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民族主義座談會到不續聘案的提出
第一節 從民族主義座談會到哲研所停招
二、 警總約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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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並列舉 2 件符合「言論荒謬中傷師長」、「言論荒謬攻擊人身」，確未見 懲戒的個案，37質疑有關單位懲戒錢永祥的動機與標準。會議中，也有其他 首長表示支持趙天儀：38
奬懲之事，要一律公平。不能給人家這樣的印象：認為馮滬祥特 殊，訓導及有關方面就特別袒護。如果其他相類的個案也依例要求同樣 的處置，問題就大了。
但訓導長俞寬賜仍堅持記過，並表示：奉上峯命令一定要嚴懲譭謗馮滬 祥的人。39因此錢永祥最後仍維持記大過的處份，沒有推翻原來的決議。由 訓導處的處理方式，以及訓導長的言談，可以明顯感受到來自校外的壓力，
除了突顯出馮滬祥的特殊性之外，也反應出確有外力介入的情形。
二、警總約談行動
職業學生事件落幕後不久，哲學系又發生了另一起事端。1973 年 2 月 新學期開學前，錢永祥與考古系學生黃道琳，因持有中共書籍與刊物，並提 供他人閱讀，被警備總司令部（警備總部）約談、拘留。第 2 天陳鼓應、王 曉波也被帶走，2 人被拘留的原因，則是涉嫌為匪宣傳。
根據警備總部保安處卷宗記載，錢永祥與黃道琳的中共書刊，為臺大法 律系畢業，正在受預官訓練的盧正邦擁有。而盧正邦也已經早錢永祥、黃道 琳 2 天被警備總部約談並拘留了。盧正邦向警備總部表示，除錢永祥、黃道 琳之外，陳鼓應與王曉波也曾共同研讀並散播這些書籍。40卷宗還特別記 載，盧正邦在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之後，受中共海外統戰份子影響，與中共 海外統戰特務人員以化名聯絡。41
37 一是王復蘇在「學生社團活動應有的方面」座談會中說：「我們偉大的訓導長俞寬賜先 生，他在國外時鼓勵學生運動，在國內卻壓抑學生運動，我對其『雙重人格』感到很大的 懷疑！」。其二是《大學新聞》第 386 期，穆谷的〈戈登結上的一刀〉，文章中指王曉波是 阿 Q、新義和團、反帝國主義而不反共。趙天儀，〈臺大哲學系事件〉，收入趙天儀編著，
《臺大哲學系事件真相－從陳鼓應與「職業學生」事件談起》，頁 27-28。
38 趙天儀並未指出是那一位首長。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 附冊》，頁 29。
39 趙天儀，〈臺大哲學系事件〉，收入趙天儀編著，《臺大哲學系事件真相－從陳鼓應與
「職業學生」事件談起》，頁 28。
40 郁文仁，〈陳鼓應事件水落石出〉，《新聞天地》1345 期（1973 年 11 月），頁 17。
41 監察院，〈由臺大教授所組織調查小組所公布之臺灣大學哲學事件調查報告，仍有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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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鼓應則因持有陳省身博士讚譽中共的演講錄音帶，42並播放給錢永 祥、黃道琳等學生聽，因而被約談。王曉波則因於保釣期間，向留美學生索 取涉有中共立場的的保釣資料，並持有邏輯學家王浩博士為中共宣傳的演講 稿，而被約談。陳鼓應、王曉波涉嫌「為匪宣傳」，根據警備總司令部保安 處卷宗記載，2 人到案後均坦承不諱。43
根據相關檔案顯示，除了警備總部之外，還有其他單位苦心收集陳鼓 應、王曉波的「罪證」。首先是趙天儀曾看到一份由國民黨中央黨部青工會 發出的參考資料，資料中收集許多陳鼓應、王曉波的不當發言。44司法行政 部調查局〈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報〉，也指出陳鼓應「深 受匪海外統戰份子影響」，與王曉波「高唱共匪『回歸』、『回歸』謬論，強 調大陸學人成就，鼓勵學生效法紅衞兵」。45
有關「為匪宣傳」的問題，陳鼓應、王曉波在哲學系事件發生多年後，
都分別提出澄清。陳鼓應表示沒有看過那些中共書籍，也沒有組讀書會。王 曉波也認為，他的問題根本不構成為匪宣傳。王曉波指出：46
當時警總指控我們有一桌子書都是共產黨的書，我保證沒有我的 書，這可由警總沒收書籍的查扣單查證出來。那些書是學生從國外寄 來，不是我和陳鼓應的書。另一指控說我「為匪宣傳」，說我把王浩演 講稿交給陳鼓應，這叫「為匪宣傳」，宣傳必須要有「不特定的第三 者」，才叫宣傳，當時我只是把文件交給陳鼓應，沒有「不特定第三
疑點存在，有進一步調查之必要乙案〉，監察院編《八十五年調查報告彙編》，頁 76-3。鄭 鴻生，《青春之歌－追憶 1970 年代臺灣左翼青年的一段如火年華》，頁 260。
