。見潘富俊。《福爾摩

沙植物記—101種臺灣植物文化圖鑑＆27則臺灣植物文化議題》（臺北市：遠流，2007），33。

681 賴碧霞。《臺灣客家民謠薪傳》（臺北市：樂韻出版社，1993），174。

間的關係已成熟到可以論及婚嫁的程度，「黃」則有過熟之意，暗喻兩人的關係不 宜再延宕不決；「老妹愛無妳愛聲」也帶有妹子到底愛不愛男子之諧義雙關。但是 妹子的態度讓男子有點心急，因此男子希望女子早點表態，不要讓他有一頭熱的感 覺。

朳仔好食粒粒青 bad⁵ e³¹ ho³¹ siid⁵ liab⁵ liab⁵ qiang²⁴ 阿妹來到兩三更 a²⁴ moi⁵⁵ loi¹¹do⁵⁵ liong³¹ sam²⁴ gang²⁴ 阿哥問妹仰恁夜 a²⁴ go²⁴ mun⁵⁵ moi⁵⁵ ngiong³¹ an³¹ ia⁵⁵ 石子鋪路路難行⁶⁸² sag⁵ zii³¹ pu²⁴ lu⁵⁵ lu⁵⁵ nan¹¹ hang¹¹

歌詞的意思是：番石榴很好吃，每一顆看起來都綠綠的，阿妹來到這裡已經是 三更半夜了；阿哥問妹子怎麼那麼晚才到，妹子回說是因為石子路走起來寸步難行，

因此才有所拖延。

歌詞中的「朳仔好食粒粒青」同樣也是提供引韻、起興之外，同時也以「朳仔 好食」譬喻著兩人的男歡女愛，以「朳仔」的「青」象徵兩人的關係還不到成熟的 階段，因此必須避人耳目。另一方面「朳仔」的「青」也代表著其質地因為不夠成 熟，因而還很生硬，以此來形容石子路的尖銳與生硬的質地，應該也是說得通的。

叁、種籽

朳仔好食專專仁 bad⁵ e³¹ ho³¹ siid⁵ zon²⁴ zon²⁴ in¹¹ 阿妹恁大毋嫁人 a²⁴ moi⁵⁵ an³¹ tai⁵⁵ m¹¹ga⁵⁵ ngin¹¹ 再加兩年肚會大 zai⁵⁵ga²⁴ liong³¹ ngien¹¹ du³¹ voi⁵⁵ tai⁵⁵ 畜隻猴仔瀉衰人⁶⁸³ hiug² zag² heu¹¹ e³¹ xia⁵⁵ soi²⁴ ngin¹¹

歌詞的意思是：番石榴很好吃，但是裡面都是籽；「仁」是指「朳仔」的種籽，

682 劉鈞章採編。《苗栗客家山歌賞析》（苗栗市：苗縣文化，1997），104。

683 賴碧霞。《臺灣客家民謠薪傳》（臺北市：樂韻出版社，1993），128。

「專專」有都是、執意如此的意思。⁶⁸⁴妹子這麼大怎麼還不嫁人？再過兩年肚子變 大，養隻猴子丟人現眼又倒楣。

這是一首男子調戲女子的客家山歌。歌詞中的「朳仔好食專專仁」的「朳仔」

好吃，而且「朳仔」裡面的種子非常多，以此暗喻女子生殖器官已經成熟了，可以 嫁人了。男子又勸女子若不趁年輕時趕快找個男人，等到將來沒有人要，只好與人 私通，養個私生子可就丟人現眼了。男子以「畜隻猴子」來貶抑女子日後所生的孩 子像猴子一樣沒有教養，又以「瀉衰人」來詛咒女子生的孩子像拉肚子拉個不停的 人一樣倒楣；「瀉衰人」的「瀉」是拉肚子之意，「衰人」是倒楣的人之意，客家 話咒罵別人的詈罵語，常以「祭衰人」，音為 ji⁵⁵ soi²⁴ ngin¹¹，意思是非常丟臉，或 是「畜衰人」音為 hiug² soi²⁴ ngin¹¹，猶如講「養了你這種人會倒楣。」，⁶⁸⁵歌詞的意 思暗喻女子如果不聽勸告，日後即使生養孩子，也是不肖子，讓女子跟著倒楣一輩 子。

從歌謠中的「朳仔」到描寫生養孩子，顯示歌詞中的「朳仔」具有生殖器官的 性暗示之意。「朳仔好食專專仁」中朳仔的種子太多無法消化，而會由人體排出，

也與「瀉衰人」的「瀉」是拉肚子之意，有前後呼應的關係。

肆、特性

朳仔好食硬仃仃 bad⁵ e³¹ ho³¹ siid⁵ liab⁵ ngang⁵⁵ dang²⁴ dang²⁴ 朝晨出門得罪人 zeu²⁴ siin¹¹cud² mun¹¹ died² cui⁵⁵ ngin¹¹ 得罪別人還較得 died² cui⁵⁵ ped⁵ ngin¹¹ han¹¹ ka⁵⁵ ded²

