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仔

竹與客家先民的物質生活關係密切。客家人常使用的竹子種類為刺竹、麻竹、

桂竹、綠竹、孟宗竹，不僅用來食用、還可以做建材、做生活的器物。客家山歌所 出現「竹」的意象，就其隱喻性語言攝取的角度而言，山歌歌者運用竹子的栽種情 形、竹子莖幹的外型、竹葉的顏色、竹筍及竹頭的生長的特性、竹子做為工藝性材 料在中空與韌性方面的特性，作為各式各樣隱喻表達式豐富的材料，如以「竹筍」

新生、幼嫩、好吃的特性來作為對於感情萌發的象徵，以及男女性關係的隱喻；或 是以竹子的挺直與歪斜來象徵男女情感的發展。以下就「竹」的意象及其運用，加 以說明：

壹、外觀

一、挺直與歪斜

面前種竹直溜溜 mien⁵⁵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ciid⁵ liu⁵⁵ liu⁵⁵ 一心種來打千秋 id² xim²⁴ zung⁵⁵ loi¹¹da³¹qien²⁴ qiu²⁴ 阿哥好比千秋索 a²⁴ go²⁴ ho³¹ bi³¹ qien²⁴ qiu²⁴ sog² 老妹難捨哥難丟⁵⁷⁵ lo³¹ moi⁵⁵ nan¹¹sa³¹ go²⁴ nan¹¹ diu²⁴

歌詞的意思是：前面種的竹子直挺挺的，一心種來做打秋千的材料。阿哥就好像 是繫著秋千的繩索，讓妹子捨不得放手，而阿哥也捨不得丟下妹子。

歌詞中的「面前種竹直溜溜」，以直挺挺的竹子來象徵兩人美好的感情。隨後的 歌詞又說明竹子是作為秋千的材料，並把情郎比做綁秋千的繩索，又把自己比作打 秋千的人，而原本秋千只是嬉戲的玩具，但是從一個難捨，一個難丟，使得秋千儼 然變成象徵著男女兩人是生命共同體，缺一而不可。

面前種竹尾斜斜 mien⁵⁵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mi²⁴ qia⁵⁵ qia⁵⁵

575 胡萬川。《楊梅鎮客語歌謠（一）》（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62。

驚怕阿妹雙頭蛇 giang²⁴ pa⁵⁵ a²⁴ moi⁵⁵ sung²⁴ teu¹¹ sa¹¹ 同哥尞著有恁好 tung¹¹ go²⁴ liau⁵⁵ do³¹ iu²⁴ an³¹ ho³¹ 又驚阿妹想別儕⁵⁷⁶ iu⁵⁵giang²⁴ a²⁴ moi⁵⁵ xiong³¹ ped⁵ sa¹¹

歌詞的意思是：前面種了許多竹子，竹子的尾端都是斜斜的；心裡很害怕妹子 是個表裡不一的人；「雙頭蛇」是指見風轉舵的人，⁵⁷⁷和阿哥在一起聊天、玩耍的時 候，感情十分要好，但是又怕妹子心裡想的卻是別人；「尞」是休閒、聊天、玩耍之 意。

以竹子而言，竹子一向是氣節的象徵，因其直立且有環節的外觀，因此，歌詞 中以竹子的「尾斜斜」來暗喻女子可能心術不正，想要腳踏兩條船，雖然看似出自 男子的猜疑心態，但是應該也是日常生活有某些徵兆才會引起男子的猜忌，就如同

「尾斜斜」的竹子一樣讓人不能不做某些聯想。

門前種竹尾吊吊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mi²⁴ diau⁵⁵ diau⁵⁵ 別人个丈夫莫亂交 ped⁵ ngin¹¹ ge⁵⁵ cong⁵⁵ fu²⁴ mog⁵ lon⁵⁵ gau²⁴ 交得淺來無意思 gau²⁴ ded² qien³¹ loi¹¹ mo¹¹ i⁵⁵ sii⁵⁵

交得深來得人惱⁵⁷⁸ gau²⁴ ded² ciim²⁴ loi¹¹ ded² ngin¹¹ nau²⁴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尾端往下垂懸，好像掛著東西一般；別人的丈夫 可別隨意交往。因為交往的關係若是很淺，一點意思也沒有；但若是交往的關係很 深，就會增加諸多討人厭的煩惱。

與前一首歌詞結構類似，也是以眼前竹子「尾吊吊」，即彎曲、不正、不尋常 的生長型態，來說明不倫戀不但沒意思，還會讓人增加許多煩惱。雖然不見道德感 的長篇大論，但是歌詞以竹子的意象，務實的討論不倫戀，會給生活增加的苦多於 樂，反映出歌者務實不迂腐的心態。

576 胡萬川。《中壢市客語歌謠（一）》（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5），144。

