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臺大哲學系事件的背景
第三節 聘任制度與其他潛在問題
二、 殷海光的「餘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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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曾服公務，因貪污瀆職經判刑確定或通緝有案尚未結案。
三、依法停止任用，或受休職處分尚未期滿，或因案停止職務，其 原因尚未消滅。
四、褫奪公權尚未復權。
五、受監護或輔助宣告，尚未撤銷。
六、行為不檢有損師道，經有關機關查證屬實。
七、經合格醫師證明有精神病。
八、教學不力或不能勝任工作，有具體事實或違反聘約情節重大。
九、經學校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調查確認有性侵害行為屬實。
第 14 條第 2、3 項又規定：
教師有前項第六款或第八款規定情事之一者，應經教師評審委員會 委員三分之二以上出席及出席委員過半數之審議通過。
教師有第一項第一款至第七款及第九款情形者，不得聘任為教師。
其已聘任者，除有第七款情形者，依規定辦理退休或資遣，及第九款情 形者，依第四項規定辦理外，應報請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核准後，予以解 聘、停聘或不續聘。
第 29 條第 1 項再規定：
教師對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或學校有關其個人之措施，認為違法或不 當，致損其權益者，得向各級教師申訴評議委員會提出申訴。
相較當時的聘任制度，就教師解聘、停聘或不續聘的要件、審議、申訴 等等，均有較明確的規定，教師因而擁有較多的保障。
正因為臺大聘任制度相關規定的不明確，甚至付之闕如，根本無法保障 教師的權益，因而成為哲學系事件中干預教職員的升遷、及不續聘多位教職 員的主要癥結。主事者更得以利用聘任制度的不完善，依其主觀意識操作教 師的升遷與去留，導致臺大哲學系事件多位教師的被迫離開。
二、殷海光的「餘毒」
除了臺大聘任制度之外，哲學系教授殷海光，也是臺大哲學系事件的發 生的潛在背景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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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義學者殷海光為《自由中國》編輯委員，並於《自由中國》發表 眾多反政府、反傳統、反三民主義之文章。殷海光在 1949 年 8 月，進入臺 大文學院擔任講師，1952 月 8 月到哲學系任教。105殷海光因為理念與國民 黨政權有很大的衝突，長期以來即受到有關當局嚴密的注意。
殷海光與國民黨政權之間的關係，必須由國民黨政權撤退到臺灣之後開 始分析。國民黨政權失去中國大陸之後，為積極在臺灣建立其統治的「正當 性」，並突顯與中共政權的不同，因此刻意型塑出「自由中國」的形象，以 爭取國際的支持與同情。106在這種情勢之下，堅決反共的自由主義學者，
因而受到國民黨政權的推崇。但韓戰爆發後，臺灣因戰略地位提昇，被納入 美國的防禦體系，國民黨政權也因此逐漸穩固，此時對於國民黨強人威權體 制的直接威脅已不再是中共，反而是主張自由民主思想的浪潮。在此脈絡之 下，雷震案的發生就是最好的說明，與《自由中國》關係匪淺的臺大哲學系 教授殷海光也因此受到迫害。
1966 年學期末時（54 學年度下學期），殷海光因為不願意簽名聯署批 評費正清在美國國會的證言，107因而引起有關當局不滿，此事並成為殷海 光被迫離開臺大的導火線。1966 年 8 月當局首先以借聘方式，欲將殷海光 調任到教育部擔任教育研究委員，但為殷海光所拒。有關當局為了斷絕殷海 光與臺大的關係，不斷逼迫殷海光，甚至出動警備總部約談他。由於殷海光 聘約仍未到期，最後由當時的臺大校長錢思亮與殷海光議定「課表照帖，但 終止上課」，108意即名義上雖然開課，但卻不讓學生選課，以阻隔殷海光接 觸學生的機會。等到殷海光聘約到期，其與臺大的一切形式關係，便會自動 消失。109殷海光在分析自己被迫離開臺大的原因時，也指出：110
我之被迫離開臺灣大學，從一衍發的觀點看，總有二十年的歷史。
105 1974 年 1 月 14 日，司法行政部調查局，〈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 報〉，檔案管理局藏，檔號 0063/C280212/0001/01/007。
106 薛化元，〈強人威權體制與臺灣民主發展〉，「臺灣民主的興起與變遷」學術研討會論 文，頁 2。
107 根據殷海光所述，當時各校被要求簽名「批駁費正清等在美國國會證詞」。殷海光並表 示：「在臺灣住了十幾年的人面對這一簽名運動心裡都有數，如不簽名將被疑為不忠於某黨 政權。這樣的人將蒙種種不便，甚至有打破飯碗的危險」。殷海光，〈我被迫離開臺灣大學 的經過〉，收入殷海光著，《雜憶與隨筆》（臺北：桂冠圖書，1990 年），頁 161。
