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感和蚵仔煎理論：

一、 畫面感和蚵仔煎理論：

當我們一直很努力在強調捍衛某件東西的時候，表示我們已經快失去他 了。要什麼恢復文化啦，什麼傳統之類的，一直要強調這些東西，事實上 是我們已經失去了。（訪談蘇通達，2009年3月28日）

對於唱片產業的管理階層來說，或許「東方」只是行銷問題；然而相較於產 業，樂手其實比較能清楚地聊創作的理念，在訪談過程裡頭可以發現他們有一些 共通的討論點，而且特別的是他們在再現東方的創作歷程中也都會對於「什麼是 我們的音樂」感到疑惑。這些樂手們的疑惑也串起了身為樂迷的我共同的疑惑，

讓我理解到並不是自己孤單地在思考這些問題。在聽音樂的歷程裡，對於某種音 樂現代性的渴望，讓我去追逐西方的流行音樂、變成西洋音樂樂迷，甚至到現在 則替換成不斷地在追逐歐美最新的電子音樂類型發展；過去聽流行音樂的時候曾 經會覺得反正國內的流行音樂都是在走人家西洋音樂走過的路，舉個明顯的例 子，就像蔡依林的音樂、MV和專輯封面設計裡很不爭氣地就是有Madonna、

Mariah Carey、Britney Spears、浜崎あゆみ的影子，既然如此還倒不如去聽西洋 音樂。但是隨著聽覺歷程心境上的成長，便會容易開始感嘆起為什麼我聽的音樂 都是人家的東西，於是突然渴望音樂上的去殖民和主體性的找尋。

如果把台灣流行音樂比擬成為一種音樂上的殖民狀態，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訪 問蘇通達為何後來要做歌仔戲沙發音樂的經歷時，蘇通達曾用了「畫面感」和「蚵 仔煎」做比喻，帶出了他的困惑和觀察。那時是聊到他還在LA求學時，他跟著 當地的流行拉丁（Latin-Pop）樂團到處表演，然而有些場合是很純白種人的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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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只有他一個黃種人，大家便會對他感到特別好奇，在某次表演結束後，大夥 喝酒聊天時便問蘇通達：

『阿你玩音樂的，那你台灣的音樂是？ 』... 尌是你人在國外你會特地 去想說你的根在哪裡，因為會常被問到。你會受到那種刺激嘛…. 你覺得老 美唱R&B、唱流行歌曲是理所當然，看老黑在那邊唱Jazz覺得理所當然，

但是當你在想說當一個黃種人去唱哪種東西你會覺得，那種畫面你會覺得 很奇怪、不對，但黃種人，到底黃種人要的是什麼東西？黃種人的音樂是 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黃種人，不要講台灣，不要講大陸，日本人也一樣，

去美國全掛。（訪談蘇通達，2009年3月28日）

蘇通達說他那時被問到什麼能代表台灣音樂，他回答不出來，腦海先是閃過 胡琴之類的樂器，但是覺得那些可能被說是中國樂器。蘇通達接著說：

那時候其實還沒想到歌仔戲啦，那時候只想到原住民，其實很悲哀對不對？

我不是說原住民不好，尌是說台灣整個文化裡面我只想到原住民，因為郭 英男的關係。我覺得超悲哀的，因為尤其你人在國外的時候，你會刻意把 自己跟中國人區分開來… 而且很諷刺的是我以前還讀國樂，然後我尌在 想：難道我們台灣沒有別的東西了嘛？我有想到京劇，我有想到胡琴什麼 有的沒有的，可是我還是覺得... 幹！我們台灣想不到別的東西。（訪談蘇 通達，2009年3月28日）

蘇通達說他在國外唸書的時候雖然還是會有些交情不錯的中國大陸朋友，但 是他覺得彼此間是屬於完全不同的文化，就像是美國和英國之間的關係一樣，雖 然語文一樣，但是文化是不一樣的。順著蘇通達覺得黃種人在歐美市場全掛的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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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我好奇的追問他指的「全掛」意味著什麼，他則指出是「去美國發行、想要 賣美國人CD」的這件事情。他覺得像是在台灣或是日本紅翻天的「流行天后」：

Co Co（李玟）、宇多田去美國發片卻都吃鱉，而那個重要的問題出在畫面感不 對。接著他用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蚵仔煎理論來解釋他的想法，他說：

尌是一個老美來賣蚵仔煎，你會覺得他做的很道地嗎？他掛的是傳統小吃，

可是你會覺得他做得很道地嗎？你做的好吃沒有用，除非你做的比我們好 吃。這是畫面感的問題，你可能會覺得很新鮮、很有趣，可是不會覺得他特 別厲害。（訪談蘇通達，2009年3月28日）

對蘇通達來說，他不諱言地認為美國對台灣來說是優勢文化，他拿他自己的 親身經驗做例子，大家都會覺得從美國留學回來很驕傲，但是不會有人認為從越 南留學回來的很驕傲。接著他繼續闡述著他的蚵仔煎理論觀察：