577 徐兆泉。《臺灣客家話辭典》（臺北市：南天，2001），538。

578 胡萬川。《楊梅鎮客語歌謠（一）》（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136。

二、中空的特性

門前種竹肚裡空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du³¹ li²⁴ kung²⁴ 連人丈夫無威風 lien¹¹ ngin¹¹ cong⁵⁵ fu²⁴ mo¹¹ vi²⁴ fung²⁴ 自己一生求一主 cii⁵⁵ gi³¹ id² sen²⁴ kiu¹¹ id² zu³¹

日後老了骨頭重⁵⁷⁹ ngid² heu⁵⁵ lo³¹ le²⁴ gud² teu¹¹ cung²⁴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都是中空的，貪戀別人的丈夫是一點也不威風。

自己一生也想找一個丈夫為自己當家做主，這樣將來才不會讓人看輕。「日後老了骨 頭重」中的「骨頭」可從客家諺語「賣骨頭」探究其意，「賣骨頭」原來是昔日客家 人稱自己女兒的戲語，喻女兒長大要出嫁嫁人，有如賠錢貨一般。⁵⁸⁰因此「骨頭重」

帶有「以夫為貴」的喻意。另一方面，因為客家人的習俗裡，女子沒有丈夫，就會 成為無主的孤魂，因此歌詞中的女子，不交婚外情，同時也是害怕將來沒有祠堂的 神主牌可以入主，死後會遭人看輕。客家話的「老」也帶有人往生之意。

歌詞中的「門前種竹肚裡空」是以竹子外表雖然挺直，但是內裡卻是中空的，

來借喻與別人的丈夫相戀，看似身畔有人作伴，其實也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

三、稀疏與茂密

門前種竹疏筤筤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so²⁴ long⁵⁵ long⁵⁵ 阿哥轉去愛乖張 a²⁴ go²⁴ zon³¹ hi⁵⁵ oi⁵⁵ guai²⁴ zong²⁴

爺娘面前愛行孝 ia¹¹ ngiong¹¹ mien⁵⁵ qien¹¹ oi⁵⁵ hang¹¹ hau⁵⁵ 妻子面前愛商量⁵⁸¹ qi²⁴ zii³¹ mien⁵⁵ qien¹¹ oi⁵⁵ song²⁴ liong¹¹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稀稀疏疏的，疏筤筤是不密貌。「阿哥轉去愛乖張」

意思是阿哥回到家裡，凡事可要表現得溫順乖巧；乖張是溫順乖巧的意思。「爺娘面 前愛行孝」意思是父母面前要行孝道；「妻子面前愛商量」則是在妻子面前要好好商

579 胡萬川。《楊梅鎮客語歌謠（一）》（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136。

580 黃永達。《臺灣客家俚諺語語典：祖先的智慧》（臺北市：全威創意媒體，2005），401。

581 胡萬川。《楊梅鎮客語歌謠（四）》（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90。

量。

歌詞中的「門前種竹疏筤筤」除了做為起興之用，也反映出竹子不尋常的生長 型態，因竹子多半是群聚而生，稀稀疏疏的竹林象徵著對於不倫戀的第三者而言，

無法經常與情人相見，因而對於掌握現實的情況沒有太多的信心與把握。另一方面，

藉著稀稀疏疏的竹林之意象，來顯示因為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對方的父母與妻子的手 裡，因而選擇採取謙虛、退讓的心態。

門前種竹行打行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hong¹¹ da³¹ hong¹¹ 一心連哥望情長 id² xim²⁴ lien¹¹ go²⁴ mong⁵⁵ qin¹¹ cong¹¹ 半月十日情斷忒 ban⁵⁵ ngied⁵ siib⁵ ngid² qin¹¹ ton²⁴ ted²

雪水來見心吂涼⁵⁸² xied² sui³¹ loi¹¹ gien⁵⁵ xim²⁴ mang¹¹ liong¹¹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是一行又一行，很多行的樣子。「一心連哥望情 長」是指一心只想和情哥戀情到永久。但是沒想到才十天半個月感情就斷掉了，即 使如此，女子熱戀情哥的心，就算霜雪來淋，也不會因而冷卻。

歌詞中的「門前種竹行打行」是形容竹林十分茂密，也意味著女子熱戀男子的心 也是十分濃烈。

四、竹仔的顏色

門前種竹青里里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qiang²⁴ li²⁴ li²⁴ 一心種來做柵籬 id² xim²⁴ zung⁵⁵ loi¹¹ zo⁵⁵ cag⁵ li¹¹ 底頭斬竹盡尾看 dai³¹ teu¹¹ zam³¹ zug² qin⁵⁵ mi²⁴ kon⁵⁵ 幾多十想哥毋知⁵⁸³ gi³¹ do²⁴ siib⁵ xiong³¹ go²⁴ m¹¹ di²⁴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顏色濃綠潤澤，很青綠的樣子，一心想種這些竹 子來做柵欄和籬笆。把竹子從頭至尾砍下來細看，不知有幾十節，而阿哥卻一點也