108 原文為：「雙方議定課表照帖，但終止上課」。殷海光，〈我被迫離開臺灣大學的經過〉，
收入殷海光著，《雜憶與隨筆》，頁 164。
109 殷海光，〈我被迫離開臺灣大學的經過〉，收入殷海光著，《雜憶與隨筆》，頁 161-165。
110 殷海光，〈我被迫離開臺灣大學的經過〉，收入殷海光著，《雜憶與隨筆》，頁 15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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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許多知識分子所知，我不接受共產制度，尤其不接受共產模型的思 想。…我不從任何一個人及任何一個黨，同任何一個政權的現實得失利 害來考慮共產主義問題。…我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要任何一個人反對原版 的共產主義，但卻乖乖擁抱它的翻版。…顯然，這是藉「反共」和「反 攻」來維持殘餘權勢的集團所不能容忍的。這是我被迫離開臺灣大學的 基本原因。
而殷海光在哲學系任教時，因為提倡邏輯、語意學、科學哲學、分析哲 學等，對哲學系學風有相當大的影響。但也因此與提倡中國哲學之方東美教 授有所衝突，哲學系甚至有「方派」、「殷派」之分。趙天儀即指出：111
以人際關係而言，殷先生與曾天從、洪耀勳、傅偉勳、黃金穗這些 本省籍的老師反而很和諧，比較有問題的是和方東美的關係，所以有人 說哲學系分為方派、殷派，而我們的原罪是「殷海光的學生」。
司法行政部調查局也曾在〈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報〉
（以下簡稱調查局專報）指出：殷海光專攻邏輯、反對中國哲學，並接受美 國哈佛大學燕京社費正清集團補助，從事情報收集工作。另一方面，調查局 特別強調方東美洞悉美國以高額待遇，爭取學人在臺大進行滲透、收集情報 工作的陰謀，並拒絕國際勢力利誘。調查局專報分析：112
國際勢力（美國費正清集團）為瞭解中國的各種實際情況以及配合 其陰謀勾當，在臺大設置講座，以研究補助費吸引少數人如殷海光、成 中英為其工作，…利用恐嚇利誘手段，操縱哲學系甚而文學院先後達二 十餘年。
調查局專報並營造哲學系已被中共滲透的印象：113
共匪以學術討論最為自由的臺灣大學哲學系，做為其思想滲透鬪爭 的橋頭堡，尤其是共匪自從在海外展開「回歸」、「認同」、「統一」的統 戰陰謀，陳鼓應、王曉波等即與之遙相呼應，在臺大配合各種活動，發 起「民族主義論戰」鼓動學生暴動及示威遊行。少數學生因閱讀匪書，
111 1999 年 11 月 20 日，薛化元等訪談趙天儀未刊稿。
112 1974 年 1 月 14 日，司法行政部調查局，〈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 報〉，檔案管理局藏，檔號 0063/C280212/0001/01/007。
113 1974 年 1 月 14 日，司法行政部調查局，〈臺灣大學文學院哲學系重要動態研析專 報〉，檔案管理局藏，檔號 0063/C280212/0001/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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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共產主義產生幻想，使毒素思想滲入臺大，亟宜及早設法導正遏止。
專報送至國家安全局簽核時，國家安全局加註說明臺大文學院受美國費 正清集團影響，文學院歷任院長沈剛伯、朱立民、代院長李邁先，皆以「北 大派」自居，「以推崇學術自由而自豪，以承襲胡適作風而自傲」，114刻意 藉由「費正清集團」將殷海光、臺大哲學系、文學院串連在一起。被專報指 稱與費正清集團有關之文學院等人，在哲學系事件中均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攻 擊，而哲學系本身則有多位教師遭到「不續聘」被迫離開。
其實不僅是哲學系、或是文學院，有關當局對於臺灣大學的自由學風一 向很有意見。與「國防部心戰工作組」（對外簡稱「心廬」）負責人王昇關係 密切的《新知識》雜誌，於 84 期社論〈清理臺大思想的途徑－向歷史負 責，向有關當局盡忠言〉即指出：「臺大有問題，不自今日始，由傅斯年任 臺大校長時，就種下了毒根」。115
在臺大長期因其自由學風受到有關當局注意的情況之下，陳鼓應、王曉 波積極鼓吹學生運動的行為，使得哲學系繼殷海光之後，再度成為整頓的焦 點。「臺大哲學系事件調查小組」因而指出：「臺大哲學系事件也可以說是迫 害殷海光的延伸」。116當哲學系出現足以介入的缺口時，伺機等待的有關單 位便趁隙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