42 陳省身博士為中央研究院遷臺前之數學研究所院士，1949 年移居美國，先後任教於芝 加哥大學、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並曾當選為美國科學院院士。陳省身受科學家楊振寧的 慫恿訪問中國大陸，返回美國後，利用在全美各大學學術演講的機會，讚揚新中國種種
「進步的事蹟」。羅思義，〈陳省身讚美中共〉，《黃花崗》12 期（2005 年 2 月 27 日），頁 59-60。
43 監察院，〈由臺大教授所組織調查小組所公布之臺灣大學哲學事件調查報告，仍有若干 疑點存在，有進一步調查之必要乙案〉，監察院編《八十五年調查報告彙編》，頁 76-3。
44 根據趙天儀所述，此份資料為國民黨中央黨部青工會於 1974 年暑期發給國建會學人的 參考資料。趙天儀，〈臺大哲學系事件〉，收入趙天儀編著，《臺大哲學系事件真相－從陳鼓 應與「職業學生」事件談起》，頁 32。1974 年，中央黨部國建會參考資料，臺大哲學系事 件調查小組，《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報告附冊》，頁 232。
45 1974 年 1 月 14 日，司法行政部調查局，〈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報〉，
檔案管理局藏，檔號 0063/C280212/0001/01/007。
46 王實之整理，〈為所有受政治迫害的學界人士平反－臺大哲學系事件公聽會〉，《海峽評 論》55 期（1995 年 7 月），頁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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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這怎麼叫「宣傳」呢？這裏即使在當時《懲治叛亂條例》下，我 仍沒有「為匪宣傳」。
其實「為匪宣傳」僅為有關單位行動的著力點，陳鼓應、王曉波 2 人長 期熱衷於學生運動、鼓吹民族主義，要求言論開放，才是有關當局最在意的 問題。閻振興校長在校務會議中的陳述，即可代表當局的想法：47
在釣魚臺事件以後，很多人，尤其是分歧份子，想利用學生的愛國 的活動來做其他的活動，來影響我們社會的安定或安靜。我們學校很不 幸的也有人有這種情形。我們具體地來講，就是陳鼓應和王曉波。當時 他不僅只是在學生活動的時候，沒有幫助學校來疏導學生，而是主張學 生可以用「民主廣場」，又可以用「民主座談會」，也可以出去示威遊 行，甚至於在街上打破幾塊玻璃，推翻了汽車也沒有什麼關係。在他 看，也許他認為這個沒有什麼多大關係，可是在維護國家安全或治安的 人員來看，他們的想法不是如此的。
國民黨政權對於「民族主義」的顧忌，香港《星島日報》也曾做了精闢 的分析：48
也許有人要問，臺灣當局不是一向強調「民族主義」精神的嗎？為 什麼現在卻要反過來禁止鼓吹民族主義呢？說穿了，道理很簡單。形式 上，臺灣依然是「中華民國」，依然時時刻刻不忘「反攻大陸」，但實質 上，臺灣當局已經朝著一條新路線，新「國策」走了好一陣子了。在
「中華民國臺灣化」的道路上，「民族主義」一旦覺醒，不是「夢魘」
是什麼？
也因此，警備總部必須對陳鼓應、王曉波採取具體的行動，以避免問題 繼續擴大。根據警備總司令部保安處卷宗記載，所有人到案後，均坦承不 諱。警備總部基於各人涉案未深，到案又坦承犯行，於 1973 年 2 月 18、
19 日分別由訓導長俞寬賜、校長閻振興具結交保。49陳鼓應、王曉波雖然
47 閻振興，〈對所謂「臺大哲學系事件」之澄清〉，《國是評論》12 期（1993 年 6 月 15 日），頁 71。根據《國是評論》所述，此篇文章乃是閻振興於 1974 年 6 月 27 日校務會議 中，對哲學系不續聘教師的問題所做的說明。但臺大 63 學年度第 2 次校務會議紀錄，卻完 全沒有任何相關的紀錄。1974 年 6 月 27 日，63 學年度第 2 次校務會議，《國立臺灣大學 校會議紀錄》。經訪談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召集人，並詢問此事，楊維哲表示確有此 事。2011 年 6 月 4 日，筆者訪談楊維哲未刊稿。
48 香港《星島日報》1974 年 10 月 3 日。
49 郁文仁，〈陳鼓應事件水落石出〉，《新聞天地》1345 期（1973 年 11 月），頁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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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免除了 3 到 7 年的有期徒刑，50但學校也與有關當局做出了「不能再 聘」的「諒解」。51
陳鼓應離開哲學系後，透過閻振興的介紹，轉任國際關係研究中心之研 究員。另一位當事人王曉波，則因閻振興一時之間無法幫他找到事情，於是 再聘 1 年，但最後王曉波仍於 1 年之後離開了哲學系。52警備總部的約談動 作，其實是有關單位正式「整頓」臺大哲學系的首波行動。哲學系隨後又發 生哲研所被迫停止招生的問題，有關單位的整飭動作顯得十分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