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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動性的觀點,能令我們重新思考媒介在一場社會運動當中的角色、作用,不再 只是將它視為某種工具性的存在。

本章認為,媒介化與社會運動理論經過這樣的 ANT 轉向,不僅能幫助我們 更清楚地理解前一章節所言,更能做為經驗研究的一盞引路燈,在錯綜複雜、變 化萬千的社會世界中,一方面掌握媒介與社會運動之間的交織關係,另一方面在 行動者每次行動、每次轉譯的過程中見得媒介促成的變化。為此,本章最後嘗試 發展出一條有別於現有建制取徑、社會建構取徑的新取徑,稱之「以媒介為關懷 的媒介化 ANT 取徑」,做為後續展示案例的分析模型。

第一節 媒介化做為全景(panorama)

關於媒介化的整體性,Krotz(2008)用「後設過程」來描述這種全面而長期 的變化,Hepp(2013a)則援引 Latour 的「全景」(panorama)來說明,因此在討 論媒介化做為一種全景之前,我們還是得先回到 Latour(2005)的說法之中。全 景這個概念來自於傅柯(Michel Foucault)的「全景敞視」(panopticon),傅柯借 用 19 世紀邊沁(Jeremy Bentham)所設計的全景敞視建築說明現代社會中的權 力運作。這種建築採圓環狀設計,每個房間皆為一格格貫穿兩側的房間,一側向 外,一側向內,環狀建築的中間設有一座得以觀看每個房間的瞭望塔,基於逆光 性原理,瞭望塔(暗處)中的人能一覽無遺所有房間,但房間中的人(明處)卻 無從見得瞭望塔中的人(Foucault, 1975╱劉北成等譯,1992)。

Latour(2005)認為,這種只要採定一個位置,便得以縱覽無遺的全景敞視 視角,就像是許多社會科學家慣常看待世界的方式。社會科學家在面對不斷變動 且高度複雜的世界時,總是動輒躍上(jump)高空,大談鉅觀的結構、脈絡、系 統與框架,或是緊抓著諸如性別、種族、階級、資本主義等既定概念不放,將其 強加於欲觀察的對象之上。但這些社會科學家習以為常的事在 Latour 的眼中卻 無疑是一種「偷吃步」的危險做法,因為當研究者自以為能夠超然於社會,只要 選定一個視角、一個概念就能夠見得世間萬物之時,那些素日以來極為低調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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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者,以及行動者之間複雜且幽微的連結關係,就會被諸如結構、脈絡、系統等 巨大的圖像所掩蓋,這個巨大圖像便是 Latour 所謂的「全景」。

全景之所以極具吸引力,乃因為它解決了研究者該如何交織微觀、中層與巨 觀層次以呈現整體性的問題,並且「設計了一個沒有斷裂的景象,給予觀察者一 種仿若沉浸於真實世界的強力印象,這其中沒有任何人造的中介,或者耗費成本 的內外資訊流動」,而這種仿若真實世界的強力印象,滿足了觀者對於掌握整體 性與中心性的強烈渴望(p.188-189)。不過,雖然全景讓觀察者以為見得萬事萬 物,實際上卻什麼也看不見(see everything but see nothing),因為這看似囊括一 切的全景,其實也不過是在一個密閉房間之中,360 度環狀投影於牆上所呈現出 來的景色罷了,只不過它帶來的強烈真實感,令人誤以為就是世界的全部。

為此,Latour 提出了相對的「窄景敞視」(oligopticon)概念(Latour, 2005;

方念萱,2016)。有別於上述「以為見得萬事萬物,卻什麼也看不見」的全景敞 視視角,窄景敞視雖然「看得狹隘,卻能看得仔細」(see much too little but see it well)。它雖然不像全景敞視一般,能使社會科學家得以做出強而有力的整體宣 稱,卻能讓我們見到截然不同的景致。何以見得?Latour 生動地用螞蟻(ant)來 比喻:「如果你希望從一處走至另一處,你必須費盡所有心力在關係、連結、移 位與資訊上。不要升起、不要加速、不要走捷徑,這些都是不被允許的。」(Latour, 2005, p.176)觀察者應像螞蟻一般緩步慢行(go slow)、不要跳躍(don’t jump)、 保持一切平面(keep everything flat),仔細地跟隨行動者留下的行動軌跡,追索 他們之間的連結即可,而這也正是 ANT 的核心精神。

為了保持世界平面,避免社會科學家為了做出「社會的」解釋,動不動就跳 到鉅觀的結構或脈絡,Latour 主張「將全球地方化」(localizing the global)、「重 新分配地方」(redistributing the local)以及「連結各處」(connecting sites)三個 基本原則(Latour, 2005)。首先,第一個原則強調將鉅觀的結構和脈絡投射於地 方,以便消除鉅觀(macro)與微觀(micro)之別,鉅觀不再「大於」或「高於」

微觀、結構不再「外在於」個人,也沒有「更廣的」社會脈絡,因為無論鉅觀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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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觀,通通都是平面地方上的一處,彼此沒有大小之分、內外之分。如此一來,

