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取樣環境聲響裡的台灣意象

第三節：本地樂手再現東方意象的策略與意圖

一、 林強：取樣環境聲響裡的台灣意象

（一）、《驚蟄》聆聽性電音進入沙發音樂的脈絡

林強的作品從 1993 年的《娛樂世界》開始可以逐漸嗅出往電子音樂靠攏的 味道，而之後的《歡樂電子中國年》以及《電民謠》都只是掛名專輯製作人，並 不算他自己的創作（林強在《電民謠》裡有演唱三首歌曲：〈桃花過渡〉、〈點仔 膠〉、〈草螟弄雞公〉，但編曲者不是他），經由訪問我才得知原來這兩張專輯的製 作是為了報答真言社的老闆倪重華的知遇之恩，藉由這兩張專輯的版稅來幫助真 言社後來經營不善的財務抒困。在《娛樂世界》之後，林強轉而熱衷 DJ 以及陸 續地製作許多廣告和電影配樂等，特別是幫侯孝賢的電影製作配樂的經歷更是間 接促成了和法國專門發行電影配樂的廠牌 MK2 合作《驚蟄》。《驚蟄》這張專輯 是本研究選擇訪問林強的重要原因之一，或許無法完全可以用沙發音樂的框架去 套用它²⁰，但是我認為這是一張廣義電子音樂創作裡可以聽見樂手用心置放對於 台灣本土文化想法的作品，除了彷彿能在音樂裡看見台灣街景印象的畫面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在這張專輯裡頭所試圖去談論他自己對於文化認同的想法。

20 在我的論文計畫審查時，我的口試委員簡妙如老師就有提出質疑，用沙發音樂的框架來套林 強的音樂合適嗎？但接下來會訴說我取樣的理由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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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這張專輯在其台灣代理發行商慧智唱片的音樂區塊規劃裡放在弛放 電音（chill-out）的分類底下²¹，我問林強有關慧智將他的專輯如此分類的看法如 何，他說他沒有意見；而在進行訪問前我有先閱讀過許芳源（DJ Zeus）之前訪 問林強的問卷，裡頭許芳源問林強他對於類型的看法，林強那時的回答是：類型 是樂評們的事，對他來說類型最重要的功能在於方便溝通而已；而林強目前的許 多新的音樂創作都放在 streetvoice 的部落格上，甚至在其許多作品的音樂風格介 紹上寫著「free-style」、無法定義，或許林強對自己作品類型的看法正如他在許 芳源問卷裡的回答：「free-style，宇宙在手，萬法由心，人有無限可能」（許芳源，

2003）。我認為《驚蟄》這張專輯會被慧智唱片置放在弛放區塊的主要原因是，

雖然專輯元素很多元，裡頭也有些 easy-listening 的作品，但主要來說是張聆聽取 向的電子音樂作品，而不是跳舞音樂。《驚蟄》與沙發音樂類型關聯的另外一個 軌跡是專輯裡頭的〈Keep Walking〉被收錄在法國沙發音樂大廠 wagram 的中國 主題沙發音樂選輯《VA – Chinese Room》裡頭（請參考圖十四），這張選輯亦選 了加拿大華裔 DJ Kid Koala 取樣《末代皇帝》電影配樂與廣東話人聲片段再搭上 Hip-Hop 節奏的〈Emperor's Main Course In Canonese〉以及將三四零年代上海女 歌手周璇的〈天涯歌女〉重新混音的〈Chow Hsuan - The Wandering Songstress

（2003 remix）〉等中國風味的 down-tempo / lounge 作品²²。

21 請參考慧智唱片的網頁：http://www.ewise-digital.com/Chillout.htm。

22 附帶一提，在進行訪談時才發現林強並不知道他的歌被收錄在這張選輯裡頭。後來我去查專 輯後面關於〈Keep Walking〉的版權歸屬是 MK2，我的猜測是 MK2 沒有告知林強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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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十四：《VA – Chinese Room》封面設計

林強稱《驚蟄》這張專輯的發行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事有機緣、不先不後、

剛剛湊巧，原先並沒有發行專輯的打算，完全是應 MK2 的邀約才製作，我問他 是否預設專輯的聽眾是國外的聽眾，林強的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如果以本研究的 台灣東方意象沙發音樂再現之分析象限圖（請參考圖九）來看，這張專輯的主要 的定位座落在第四象限：「自我東方化」²³，因為 MK2 已經設定了一個題目叫 做「stereo-picture（立體音畫）」，畢竟 MK2 是一家電影發行商，後來才成立 專門做跟電影相關的獨立音樂廠牌，「stereo-picture」的概念就是希望讓音樂聽起 來有畫面，所以林強製作《驚蟄》這張專輯的用意就是希望可以讓不認識台灣的 聽眾從音樂中想像台灣，於是他把自己生活周遭的聲音具像化。

…我跟你講，那時候我在士林的工作室用合成樂器創作，…，士林夜市那邊 有一個媽祖廟，每次都會在我們的巷子裡面繞境啦，我那時候做音樂，他們 的聲音進來，我尌覺得太好了！太嗨了！所以那也是我生活的一部份，我做 音樂的時候我尌告訴他，其實這是我生活的一部份，尌是充滿在我的生活當

23 在此「自我東方化」是中性名詞，順著 Mitchell 分析李迪文（Dick Lee）的文本是使用東方符 碼來闡述創作理念的立場，不等同於「自我東方主義化」。

