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 Code：中國傳統樂器的莊嚴優雅認同想像

（一）、異國情調化的〈Fusion Thailand〉

訪問 DJ Code 是來自訪談映象唱片後所做的決定。因為我問映象唱片在策劃 自家發行的東方意象沙發音樂為什麼都是買國外作品的詞曲版權，而沒有收錄台 灣本土創作或是培育自家樂手的打算？那時候翁禎祥才跟我提及 2008 年年底所 推出的《VA – Lapis Thai – Restaurant。Lounge。Music》選輯（請參考圖十五）

有收錄本土電音創作者 DJ Code 的作品。然而這選輯的側標介紹上卻沒有看到任 何提及收錄本土作品的相關資訊，對比後來 DJ Code 的訪談，他認為映象唱片只 是「勉強」放上去，並沒有對他的作品感到滿意或有信心。這張選輯收錄 DJ Code 兩首歌曲，曲目三〈Fusion Thailand〉是因應這張專輯的要求而做，而曲目六

〈Intoxicated〉則是已經做出來有兩三年了才被收錄。其實 DJ Code 的作品 demo 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寄給映象過了，但是當時映象給的回覆是暫無發行打算，直到 要發行這張選輯才又重新聯絡。

116

圖 十五：《VA – Lapis Thai – Restaurant。Lounge。Music》封面設計

我覺得他們.... 因為他們的風格還蠻Asia、蠻東方的，只是我覺得他們還是 應該要再多給台灣真正創作的人更多的機會。可是這次合作機會之後，你 尌會了解到說，他們的走向是非常的Lounge，非常的Lounge。而我做歌的 有些方式，也不是說非常Lounge.... 那尌變成.... 可能對他們來講太重了！

然後一些流程和歌曲橋段和做的方式他們可能覺得沒有必要的，他們要的 是旋律更多、樂器很多很豐富，不像是電子音樂某一個東西或是某一個音 色一直在循環，其實是增函你一種循環的記憶度。不一樣啦！他們要的尌 是比較像是一般流行歌曲的方式。（訪談DJ Code，2009年3月23日）

從這個合作案例可以看到類型演化過程中產業與樂手間的拉拒，創意其實包 含了個人極小程度的能動性以及很大的程度來自規律的、複雜的社會互動

（Becker,1982 as cited in Toynbee, 2003, p.104），DJ Code 想在既有素材裡做曲風 變化嘗試，但卻先面臨業主的把關。在這個互動過程中比較特別的是映象唱片老 闆的角色，根據映象唱片產品部經理翁禎祥所提供的資訊，映象唱片老闆在公司 整個發行流程上是事必躬親的，包括選輯主題設計的大方向和最後的決策都得經

117

手老闆，甚至印刷是否有瑕疵、歌收的好不好，都要經過老闆確認後才能發行。

而且更特別的是映象唱片自家選輯大部分的挑歌都是老闆三兄弟之一的潘源水

（Kenneth Phun）負責的²⁶，DJ Code 就認為或許因為老闆是馬來西亞華僑以及在 這行打滾多年經驗的緣故，選歌風格走向非常泛亞洲，並且要求作品必須具備成 熟的 Lounge 曲風。換言之，潘源水扮演的角色既是廠牌經營者，也是「編輯樂 手」，因此在《VA – Lapis Thai – Restaurant。Lounge。Music》裡頭真正在做「編 輯時刻」（Editorial moment）工作的是映象唱片老闆，DJ Code 的創作其實只是

「編輯樂手」所挑選的創作素材。於是 DJ Code 因應業主需求特地做了異國情調 化的東方意象沙發音樂作品：〈Fusion Thailand〉。

〈Fusion Thailand〉曲子主要基底元素還是 DJ Code 所擅長的中國傳統樂器元 素，搭上的泰國歌謠人聲取樣和傳統樂器，正如同曲名所呈現的是一種中泰混和 的泛亞洲風格。DJ Code 原本想取名為〈留在泰國〉，因為歌曲想要傳達出一種 泰國是個讓人流連忘返、令人非常懷念的地方的感覺。然而我問 DJ Code 是否有 去過泰國，他回答沒有，但泰國是他心目中最想去的國家，甚至他決定表演完「激 音改造音樂節²⁷」的隔天就要動身前往泰國旅遊。

