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哲學系事件後續發展與分析
第二節 政治介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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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政治介入的可能
由於在臺大哲學系事件發生的過程中，臺大校方，以及孫智燊、馮滬祥 等當事人，均不斷釋放出外力介入的訊息，在相關檔案中也發現疑似政治力 介入的跡象，62被迫離開哲學系的教師們，又「長期在公教職位上遭受各種 困擾」，63因而引發政治力，藉故整肅臺大哲學系的質疑。事後進行調查的 臺大與監察院調查小組，對於政治力介入的問題，也多持肯定的態度。但被 質疑與情治單位有所關連的單位、及當事人皆極力反駁，64再加上缺乏直接 證據，調查報告因而無法明確下定論。使得政治力介入的問題，成為臺大哲 學系事件中最受爭議的焦點。65為釐清這個問題，本節擬藉由檢視目前已開 放的檔案，與相關當事人的發言及訪談，分析政治力介入的可能性，以及介 入的單位與層級。
在臺大哲學系事件中，政治力介入最主要的跡證，是部分當事人的的言 行舉止，與臺大校方的態度。「職業學生案」、「理則學零分案」的當事人馮 滬祥當時為哲研所學生，由於馮滬祥在事件中的言行表現相當特殊，有別於 一般學生，因而造成外界對其身份的猜疑，並認為馮滬祥是隸屬於黨政單位 的「職業學生」。第一次「民族主義座談會」中，陳鼓應即因馮滬祥的身份 問題，與之發生爭執。事後馮滬祥直接向校長閻振興提出報告，表示受到陳 鼓應的公然誹謗。在民風保守的 1970 年代，馮滬祥不但以學生身份狀告系 上教授，而且陳情對象，居然是學校最高層級單位，處事作風實在是十分特 殊。臺大校方的反應，也很奇特，訓導處除發文要求趙天儀調整陳鼓應的導 師資格；並堅持將發言支持陳鼓應的大學部學生錢永祥記大過。校方明顯偏 袒馮滬祥的處理方式，似乎更支持了馮滬祥背後另有政治力支持的說法。
62 薛化元、陳翠蓮、吳鯤魯、李福鐘、楊秀菁，《戰後臺灣人權史》，頁 157。
63 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頁 2。
64 孫智燊表示：「在我承辦該不續聘的過程中，不曾受過任何方面黨、政、軍、教、特，
或任何個人的干預。事畢後始與蔣院長見面」。孫智燊，〈臺大人精神：不說謊〉，《國是評 論》16 期（1992 年 10 月 15 日），頁 70。馮滬祥也多次表示遭到誤解、迫害，並認為自 己才是臺大哲學系事件的受害人。馮滬祥，〈「陳鼓應真相」答客問〉，問學出版社選輯，
《揭穿陳鼓應：臺大哲學系春秋》，頁 23-30。
65 監察院報告即指出：「無法查獲足以證實確有外力介入與迫害之具體有力佐證」。監察 院，〈由臺大教授所組織調查小組所公布之臺灣大學哲學事件調查報告，仍有若干疑點存 在，有進一步調查之必要乙案〉，監察院編，《八十五年調查報告彙編》，頁 7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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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由訓導處發給趙天儀，要求調整陳鼓應導師資格的公文，即可發現 馮滬祥背後的政治力，確實是介入了這個事件：66
查原聘導師哲學系副教授陳鼓應先生，於多次學生座談會中言論失 當，上峰曾令本校查報，業經本校簽報在案，茲奉校長批示，洽請臺端 調整該導師人選以憑報部。
訓導處的說明，不僅顯示出有關單位對陳鼓應等特定人士的注意，也等 於承認臺大校方受到「上峰」的壓力，並已配合調查、提供相關的資料。根 據趙天儀所述，在錢永祥的獎懲會上，訓導長俞寬賜也明白表示奉「上峰」
命令，一定要嚴懲譭謗馮滬祥的人：67
會中另一位首長也說：「奬懲之事，要一律公平，不能給人家這樣 的印象：認為馮滬祥特殊，訓導及有關方面就特別坦護。如果其他相類 的個案也依例要求同樣的處置，問題就大了。」俞訓導長也不作答，只 說「奉上峰的命令」，堅持要嚴懲「譭謗」馮滬祥的人。
馮滬祥在爭取免修「理則學」學分之時，除一貫態度積極、不斷陳情之 外，甚至語帶威脅，警告「理則學」任課教師楊樹同「冤家宜解不宜結」，
並透露「系務整飭在即」的訊息，暗示楊樹同切勿與之為難，否則將成為整 飭目標。68馮滬祥的預告，居然在次一學期成真，哲學系果然發生系主任遭 到撤換等等的風波，完全符合馮滬祥「系務整飭在即」之言。馮滬祥的預知 能力，除再度使人質疑馮滬祥的身份，也可以觀察到，校方似乎因為受到壓 力，配合「整飭」了哲學系。
馮滬祥「整飭」哲學系的說法，哲學系主任孫智燊也曾在緊急座談會中 提及，孫智燊說：69
66 1973 年 12 月 21 日 ， 訓 導 處 致 趙 天 儀 函 ， 檔 案 管 理 局 藏 ， 檔 號 0085/032400/00286/1/039。
67 趙天儀，〈臺大哲學系事件〉，收入趙天儀編著，《臺大哲學系事件真相－從陳鼓應與
「職業學生」事件談起》，頁 28。
68 馮滬祥於「理則學」期末考試被楊樹同評定為零分後，特別前往拜訪所留下的信件。馮 滬祥表示：「系務整飭在即，若能承先生見納，想對大局及楊先生皆不無益處也」。1973 年 7 月 2 日，馮滬祥致楊樹同信件，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附 冊》，頁 89-93。