搭碓得罪自家人⁶⁸⁶ dab² doi⁵⁵ died² cui⁵⁵qid² ga²⁴ ngin¹¹

歌詞的意思是：番石榴雖然好吃，但是咬起來硬梆梆的，沒想到一早出門就得 罪人；得罪別人倒還好，沒想到偏偏得罪彼此關係親近的人，「搭碓」原意是指配得 上之意，這裡則是引申為偏偏、剛好。

684 教育部。臺灣客家語常用詞辭典 http://hakka.dict.edu.tw/hakkadict/index.htm。

685 教育部。臺灣客家語常用詞辭典 http://hakka.dict.edu.tw/hakkadict/index.htm。

686 劉鈞章採編。《苗栗客家山歌賞析》（苗栗市：苗縣文化，1997），106。

歌詞中的「朳仔」應該可說是歌者自比自己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好、不夠成 熟，就像「朳仔」因為不夠成熟，因而質地生硬一般。

第十一節 桂花

桂樹原產中國西南地區，淮河流域以南廣泛栽培。大約 1700 年間由華南引進臺 灣，其花型細小，但香氣襲人，既可供觀賞，又可用來提取香精，或焙製香茶、糕 點等，因而成為台人栽植最多的香花植物之一。⁶⁸⁷客家居民喜歡將象徵大富大貴的 桂樹種在屋前空地。⁶⁸⁸客家山歌中常見以桂樹的開花來做譬喻，如以其香味、花型，

來譬喻情人的美好特質與珍貴。以下就桂樹的植物意象在譬喻性的語言之運用，加 以說明：

桂仔打花葉過多 gui⁵⁵ e³¹ da³¹ fa²⁴ iab⁵ go⁵⁵ do²⁴ 看妹毋曾連過哥 kon⁵⁵ moi⁵⁵ m¹¹ cen¹¹ lien¹¹ go⁵⁵ go²⁴ 毋曉倒茶郎湯嘴 m¹¹ hiau³¹ do³¹ ca¹¹ long¹¹ tong²⁴ zoi⁵⁵

毋曉兜凳朋友坐⁶⁸⁹ m¹¹ hiau³¹ deu²⁴ den⁵⁵ pen¹¹ iu²⁴ co²⁴

歌詞的意思是：桂樹開花時葉子長得太茂密，妹子從來不曾與男人交往；因此 就不懂得像其他女人會倒茶給情郎漱漱口，「湯嘴」是用水將口腔洗滌乾淨之意

；

也不曉得殷勤的端凳子給朋友坐。

歌詞中的「桂仔打花葉過多」是以桂樹開花時葉子長得太茂密，花就會因為養 份不足而開得不夠好，譬喻女子因為男子交往的對象太多，使兩人的感情受到影響，

另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經驗不足，缺乏討情郎歡心的技巧與經驗，而使得情郎產生嫌 棄、比較的心理。

這裡的「桂仔打花」，是以桂花來作為愛情的象徵，以「葉過多」來譬喻男子 交往的對象太多，就好像桂樹開花時若不及時修剪枝葉，會使得正在開花的桂樹營 養不良；而愛情方面如果競爭對手太多，感情也會受到影響，就像歌詞中的女子，

因為不曾談過戀愛，是情場上的生手，與其他競相獻媚，討意中人歡心的對手相比，

687 潘富俊。《福爾摩沙植物記—101種臺灣植物文化圖鑑＆27則臺灣植物文化議題》

（臺北市：遠流，2007），210-211。

688 邱紹傑、彭宏源。《臺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臺北市：農委會林務局，2008），179。

689 賴碧霞。《臺灣客家民謠薪傳》（臺北市：樂韻出版社，1993），152。

更顯得女子不夠善解人意，而落得情場失利的下場。

上崎吂得半崎企 song²⁴ gia⁵⁵ mang¹¹ ded² ban⁵⁵ gia⁵⁵ ki²⁴ 雙手來扳桂花枝 sung²⁴ su³¹ loi¹¹ ban²⁴ gui⁵⁵ fa²⁴ gi²⁴ 桂花開來專向日 gui⁵⁵ fa²⁴ koi²⁴ loi¹¹ zon²⁴ hiong⁵⁵ ngid²

上崎吂得半崎企 song²⁴ gia⁵⁵ mang¹¹ ded² ban⁵⁵ gia⁵⁵ ki²⁴ 雙手來扳桂花枝 sung²⁴ su³¹ loi¹¹ ban²⁴ gui⁵⁵ fa²⁴ gi²⁴ 桂花開來專向日 gui⁵⁵ fa²⁴ koi²⁴ loi¹¹ zon²⁴ hiong⁵⁵ ngid²

在文檔中 常民文化與隱喻：臺灣客家山歌的植物意象之研究 (頁 168-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