尌是感覺很輕鬆的一個國家。這是我想像中的泰國。（訪談DJ Code，2009 年3月23日）

這首歌曲的泰國歌謠人聲取樣來自於DJ Code工作錄音室所買的sample資料 庫，人聲取樣其實是因應映象唱片老闆的要求所加進去的，事實上DJ Code的作 品比較少這類的泛亞洲作品，去聽DJ Code放置在ACID-planet²⁸的創作社群網站

26 去訪問映象唱片時，翁禎祥跟我表示映象唱片負責選輯挑歌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闆，

另一個是他。

27 2009 年 4 月 3 日與 4 日在屏東恆春機場所舉辦的戶外派對。

28 是「Sony ACID Pro」這套軟體所提供的網路創作社群。

118

以及他個人myspace網頁上的創作會發現中國風才是他一貫的創作風格，無論是 電子舞曲或是沙發音樂作品，裡頭都會有大量的中國古典樂器元素，甚至由於他 白天在錄音室工作之便，有些傳統中國樂器甚至不是用資料庫裡的midi音色而是 直接找傳統樂器樂手來演奏，不過DJ Code表示這部分得感謝他錄音室裡頭作曲 老師周志華的幫忙。然而我認為DJ Code作品裡的中國風特色跟他的所屬的創作 團體「閘門」有很密切的關係。

（二）、DJ Code 的中國文化認同想像路徑

閘門的成員有四個：DJ Point、DJ Code、VJ Elmo 以及錄音師 Tony，是一個 聲音影像兼具的表演團隊²⁹。「閘門」團員裡頭的成員裡較具知名的是曾經擔任 過「重傷害」、「潑猴」的 DJ 以及和「拷秋勤」、阿弟仔、張睿銓有過合作經驗 的 DJ Point；對 DJ Code 來說，DJ Point 亦師亦友，帶給他不少音樂上的啟發，

並且也勸他在台灣目前的環境下別想把 DJ 當正職，一定要先有個穩定的職業才 能養自己的興趣，所以 DJ Code 白天的正職是在錄音室上班，接廣告配樂、廣告 混音的 case；「不能把 DJ 當飯吃」似乎是台灣目前許多 DJ 或電子音樂工作者的 心聲，林強也有跟我聊過類似的內容。然而我好奇他們當初組團的契機，DJ Code 說：

因為我們都聽電子音樂，我們都喜歡 DJ，喜歡電子音樂，我們想要做電子 音樂，我們希望我們的電子音樂可以跟人家不一樣，我們希望在這些音樂 上面有我們自己東方的元素，或者是有我們自己台灣的東西，或者是我們 中國的東西，所以我們尌是朝這個方向在做。（訪談 DJ Code，2009 年 3

29 但後來我訪問「閘門」的近況，DJ Code 表示目前面臨半解散的狀態，因為原本是男女朋友的 DJ Point 和 VJ Elmo 對於團體的理念上有些分歧，DJ Elmo 認為應該要多多宣傳「閘門」這個團 隊，但是 DJ Code 認為重點應該要擺在以創作為主，因為一直推銷自己卻沒有時間去創作，到頭 來只是沒有靈魂的空盒子。

119

月 23 日）

「閘門」在他們的部落格網頁的抬頭放置了一個有趣的對聯：「閘開八方樂 聲起，門引六路知音來」，並且使用著一種「中體西用」式的團體自介：「融合了 西方科技的先進、東方神祕文化優雅。」，再度發現了類似映象唱片側標操作裡 所謂的在地特色：「東方」必定是神秘而優雅的。然而在鄭嘉揚、張智舜的台灣 地下樂團訪問專書《態度》裡頭，「閘門」其中成員之一的 VJ Elmo 有提及她自 己對於「閘門」團隊的想法：