110 開始播放電影，可見扮仙在台灣演劇活動之重要性（林茂賢，1997，p.35-36）。

25台灣的扮仙演出時唱腔念白皆使用「官話」（林茂賢，1997，p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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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不斷迴圈循環（loop）之外，在電子合成旋律和節拍行進的架構裡摻雜著大量 的廟會活動環境音，像是鞭炮聲、嗩吶、大鑼、陣頭隊伍行進時所發出的吵雜聲 響以及歌仔戲表演的唸詞等，聽到這些聲音元素馬上童年成長記憶裡的畫面就浮 上來了，召喚出了我自己的南部小孩認同，因為小時候舊家房子正好在土地公廟 旁邊，常常可以看到許多廟會活動中來自其他地區大大小小的神轎川流不息地從 廟前經過，還有常常把小孩子嚇哭的大尊神偶以及八家將拿著各式法器和兵器擺 出各式陣法等，生活記憶隨著這些聲響歷歷在目。

除了日常生活中的民俗街景意象之外，因為這張專輯用意在於給國外聽眾想 像台灣，所以不免俗的要展示在地文化特色，曲目四的〈Mahjong〉和曲目六的

〈Tea Time〉則很明顯地可以看出林強安排了兩個好像總是無可避免地會出現的 典型中華文化象徵主題：麻將和茶文化，正是依循著東方意象或中國意象沙發音 樂裡頭慣有的創意選擇素材，尤其是茶文化的主題在西方的東方意象沙發音樂市 場就很常出現，比方在本章第二節所談到映象唱片代理的《VA - Green Tea - Black Tea Mix》。在〈Tea Time〉裡頭使用的策略是用人聲口白取樣的方式將英文和中 文兩種語言疊在一起發聲（但是表現上英文是主聲道，中文是副聲道，畢竟這張 專輯預設的聽眾是外國人），但事實上細聽會發現這兩種不同的語言內容卻都在 講同一件事情：「喝茶帶來和諧，大伙都喝茶，因為喝茶是不分社會階級背景的，

喝茶是一種文化認同，是一種介於所有人類、文化和國家之間的深刻情感…」，

林強的在此傳達的意念跟先前映象唱片的側標操作很相似，認為中華文化特色像 是綠茶般溫潤而內斂。而在曲目九〈西北雨直直落〉裡，林強將台灣人耳熟能詳 的台語民謠放了進來，演唱這首歌曲並將它電氣化，手法上其實是依循著先前《電 民謠》的策略。

曲目十四〈Keep Walking〉和曲目十五〈Chinese Talk〉我認為是《驚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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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林強最清楚地處理其文化認同想法的作品。我在進行訪問的時候問林強是否語 言在《驚蟄》裡是一種策略？因為可以在這張專輯裡發現交雜著很多語言，而且 在他樂手生涯到目前為止的創作裡幾乎可以歸納出台語元素的印象特點，甚至很 多人都會發現他在國外發表作品用的名字「Lim Giong」其實是台語發音，而林 強給我的回答是：

….因為他們當然一定知道我是一個華人，所以我用華人的一些語言去表現 的時候，我覺得是讓他們更清楚，語言讓他們聽到本來尌是一個不同的特 色，語言講出來本來尌有不同的味道，比方說，我們聽法國人講：「c'est la vie」、「bonjour」、「bonsoir」光聽到尌已經有感覺了，他已經代表法國 的語言與人的一種狀態，所以我尌想說既然我們對他們的語言有興趣，他 們應該也會對我們的語言有興趣，所以我尌在裡頭用了很多的語言，如果 他們真的聽進去，他們想要知道一定會去問朋友，我也是覺得這個過程會 很有趣。然後用英文也是，有一個函拿大的華人在講他身份的認同，在講 有關香港、台灣、中國，然後他又是一個去外國、工作、讀書的人，當他 面臨中西方文化衝擊的時候…在〈chinese talk〉裡頭有這個，他是一個華人

可是用英文在講，在講他西方和東方衝擊。…（訪談林強，2009年3月3日）

林強說他在《驚蟄》裡頭的某個聲音取樣是來自一段講華人認同的紀錄片，

紀錄片裡的身份是一位不會講中文的華裔工程師，用英文述說華人認同和中西文 化衝擊與融合。我後來重聽《驚蟄》發現這一段取樣是放置在曲目三〈桃李蓮花 紅，千年鐵樹開2〉和曲目四〈Mahjong〉的中間，而非〈Chinese Talk〉。然而我 認為重點在於林強的策略是藉由剪貼這些人物的文化認同談話片段間接表達了 他自己的認同想法。在曲子命名好似對照其成名作〈向前走（英文翻成Marching Forward）〉的〈Keep Walking〉裡頭，林強剪貼了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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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取樣：「不管我們的祖先，是300年前來的，還是30年前來的，還是150年前來 的，都有同樣的一個過程，那尌是從慢慢的從掙扎中求生存，慢慢地求安定，然 後站貣來求進步…」來作為主軸，伴隨著穩定循序漸進的down-tempo節奏，彷彿 期許台灣在跌跌撞撞的紛擾下可以緩步向前。我後來訪問林強的某些創作時是不 是對當時的政局或社會環境有感而發，比方像是專輯裡頭的曲目十一〈TV news disturbances（新聞太吵）〉取樣了台灣電視新聞的播報片段並且加入了電子噪音

片取樣：「不管我們的祖先，是300年前來的，還是30年前來的，還是150年前來 的，都有同樣的一個過程，那尌是從慢慢的從掙扎中求生存，慢慢地求安定，然 後站貣來求進步…」來作為主軸，伴隨著穩定循序漸進的down-tempo節奏，彷彿 期許台灣在跌跌撞撞的紛擾下可以緩步向前。我後來訪問林強的某些創作時是不 是對當時的政局或社會環境有感而發，比方像是專輯裡頭的曲目十一〈TV news disturbances（新聞太吵）〉取樣了台灣電視新聞的播報片段並且加入了電子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