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植物意象的形式與運用
第二節 植物意象的組合與運用
植物意象的表達形式是以植物材料來傳達山歌的核心主旨，此形式的生成是由 於創作者在創作時自覺或不自覺的運用「條理」去處理「材料」、表達「情理」，形 成合乎秩序、變化、連貫、統一等規律與美感的作品，427而這所謂的「條理」就是 對於意象的邏輯思維的運用。進一步探究植物意象形式的運用，參酌陳滿銘將意象 形成的組成類型，統整為「單一類型」與「複合類型」兩種。其中「單一類型」是 指「情」、「理」、「事」、「景（物）」單獨出現於篇章結構的某些層級，較偏重呈現「意」
的單「情」或「理」的類型，或呈現偏於「象」的單「事」或「景（物）」的組成類 型。而「複合類型」則是指組合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成分，可以是「情」與「景（物）」 的複合；或是「理」與「事」的複合，以及其他類型的複合。428
以此觀點來檢視客家山歌植物意象的組成類型，可更進一步了解客家山歌使用 植物意象的意圖。
壹、植物意象的組成類型
一、單一類型
（一）單「情」的類型者
六月裡來好割禾，佬哥斷情無奈何；佬哥斷情無雙對，目汁雙雙透大河429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六月的時候，是準備割稻的時節，女子卻與阿哥無奈的分 手了；與阿哥分手之後再也無法成雙成對，傷心的眼淚流得快淹成了大河。「割禾」
在這裡是整首歌謠的起興句，提供了韻腳，也代表了時間意象的結構。除此之外，
以農作即將有收穫對比女子情感因斷情而一無所獲，更深化作者對於男女分手的痛 苦之情。
（二）單「理」的類型者
427 陳佳君。《辭章意象形成論》（臺北市：萬卷樓，2005），294。
428 陳滿銘。《篇章結構學》（臺北市：萬卷樓，2005），76-96。
429 胡萬川總編輯。《楊梅鎮客語歌謠（四）》（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264。
阿妹生來一枝花 可惜單身你自家 芙蓉恁好承露水 紅花恁好葉來返430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妹子生來像一朵花那麼美，只可惜形單影隻，芙蓉再好也 要有露水來滋潤，紅花再美也要有綠葉來襯托與遮蔭。歌謠的意象僅使用單一的花 朵來表達男子對女子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的追求之意。
山歌毋係考秀才 好好壞壞唱出來 人人做過十七八 擔竿431做過嫩筍來432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唱山歌不比考秀才般嚴肅、緊張，所以無論好壞，儘管輕 輕鬆鬆唱出來。每個人都經歷過十七、八歲的青澀無知，就好像堅硬耐用的扁擔，
也曾經是稚嫩的竹筍一樣。這首歌謠以說明如何將山歌唱好之理，並援引扁擔也要 經歷過竹筍的過程，來作為譬喻之說明；透過「先反後正」之結構來說明學習唱山 歌之理。
（三）單「事」的類型者
對面看有蓮花紅 想愛採花路毋通 等到路通花又謝 菜籃㧡水無採工433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作者看到對面開有紅色的蓮花，想要過去採花卻受阻於路 不通。等到道路通了，花卻早已凋謝，整件事就好像用菜籃子去裝水一樣白費力氣。
這首歌謠是以採花一事來傳達作者的情路充滿艱辛，到頭來仍是白費心機的遺憾。
單身阿哥自家烳 㧡得水來火又烏 半月十日轉一擺 灶頭生草鑊生鹵434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單身的男子自己煮飯，挑得水來火早就熄滅了，十天半個 月才回來一次，灶頭早就生了草，連鍋子都生鏽了。藉由男子煮飯一事，來傳達男
430 羅肇錦，胡萬川總編輯。《苗栗縣客語歌謠集》（苗栗市：苗縣文化，1998），142。