我們在這充滿矛盾與衝擊的成長環境中迷失太久，我們從小到大所接觸的 任何文化、藝術、學問都是中西合併，我們是中國人卻早已遺忘自己的音 樂，我們希望以自己的國家驕傲，中國文化五千年的歷史，運用在現代科 技上推廣中國的藝術及文化，這尌是閘門最初的構想與最想堅持下去的 路！（張智舜、鄭嘉揚，2006，p.246）

撇開去猜測 VJ Elmo 或是 DJ Code 的國族想像究竟為何的嘗試，我認為重點 在於上面的訪談在某種程度上凸顯了在台灣談論文化認同的複雜性，就像是 VJ Elmo 所說的，我們的確活在一個矛盾的成長環境，但是卻渴望尋找主體性，所 以才會在「我們東方」、「我們台灣」、「我們中國」的認同選項遊移。我問 DJ Code 是否覺得做中國風是他在創作上可以找到安置自己位子的策略，他說：

也不是安身立命的一個策略啦，是我自己本身尌很喜歡東方的東西。那你 聽到一些東方的旋律會覺得很感動，你雞皮疙瘩會貣來，會想要把這些東 西用另外一種方式去把它呈現出來，用你想要的方式去呈現出來。…像《末 代皇帝》，他那個感覺尌.... 我不會講，尌像是我說的，有東方的優雅，然

120

後也有東方的莊嚴，旋律又很優美。（訪談 DJ Code，2009 年 3 月 23 日）

除此之外，DJ Code 也提到一些讓我印象深刻的東方音樂認同：

因為我覺得尌是把你周遭圍或是國家的東西，尌是族群的東西可以融入進 去會更棒。因為台灣的音樂都是從西洋人…，從小到大都是以西方文化洗 腦到我們長大，我們雖然吸收了這些文化，可是我們可以用他們給我們的 這些文化，函上我們的元素再丟回去給他們。因為老外做中國風的東西尌 是做的.... 他們沒有辦法站在我們的角度去看這個東西，他們是由他們的角 度去做這個東西。他們做出來雖然音色是東方的，有這樣的味道，可是他 們做不出那樣子的精神來，做不出東方文化的幽雅和莊嚴的東西。（訪談 DJ Code，2009 年 3 月 23 日）

這裡頭我認為有意思的是 DJ Code 那個對於東方或是中國想像裡頭優雅、莊 嚴美感的想像路徑，其實並不是那麼原真的。他所提到的想像參考範本：《末代 皇帝》電影配樂裡頭的優雅、莊嚴，我也感同身受的喜愛和感動，但是事實上這 部電影配樂其實是來自中、美、日、英等各國音樂人才聯手打造，由坂本龍一、

David Byme 以及蘇聰作曲，Haydn Bendall , Ray Williams 以及 Hans Zimmer 等人 為唱片的發行做最後的整合與編輯，而甚至到現在還有許多廣告片或是古裝劇喜 歡使用的〈末代皇帝序曲（Main Title Theme）〉其實作曲者是英國作曲家 David Byme（洛伊爾懷斯，1999）。DJ Code 可能沒有察覺到那個捕捉出他心目中中國 古典宮廷優雅氣味的《末代皇帝》配樂不見得非得出自中國人之手，甚至如果正

David Byme 以及蘇聰作曲，Haydn Bendall , Ray Williams 以及 Hans Zimmer 等人 為唱片的發行做最後的整合與編輯，而甚至到現在還有許多廣告片或是古裝劇喜 歡使用的〈末代皇帝序曲（Main Title Theme）〉其實作曲者是英國作曲家 David Byme（洛伊爾懷斯，1999）。DJ Code 可能沒有察覺到那個捕捉出他心目中中國 古典宮廷優雅氣味的《末代皇帝》配樂不見得非得出自中國人之手，甚至如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