所以其實我們今天講回蚵仔煎，一個越南人或是馬來西亞人賣蚵仔煎，你 不會覺得他特別厲害阿，除非他做的真的超好，或是做出自己越南口味的 蚵仔煎，所以有可能。所以今天台灣人過去那邊賣，一樣的狀況阿，我們 只是越南人，那種感覺其實差不多，你又要做他們文化本身的東西，除非 你真的比他們強才行阿，所以東方人去全掛尌是這個樣子，所以你在那一 種環境之下你會覺得那你更要去想出自己在那邊.... 因為我那時在美國想 要闖出一番天地的時候，我在想說絕對不能以卵擊石，拿弱的東西去跟他 們強的東西對打，我們一定要找出自己文化的特色，所以很悲哀嘛，為什 麼文化特色要用找的，因為沒有阿。（訪談蘇通達，2009年3月28日）

蘇通達在上述的內容裡頭做了一個有趣的層級比喻，「台灣人看越南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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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於「美國人看台灣人」的文化層級對比，雖然指出了我們台灣和美國的文化殖 民不對等權力階序，但是卻一樣地把鄰近的亞洲國家：越南或馬來西亞看成次級 階序。蘇通達的回答很線性、直覺，但是在當時的訪談場合裡想要反駁卻也找不 到施力點，畢竟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在進行論文研究結果書寫的階段，正值陪伴過我高中和大學時代的宇多田ヒ カル在美國發行了她的第二張英文專輯《This is the one》；我還是忍不住地關心 起新專輯的內容和這次在美國的銷售成績，因為印象中上一張進軍美國的英文專 輯《Exodus》在美反應並不好；於是我去Youtube點閱了她上美國CBS電視台的 打歌片段¹⁹。節目裡那位在日本、台灣地區叱吒風雲的天后樣貌羞澀樸素的跟新 人沒啥兩樣，帶著簡單的樂團唱了兩首新專輯裡的歌：〈Come Back to Me〉，以 及改編自坂本龍一名曲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FYI〉。當宇多田ヒカル 演唱到〈Come Back to Me〉的副歌，唱的中氣稍嫌薄弱而上氣不接下氣時讓我 緊張的冷汗直流，不禁地替她擔心，那種感覺很奇妙，她是個日本人（雖然她可 能覺得自己也是個美國人），而我卻不住地想替她加油。我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宇 多田在美國市場的表現？而且為什麼是美國？我想大概是我的某種亞洲人、黃種 人出頭天主義在作祟吧，後來仔細地去想，或許她在日本或台灣的走紅原因之一 正是因為她是個英文發音純正標準的日本女歌手吧，這裡頭在音樂上有著複雜地 類似Fanon所說的「黑皮膚，白面具」情節，一方面希望能在音樂上征服白人（反 攻美國流行音樂市場），另一方面卻也透露著渴望變成白人的潛意識（英文發音 純正的日本歌手是一種優越感）。然而書寫至此，「黑皮膚，白面具」情節與蘇通 達所說的畫面感與蚵仔煎理論一同地在我的腦海裡徘徊迴旋….

除了蘇通達的經驗之外，本研究裡其他樂手也有共同的困惑：什麼音樂是我

19 請參考：http://www.youtube.com/watch?v=mzlgqkNcJzo或打關鍵字：「Utada - Come Back To Me/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FYI (Live On CBS)」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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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什麼音樂能夠代表台灣？然而接下來我想談的是林強於2009年年初接受 新聞局邀約代表台灣在法國坎城MIDEM的演出經驗，或許從台灣政府官方認可 代表台灣流行音樂特色的答案可以來延續這個討論。

二、 「Dream T」代表台灣的 MIDEM 經驗

他們所講的代表台灣大部分都是原住民，原住民才代表台灣。要不然還有 一個問題是，要是他們找王力宏和周杰倫這種，他們都簽給國際五大唱片 公司，都不是台灣本地的，都是外國公司，所以你也不能代表台灣，而且 其實流行音樂到哪裡都大同小異，所以他們才一直想找一個突破；過去都 會找原住民那些樂團啦，比方紀曉君啦，或是一些原住民的團體，辦了幾 次之後尌覺得沒有跳脫出原來的範圍，所以他們尌說，他們知道我以前跟 故宮合作有一些東方的元素在裡頭，有台灣的一些景象，所以尌問我：你 要不要再想一個？….（訪談林強，2009年3月3日）

林強在2009年1月18日～1月20日這段期間受邀去法國坎城MIDEM表演。

MIDEM其實是Marché International du Disque et de l'Edition Musicale的縮寫，它是 全世界最大的音樂產業商展，自1967年起每年都會在法國坎城舉辦，聚集了來自 世界各地的音樂產業、樂手、文化政策決策者，藉由這個市集形式談論生意與交 換各式音樂心得和議題，之前訪問映象唱片，他們也提及已經連續參展好幾年 了。我去訪問林強時便問他這次參展的一些經驗和感覺，於是林強很詳細地跟我 說了關於這場表演的來龍去脈。

林強表示由於台灣對歐洲沒有任何的外交管道，只要一有正式的外交關係，

中國大陸就會排斥和抗議，所以我們台灣跟歐洲的交流主要透過兩種管道：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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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文化，所以如果有任何經濟或文化活動，台灣都會很樂意去參與，而這是台灣 官方以MIDEM做為發聲管道的背景。出國幫助台灣做文化外交是美事一樁，但

和文化，所以如果有任何經濟或文化活動，台灣都會很樂意去參與，而這是台灣 官方以MIDEM做為發聲管道的背景。出國幫助台灣做文化外交是美事一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