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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盛唐」觀念探源:唐代 - 45 -

獨孤及自己的創作,也「完全漠視韻律美,致使他的詩節奏平淡,音韻喑啞,令 人惋惜地失去了那由韻律造成的流宕或頓挫之感」。49故由〈檢校尚書吏部員外 郎趙郡李公中集序〉來看,獨孤及雖讚美李華、蕭穎士和賈至帶動了天寶年間的 創作盛況,但「聲律」卻非這類詩歌的特質。

三、「興象」

「興象」係由「興」、「象」兩個概念複合構成。顏崑陽先生曾將「興」義 的發展區分成三個階段:在先秦時期,指「讀者感發志意」;其二在東漢轉變為 結合「作者本意」與「語言符碼」的「託喻」之義;三在六朝則為「作者感物起 情」與「作品興象」之義。50此說甚值得參考。然則,殷璠所謂「興」,究指是 指什麼涵義?可先注意下列兩段資料:

所以其旨遠,其興僻,佳句輒來,唯論意表。至如「松際露微月,清光猶 為君」,又「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此例十數句,並可稱警策。(評 常建)

情幽興遠,思苦詞奇,忽有所得,便驚眾聽。……至如「松色空照水,經 聲時有人」,又「滄溟千萬里,日夜一孤舟」,又「歸夢如春水,悠悠繞 故鄉」,又「駐馬渡江處,望鄉待歸舟」,又「道由白雲盡,春與清溪長。

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開門向溪路,深柳讀書堂。幽映每白日,清暉 照衣裳」,並方外之言也。(評劉眘虛)51

從殷璠的評語及所舉例句來看,可發現常建、劉眘虛詩有兩項共同的特色:其一 是都有「興」。對看「旨遠」、「興遠」,可知「興」就是詩的旨意,這個旨意 並非直接敘明於語文表層,「遠」指其遙深,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故曰「唯論

49 蔣寅:〈作為詩人的獨孤及〉,《河南大學學報》36 卷 4 期(1996 年 7 月),頁 50。

50 詳見顏崑陽:〈從「言意位差」論先秦至六朝「興」義的演變〉,《清華學報》新 28 卷 2 期

(1998 年 6 月),頁 143-172。顏先生論六朝時期的「作品興象」之義,主要依據鍾嶸〈詩品 序〉「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立說,以為鍾嶸雖未使用「興象」一詞,實已融合作者之情 與自然物色之象,故可歸結為「作品興象」之義。說見前揭文,頁 167-168。

51 傅璇琮編:《唐人選唐詩新編》,頁 115、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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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 宋元明詩學發展中的「盛唐」觀念析論

意表」。其二是常建、劉眘虛的例句皆和隱逸或自然的主題有關,並都提到了鮮 明的自然景象,可知他們見於言外的「興」,乃是透過詩中的自然物象傳遞出來 的。這就是殷璠所謂「興象」的「象」。透過常建、劉眘虛之例,實能了解殷璠 的「興」義,基本上繼承了六朝觀念。換言之,這種「興」是創作主體偶然受到 外物觸動而引起某種創作欲望,也指含蓄而意味深長的審美效果。

但殷璠的「興」義雖是由六朝發展而來,卻別具重要意義,因為他除了注意 到「興」,還進一步創建了「興象」一詞。「興象」的複詞結構,更加強調詩的 不盡之意主要乃得自於「興」、「象」的妥善融合。是故,「興」、「象」二種 要素如何能妥善地融合起來,應是「興象」此一新概念的核心發明所在。也就是 說,殷璠拈出「興象」此一新概念,則其對於「興」、「象」二種要素如何能妥 善融合的問題,當有其進乎六朝「興」義的新思考。在這方面,殷璠可能就近吸 收了王昌齡的意境論。舊題王昌齡《詩格‧論文意》云:

舟行之後,即須安眠。眠足之後,固多清景,江山滿懷,合而生興。須屏 絕事務,專任情興。因此,若有製作,皆奇逸。看興稍歇,且如詩未成,

待後有興成,卻必不得強傷神。52

所謂的「興」,係由江山清景等物色自然引發,是創作的動力,但不應強求。這 種「興」義明顯取自六朝。《詩格‧論文意》又云:

凡詩人,夜間牀頭,明置一盞燈。若睡來任睡,睡覺即起,興發意生,精 神清爽,了了明白。53

可見「興」引發之後,就會產生「意」,也就是詩意。「意」要如何與「象」妥 善融合?《詩格‧詩有三思》指出:

久用精思,未契意象。力疲智竭,放安神思。心偶照境,率然而生。54

52 張伯偉:《全唐五代詩格彙考》,頁 170。

53 同上註,頁 164。

54 同上註,頁 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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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盛唐」觀念探源:唐代 - 47 -

這也就是根據由「興」引生出來的「意」,設想一個相應的「境」,再從中取得 最適於表現「意」的「象」,《詩格‧論文意》講得更清楚:

夫置意作詩,即須凝心,目擊其物,便以心擊之,深穿其境。如登高山絕 頂,下臨萬象,如在掌中,以此見象,心中了見,當此即用。55

其在「意」、「象」之間,建立「境」的觀念,目的無非是要讓「意」、「象」

妥善融合。故能產生清妙的詩味,《詩格‧論文意》云:

若一向言意,詩中不妙及無味。景語若多,與意相兼不緊,雖理通亦無味。

昏旦景色,四時氣象,皆以意排之,另有次序,令兼意說之為妙。56

以上簡要鋪開了王昌齡意境論由「興」發「意」生,終至產生「味」的架構,不 難發現,他所提出最富創新意義的環節就是「境」。「境」的作用,在王昌齡的 觀念裏,主要雖是促使「意」、「象」妥善融合;但聯繫六朝以降的「興」義來 看,則「境」的大用,其實更在於串接「興」、「象」二種要素之間的縫隙,期 使作品呈現出不盡之意。殷璠《河嶽英靈集》所選作品數量最多、評論篇幅最長 的詩人即為王昌齡;再者,王氏天寶年間曾任江寧丞,與殷璠設籍的丹陽同屬潤 州,地域相近,且有「詩家夫子」的詩論家美譽,57可推測殷璠選詩持論之際或 曾接觸過他的意境論。58參照王昌齡的觀點,可看出殷璠組合「興」、「象」而 為「興象」新概念,其背後可能藏有一套「境」的理論加以支撐。59

殷璠《河嶽英靈集‧敘》拈出「興象」之說,顯係針對齊梁詩風而來。何以

55 同上註,頁 162。

56 同上註,頁 169。

57 見辛文房著,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北京:中華書局,2002),卷 2,頁 258。

58 呂玉華先生也注意到殷璠的閱讀範圍除了詩作,還擴及所編對象的其它著述,推測殷璠應曾 接觸過王昌齡的詩論。見氏著:《唐人選唐詩述論》(臺北:文津出版社,2004),頁 149。

59 殷璠《河嶽英靈集‧敘》尚有「神來」、「氣來」、「情來」之說,傅璇琮先生認為「興象」

的內涵即包括了「神」、「氣」、「情」,「在盛唐時代,特別是氣與情,對于創造具有興 象那樣的詩境起了很大的作用;正由于有那樣一種表現力量之美的氣骨和體現豐富內心世界 的情致,才促使詩人萌動著創作欲和物象的相結合,造成了一種明朗透徹、豐滿闊大,能以 深切的或強烈的情感激發讀者的藝術世界」。這段文字頗能說明殷璠心目中開元、天寶之詩 透過「興象」而呈現出來的意境樣貌,值得參考。見氏著:〈盛唐詩風和殷璠詩論〉,《唐 詩論學叢稿》(北京:京華出版社,1999),頁 20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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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 宋元明詩學發展中的「盛唐」觀念析論

齊梁於此有所匱乏?殷璠的解釋是:「攻異端,妄穿鑿」,齊梁人喜歡在語言修 辭層面追新逐奇,此即所謂「言常有餘」,其創作動力未必來自感興,因此齊梁 詩中儘管同樣寫到了「象」,而且寫得非常精緻淵雅,但這些「象」的取用與構 成,卻沒有經過「興」的觀照、交融,故當然無法創造出「興象」。田曉菲先生 認為齊梁人此種習性,帶來了一種「再現」的創作型態:

在對詩歌的傳統定義裏,詩是「志之所之」,也就是心中念念不忘的東西;

然而,在蕭綱的定義裏,一首詩也可以僅僅只是「言辭」。言辭可以「見 其懷抱」,但是言辭不等於「懷抱」,「懷抱」必須有待於「言辭」才能 表現。與傳統相比,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這一定義的革新之處在於,

不再把詩歌視為直接傳達思想的透明媒介,而是思維和語言的藝術。換句 話說,詩歌不是情感的「表現」,而是「再現」。60

其實,「再現」、「表現」二者不僅是齊梁人與早期詩歌傳統的落差,也構成其 與後來殷璠「興象」觀念的對比。在詩歌創作上,「再現」、「表現」原無絕對 的優劣之分,故我們或許毋須追究殷璠如此批評齊梁的合理程度,但從中卻能牽 引出一項重要的議題:詩的創作必須純任自然感興而來,抑或只是一種刻意造作 的「思維和語言的藝術」?殷璠其實並不反對後者,前述劉眘虛「思苦詞奇」便 是一項可貴的優長。這個例子也透露出開元、天寶詩人在創造「興象」時,固然 有其自然感興的階段,卻也存在著對詩歌語言的苦心孤詣,他們真正的本領乃在 於調和了兩者。故筆者認為討論殷璠的「興象」觀念,除須注意其對齊梁詩風的 針砭意義,也不能忽略自然感興與刻意造作之間的辯證性。換言之,開元、天寶 的「興象」固然是對齊梁「異端」、「穿鑿」的「取代」,卻也不妨說是對齊梁 刻意造作之創作型態的一種「改良」。這種辯證性所以能夠成立,終須推究至創 作主體本身超妙的寫作能力,甚值得留心。

第三節 唐人眼中開元、天寶詩壇的代表作家

前一節既探討了開元、天寶之詩內蘊的特質,而這些特殊的被發現,並不是

60 田曉菲:《烽火與流星:蕭梁王朝的文學與文化》(新竹:國立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頁 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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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盛唐」觀念探源:唐代 - 49 -

唐人的想像,而必然是對這一時期中具體實存的作家及其作品,進行閱讀、分析 和歸納的產物。因此,唐人對開元、天寶代表作家的選擇與評論,其實也涉及了 他們對開元、天寶何以能成為唐詩史高峰的理解,值得續作進一步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