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一、文化想像與觀光消費

本研究中,受訪台灣男同志的歐洲旅遊敘事裡存在著各式各樣的消費經驗,

有趣的是,這些形形色色的消費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都呼應著他們自身對歐洲的 想像。例如大學主修史地的受訪者 Marc 因為對於歷史具有濃厚興趣,於是踏上 旅程前往他心中歐洲文化的發源地─義大利進行自助旅行。在他的認知裡義大利 幾乎就是歷史、文化的代名詞,訪談中他也使用了「古典」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他 眼中的義大利。而當我們聊到在義大利的消費時,他提到:

19 本標題乃是發想於「pink dollar」這個英文中指稱同志消費力的詞彙,而之所以用 pink 乃是因 為在納粹時期,由於同志身分而被捕並送入集中營的人都被規定佩戴上粉紅色的三角形徽章做為 其類屬的分類。爾後,在西方文明便以粉紅色做為同志的象徵,像是 Howard Hughes(2006)的同 志觀光專著《Pink Tourism: Holidays of Gay Men and Lesbians》便是一個顯例。

- 76 -

我還有買他們的文具吧,像那個他們的文房四寶那種呀,鋼筆呀那些東 西。尤其是像在威尼斯還是佛羅倫斯呀,他們就是文藝復興呀,所以那 些作畫的東西像是鵝毛筆啦,那些東西會買。我覺得是可以代表文藝復 興的那種感覺啦,就是很有書卷味的東西,我還滿喜歡這個東西的。

(Marc/2010/08/23)

受訪者 Marc 提到之所以喜歡「文房四寶」,乃是認為些物品很有「書卷味」,

並且帶來一種人文氣息濃厚的「文藝復興」時代氛圍。然而有趣的是,所謂「文 房四寶」乃是中國傳統文化脈絡下,對於書寫用具的指稱,在西方文明中並沒有 這樣的詞彙使用。而受訪者 Marc 以此套用在歐洲文具像是鋼筆或鵝毛筆上其所 反映的除了是一種「中西合璧」的趣味外,更是一種奠基在「自我」中國文化上 對西方「他者」的想像,是個人對於他者文化的主觀詮釋,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對 歐洲進行想像。在這樣的脈絡下,文藝復興成為受訪者 Marc 眼中歐洲的文化縮 影,它代表的不僅是一個特定的歷史時代,而是被化約為一個符號,但文藝復興 的時代氛圍是抽象的,因此必須把自我的想像投射在可以消費的物質上面,才能 夠與這樣的時代感產生連結。於是在他的認知中,文藝復興的精神和價值可以體 現在諸如鋼筆、鵝毛筆這樣帶有書卷味的物品上,而成為文藝復興乃至於歐洲文 化的象徵,然後,透過對鋼筆、鵝毛筆的購買,使得他產生一種心理上沉浸、接 近「文藝復興」時代文化脈絡的感覺(Maccarrone-eaglen,2009:155),滿足他自我 對於歐洲的想像。

對此,女性主義文化研究學者 Sara Ahmed 也認為在消費文化中,商品做為 一種影像或是物質的存在,而藉由消費,個人得以依此來和世界的其他地方以及 陌生的文化做連結,於是跟遠方他者的近距離接觸便成為可能。也就是說與陌生 他者的邂逅並不必然涉及面對面的相遇,透過物品與影像的中介,仍可體驗一種 來自遠方的異國情調(2000:114)。在受訪者 Marc 的例子裡,對「文房四寶」的消 費使他得以跨越時空,和不同地理疆界(義大利)甚至是不同年代(文藝復興)的異

- 77 -

文化產生互動,透過這些物品來想像與揣摩那個時空背景下的人是如何生活。這 種利用物質文化來客體化(objectification)不同的時間/空間,並且再現個人特定文 化想像的過程不但說明了紀念品的存在促發著人們對歷史文化的懷舊慾望,透過 對紀念品的觀光消費,人們也可以象徵性的將這些想像與追憶轉化一種私人的擁 有,並滿足觀光中符號收集的慾望(Urry, 引自葉浩譯,2007)。在此,對歐洲「歷 史豐富」的文化想像使受訪者 Marc 將文藝復興時代的文房四寶轉化為一種代表 歐洲文化的歷史符號,並透過消費予以收集、持有。另方面,這種消費所勾起的 懷舊情緒又引領著他建構一套奠基於物品上的,對於歐洲古典風雅的文化想像。

同樣地,另一位受訪者 Ozzy 在訪談中也多次表示他想像中的,甚至是他在歐洲 看到的外國人都相當的時尚有型,而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影響到他在歐遊中的消費 活動,當提及回台灣後穿上在英國旅行時所購買的獵裝外套與尖頭皮鞋時,他指 出:

我覺得我自己當時穿的非常的時髦,哈哈哈哈。就是覺得自己很hit,就 覺得自己很歐風。那些貨帶回來的時候大家都說怎麼那麼潮。……可能 是因為你在那邊看到大家都是那樣穿,所以你很容易就是看到某個東西 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就是那個樣子,那我就要買這個,所以穿起來就會跟 他們(歐洲人)一樣。(Ozzy/2010/08/13)

在受訪者 Ozzy 的歐洲旅遊經驗中,透過對無數歐洲男人的凝視與欣賞,使他產 生了「歐洲很有品味」的文化想像,而藉由消費,他把這種想像過繼到物品,也 就是當地販售的衣著服飾上,於是在他的定義中,所謂的「歐風」象徵的就是「先 進」、「比台灣的流行還早一步」、「時尚尖端」。而如同 Ahmed(2000:118)所 言,在現代消費社會中,對陌生異國文化的掌握反映著一種特殊的個人風格與品 味,而藉由這種對異國文化的消費,人們取得原本存在於異國他者身上的特質,

同時也在建構某種與自我本身的差異,而變成「異國他者」。在受訪者 Ozzy 的 例子裡,透過對「歐風」品味與服飾的掌握和消費,使得他獲得了眾人「怎麼那

- 78 -

麼潮」的讚賞,而他也由此產生「非常時髦」的自我感知,並得以標示出自身高 人一等的時尚品味與文化資本。,甚至產生一種「跟他們(歐洲人)一樣」的錯覺。

這裡可以看到,「時尚」的歐洲想像透過受訪者 Ozzy 的衣著打扮得到一種具體 的再現,旁人的正面評價則是肯定、強化在這些消費中所蘊涵的想像。另方面受 訪者 Ozzy 的身體也成為一種轉譯的中介,透過身上歐風衣著品味的展演,向眾 人傳遞著「歐洲是潮流尖端」的訊息,甚至也是在建構台灣人對於歐洲的文化想 像。在這個消費經驗中,其所透顯的文化想像的流動性不僅可以從人的抽象思緒 移植到具體的物件,甚至也能從物件轉移、傳遞到他人的認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