582 胡萬川。《楊梅鎮客語歌謠（四）》（桃園縣：桃園縣文化局，2002），152。

583 賴碧霞。《臺灣客家民謠薪傳》（臺北市：樂韻出版社，1993），189。

不知情。

歌詞中「青里里」的竹子，是以顏色的深淺來象徵著女子對情郎濃濃的情意；

女子種竹子是想要做柵欄與圍籬，而柵欄與圍籬是昔日客家先民用來保護家園之 用，也是與外界的分野，在這裡可以視為是女子想與情郎共築家園的象徵。但是儘 管這樣的心意在女子心中已百轉千迴，想了幾十遍，男子卻渾然不覺，讓女子十分 失望。「幾多十想」中的「想」，是雙關語，客家話是竹節的意思，竹子有節，這個 節，客語謂之「䉃」，⁵⁸⁴客語發音是 xiong³¹；但是在這裡，「想」既是指竹子的環節，

也是想念的「想」字的諧音雙關。

五、竹節

門前種竹想想長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xiong³¹ xiong³¹ cong¹¹ 竹林底下想情郎 zug² lim¹¹dai³¹ ha²⁴ xiong³¹qin¹¹ long¹¹

竹林底下許心願 zug² lim¹¹ dai³¹ ha²⁴ hi³¹ xim²⁴ ngien⁵⁵ 毋知幾時結鴛鴦⁵⁸⁵ m¹¹ di²⁴ gi³¹ sii¹¹gied² ien²⁴ iong²⁴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一節一節長得很長，女子躲在竹林裡思念情郎。

她向神明祈福，並許下與情郎結成連理的心願。只是不知何時才能達成心願？「結 鴛鴦」是結成夫妻的意思，因鴛鴦常偶居不離，故以鴛鴦比喻夫婦。

歌詞中的竹子「想想長」，一方面是代表著女子的情意與思念像竹子一樣不斷增 長，另一方面也是運用「想」字的諧音雙關來鋪陳整首歌謠的氣氛，「想」，客家話 是竹節的意思，竹子有節，這個節，客語謂之「䉃」，⁵⁸⁶客語發音是 xiong³¹；但是在 這裡，「想」既是指竹子的環節，也是想念的「想」字的諧音雙關。

門前種竹節節長 mun¹¹ qien¹¹ zung⁵⁵ zug² jied² jied² cong¹¹ 竹頭改忒葉就黃 zug² teu¹¹ goi³¹ ted² iab⁵ qiu⁵⁵ vong¹¹

584 張國文。《苗栗客家山歌》（臺北市：中國民俗學會，1981），58。

585 劉鈞章採編，《苗栗客家山歌賞析.第二集》（苗栗市：苗縣文化，1998），219。

586 張國文。《苗栗客家山歌》（臺北市：中國民俗學會，1981），58。

有情阿哥人爭走 iu²⁴ qin¹¹ a²⁴ go²⁴ ngin¹¹zang²⁴ zeu³¹ 雪山睡目心難涼⁵⁸⁷ xied² san²⁴ soi⁵⁵ mug² xim²⁴ nan¹¹ liong¹¹

歌詞的意思是：門前種的竹子一節一節長得很長，竹子的根部如果被挖除，葉 子就會枯黃；「竹頭」是竹子的根部，「改忒」的「改」原意是用鋤頭將農田角落鋤 鬆，在此處因與「忒」（完結之意）連結而有清除殆盡之意。「有情阿哥人爭走」是 說原本正在交往的情郎被人搶走了，「雪山睡目心難涼」是指內心激動、熱烈的情感，

就算是睡在雪山上也無法冷卻下來。

歌詞中的「門前種竹節節長」是用以隱喻男女之間的感情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而「竹頭」則是可比喻為感情的基礎，或是情郎的象徵，「改忒」其實就是指被人搶 走，而「葉枯黃」則是感情生變之意。歌詞很巧妙的運用竹子生長的特性，藉以表 現情海生波的無奈，讓人透過鮮明的植物意象，更能理解女子的悲憤與痛苦。

六、竹子的高度

一心種竹望上天 id² xim²⁴ zung⁵⁵ zug² mong⁵⁵ song²⁴ tien²⁴ 緊長緊高尾緊圓 gin³¹ cong¹¹ gin³¹go²⁴ mi²⁴ gin³¹ ien¹¹ 三斤糯米做隻粽 sam²⁴ gin²⁴ no⁵⁵ mi³¹ zo⁵⁵ zag² zung⁵⁵ 皮熟心生枉妹纏⁵⁸⁸ pi¹¹ sug⁵ xim²⁴ sang²⁴ vong³¹ moi⁵⁵ can¹¹

歌詞的意思是：一心種竹子希望它能夠長得與天一樣高，看著竹子一邊長高，

歌詞的意思是：一心種竹子希望它能夠長得與天一樣高，看著竹子一邊長高，

在文檔中 常民文化與隱喻：臺灣客家山歌的植物意象之研究 (頁 122-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