431 指扁擔。
432 胡萬川總編輯。《中壢市客語歌謠（三）》（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8。
433 胡萬川總編輯。《平鎮客語歌謠》（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22。
434 羅肇錦，胡萬川總編輯。《苗栗縣客語歌謠集》（苗栗市：苗縣文化，1998），198。
女的魚水之歡因「遠水救不了近火」以及次數太少，而變得生疏冷淡了。
兩首歌謠均運用了敘事的類型，將山歌的意旨，全置於篇外，達到「意在言外」
的效果。
（四）單「景（物）」的類型者
夜合開花夜裡明 日日開花日日新 菖蒲生葉利過劍 枇杷結子一樹金435
這首山歌的詞意是：夜合在晚上開花，每天開花的樣子都不一樣。菖蒲長的葉 子比劍還鋒利，枇杷所結的果實像染了一樹的黃金。這首歌謠是以觀察植物生長的 週期與外在特徵的描繪，來襯托作者閒適的心情。
二、複合類型
（一）「情」與「景（物）」的複合
其結構有「先景後情」、「先情後景」、「景情景」、「情景情」等。
又去摘茶到河頭 手扳茶樹兩三頭 左手扳來右手摘 難捨阿哥目汁流436
歌詞的意思是在說：又去「河頭」這個地方採茶，「河頭」是指位於今公館鄉 福基村的一個地名。437雙手攀住兩三頭茶樹，左手攀來，右手摘茶葉；想到情哥眼 淚就忍不住流下來。這是一首描寫採茶女在茶園一邊工作，一邊思念情郎的「相思」
情歌。歌詞第一句「又去摘茶到河頭」中的「又」，象徵著女子是因為重返舊地而 觸景生情，並為後三句歌詞做鋪墊。而「手扳茶樹兩三頭」及「左手扳來右手摘」
則暗喻著女子想要藉由努力工作壓抑內心的情感；「難捨阿哥目汁流」則表達女子 最後還是難捨舊情。前三句是以描寫景來襯托最後一句的「情」，是「景」與「情」
複合的意象組合類型，由景的鋪陳來顯露出女子是如何的難忘舊情。
（二）「理」與「事」的複合
435 胡萬川總編輯。《中壢市客語歌謠三》（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178。
436 劉鈞章採編。《苗栗客家山歌賞析.第二集》（苗栗市：苗縣文化，1998），167。
437 劉鈞章採編。《苗栗客家山歌賞析.第二集》（苗栗市：苗縣文化，1998）》，167。
其意為複合議論（意）與敘事（象）之內容結構成分，如：
番藷愛種藤愛牽，山歌愛唱妹愛連；今世賺錢今世使，奈有兩世在陽間438
這首歌謠其詞意為：要種番藷也要知道牽藤，山歌要唱也要與妹子相戀；這輩 子賺的錢這輩子用，哪有人可以今世、來世都能存活在人間？整首歌謠旨在藉由種 番藷的方法，以「先敘後論」的結構，藉以譬喻無論是戀愛、金錢都應該把握及時 行樂的道理。
（三）其他複合類型
客家山歌在組合各種植物意象方面非常多元，如「景、理」、「事、景」、「情、
理」、「事、景、情」等。如「阿妹愛連就來連 莫嫌阿伯恁無緣 十字街頭賣瓠杓 專 賣老个較值錢」439就組合了「阿妹愛連就來連」之「情」、「十字街頭賣瓠杓」之「事」、
「專賣老个較值錢」之「理」。
不論是意結合意、象結合象、或是意結合象的組合類型，都可以看出客家山歌 在植物意象之組合與運用，呈現非常豐富的樣態。而民間歌謠所擅長使用的「賦、
比、興」三者的寫作技巧，440無疑就是運用「觸景生情」或「睹物思人」的意象組 合技巧。客家山歌使用植物意像作為「觸景生情」或「睹物思人」的「景」與「物」，
除了因為植物是生活環境中息息相關的事物之外，也反映出客家人對於植物的觀察 相當深入而且有其特殊的情感價值。
438 胡萬川總編輯。《平鎮客語歌謠》（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78。
439 胡萬川總編輯。《觀音鄉客語歌謠》（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18。
440 曾彩金總編篡。《六堆客家社會文化發展與變遷之研究.藝文》（屏東市：六堆文教基金會，2001），
227-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