69 孫智燊，〈我在臺大被赤色份子圍攻！臺大哲學系「緊急座談會紀錄」〉，《新知識》83 期
（1974 年 7 月 1 日），頁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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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接任時，校長一再保證百分之百支持，我才敢接，而中央也告 訴我決策是整頓改善這個系。
孫智燊同時透露出哲學研究所被迫停止招生，也是因為政治力量的介 入，孫智燊指出：70
政府沒有隨隨便便把其他研究所關門，也沒有隨隨便便請人約談，
而只是我們這寶貝系的少數幾個人，這絕不是偶然的，總是有緣故。
孫智燊甚至不諱言與有關當局的往來：71
外文系主任顏元叔說我作備忘錄，是常與安全當局有來往，我說我 是效法孔子「修春秋，而亂臣子賊子懼」，正人君子不必害怕，至於和 當局來，我告訴他不妨我們換一下處境，若是他當哲學系主任，看著會 不會有安全當局來連聯繫你，不是對你有興趣，而是對這系有興趣。
除此之外，孫智燊在不續聘說明上，也不斷提及他與「有關當局」的接 觸，政治力量的介入不言可喻。孫智燊說明不續聘講師游祥洲的理由時，即 提及游祥洲三番二次推薦的張曼濤教授，其實是被有關當局列為嚴密注意的 人物。並表示王曉波被警總查獲的左傾書籍，有部分即為張曼濤所有，還透 露張曼濤曾介紹陳鼓應到佛光山佛教叢林大學任教。72孫智燊對於張曼濤的 這些指控，似乎皆屬非公開資訊，孫智燊顯然有管道取得這些安全資料。其 實，孫智燊在同一文件中，即直接表示，他的資料是由調查局人員向他提供 的：73
蓋早在去年 11 月間調查局人員即就游君平素為人及性行，向本人 提供詳細參考資料。…游君為人及心術如何，不問可知（其有關詳細資 料，請會調查局）。
70 孫智燊，〈我在臺大被赤色份子圍攻！臺大哲學系「緊急座談會紀錄」〉，《新知識》83 期
（1974 年 7 月 1 日），頁 6。
71 孫智燊，〈我在臺大被赤色份子圍攻！臺大哲學系「緊急座談會紀錄」〉，《新知識》83 期
（1974 年 7 月 1 日），頁 4。
72 孫智燊呈校長，有關游祥洲的不續聘理由。1974 年 6 月 12 日，孫智燊呈閻振興之不續 聘說明，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附冊》，頁 182-183。
73 孫智燊呈校長，有關游祥洲的不續聘理由。1974 年 6 月 12 日，孫智燊呈閻振興之不續 聘說明，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附冊》，頁 182-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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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孫智燊、馮滬祥等人，在事後接受調查時，皆表示未曾協助任何情治 單位介入事件之中。74不過，綜合馮滬祥、孫智燊及校方的發言與相關檔案 的內容，外力介入臺大哲學系的情形，似乎是不爭的事實。而且，根據比對 當時的史料檔案，可以交叉分析出國防部心戰工作組、警備總部、調查局，
甚至是蔣經國，都疑似介入臺大哲學系事件之中。
國防部心戰工作組（對外簡稱「心廬」）是最被各界懷疑介入哲學系事 件的對象。根據檔案顯示，「心廬」成立於 1969 年，乃是因應當時兩岸情 勢演變，為執行對中共的心戰工作，所成立的國軍心戰幹部研究班。主要工 作為：執行對大陸心戰及訓練心戰幹部。75所以「心廬」並非臺灣慣見的情 治調查單位。76何以執行對大陸心戰及訓練幹部的單位，會被懷疑介入臺大 哲學系，主要是因為包括「心廬」負責人王昇，及多位「心廬」成員，皆直 接或間接涉入事件之中。例如事件當事人馮滬祥，撰文支持〈一個小市民的 心聲〉及孫智燊的史紫忱、侯立朝，甚至是刊登緊急座談會記錄的《新知 識》雜誌編輯群等等。
「心廬」負責人王昇，最早表現出對於哲學系的關心，王昇在張德溥接 任臺大軍訓總教官時，即當面向他指示：77
這個臺灣的思想啊，已經混亂了，臺大哲學系啊，要負一點責任…
我是替蔣經國來收復臺灣大學失土！…你的使命很重大，那麼這個蔣先 生很瞧得起你，希望你好好做！
74 監察院專案小組 1995 年 7 月 14 日訪談王昇。監察院，〈由臺大教授所組織調查小組所 公布之臺灣大學哲學事件調查報告，仍有若干疑點存在，有進一步調查之必要乙案〉，監察 院編，《八十五年調查報告彙編》，頁 76-5、76-6。
75 1975 年 5 月 3 日，國防部有關「心廬」工作概況說明資料，檔案管理局藏，檔號 0085/032400/00286/1/039。
76 1970 年代負責國內情治工作的單位，主要為內政部調查局、及警備總司令部，並由國 家安全局負責綜合情報的工作。警備總司令部即警總、警備總部，於 1958 年 5 月 15 日，
由臺灣防衛總司令部、臺北衛戍司令部、臺灣省保安司令部及民防司令部合併組成。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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