研究者才不會動不動想躍上高空,想用結構、脈絡這類大而無當的詞彙解釋其所 見,無視在這過程中豐富的行動者和連結關係(p.176-177)。

若我們不談鉅觀的結構與社會脈絡,並將其投射為平面的地方,那我們就改 從微觀層次探討不同地方行動者之間的互動關係?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因為 地方的「互動」就 Latour 來看其實也是一個黑箱,理由是「互動」本身同樣預設 既存的元素,只談論元素之間的關係,卻無法幫助我們知悉這些元素如何生成

(Latour, p.192)。因此,秉持 ANT 的一般性對稱原則,假使我們將鉅觀的結構 地方化,拆解了結構的黑箱,那我們同樣應該以此檢視微觀層次的「互動」,並 追問地方是如何生成的?這就是維持平面的第二個原則:「重新分配地方」。 所謂重新分配地方,意指將每個地方視為其他地方在時間、空間上所散布的 暫時性端點;換言之,地方之所以生成,皆為另一個遙遠的地方憑藉無數行動者 傳遞、作用的結果。Latour 舉了一個例子:在一個圓形演講廳中,有位老師站在 台上,周圍環繞著聽講的學生。這個地方之所以生成,可以輕易地透過學校的檔 案室追溯到 15 年前、200 公里遠的一個建築師。當她設計演講廳時,並不知道 多年後會有位老師在此授課,但她仍會依循自己對此處的想像來規劃空間、配置 物件,使得 15 年後這位老師一踏進演講廳,就有種「該做些什麼已然決定」的 感覺(p.194)。因此我們可以說,演講廳這個地方的互動之所以形成,並非生於 情境脈絡之中,而是建築師、工作桌、設計圖、鋼筋水泥、桌椅與黑板、麥克風 等無數其他地方的行動者傳遞其作用的結果。

當我們同時落實第一個與第二個原則,鉅觀與微觀的分別便不復存在,世界 一方面得以保持平面,沒有高於世界、隱藏於社會背後的結構,另一方面所謂的 地方、互動和社會脈絡也會退居其次,而連結、行動者╱中介者(mediator)乃 至於整個「行動者網絡」便會浮現出來(Latour, 2005, p.232-241),這也就是維持 世界平面的第三個原則:「連結各處」,或稱之「重組(reassembling)社會的群」

的過程。從窄景敞視一路到維持平面的三個原則,我們不難發現 Latour 對社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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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迥異於我們所熟悉的社會學,以下這段 Latour 對社會世界的描述,清楚地說 明了他的想法:

社會世界的法則也許存在,但它所占據的位置截然不同於傳統的想像。它不 在場景之後,不在我們之上,也不先於行動;反之,它在行動之後,它在參 與行動的行動者之下,並在最為顯著的前方猛然乍響。它不掩蓋、不包含、

不聚集、不去解釋什麼;反之,它流動、它形塑、它確立、它整合、它有待 解釋(Latour, 2005, p.246)。

乍看之下,Latour 似乎根本地否定了傳統社會學的社會觀,他既不談社會結 構、社會系統,也不談脈絡與互動,甚至認為社會科學家習慣看待世界的方式是 一種「全景敞視」,是一種為了做出強力宣稱與社會解釋而採取的偷吃步,這些 主張似乎是「反社會學」的。然而,Latour 在書中一再強調這絕非全盤否定過去 社會學家的努力;相反地,他認為這些貢獻確實讓人們更加理解自己所身處的世 界,也為很多問題提供了很好的答案,就像全景雖然讓人自以為見得萬事萬物,

但它仍然讓人看見世界的某種樣貌。全景並非完全沒有研究價值,反而正是它的

「整體性」提供我們一個整體理解社會圖像的視角,只不過我們不該誤將它視為 世界的全部,而應該與其他的全景「加總」起來理解,將平面上的各處地方重新 連結,逐步地追索社會如何生成(Latour, 2005;方念萱,2016)。

現在讓我們重新回到「媒介化做為一種全景」的主張。Hepp 因而認為媒介 化做為整體的、後設的變化過程,不能僅被當作全然鉅觀的現象,研究者不能只 是躍上高空,在鉅觀層次討論媒介之化,卻忽略媒介文化中的個人行動、溝通過 程、和社會形式(Hepp, 2013a, p.50)。媒介化做為一種視野,我們可以用它描繪 媒介之於社會的整體變化,但它終究也只是一種全景,不是世界的全部樣貌,切 不可將媒介化視為變遷的唯一趨力或決定性因素,否則便會落入 Latour 所極力 批判的全景盲點。是故,誠如方念萱(2016)所言,雖然 Hepp 用全景說明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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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整體」概念,但實際進行媒介化研究時,我們更需要的反而是 Latour 的窄 景敞視,以及維持世界平面的三個原則。

那麼,我們又該如何如窄景敞視所言「看得狹隘卻看得仔細」呢?正如前文 所述,當我們採取窄景敞視視角,並忠於維持世界平面的三個原則,各種行動者 與連結關係便會浮現出來,這也就牽涉 ANT 另外一個特色鮮明,也是最為人所 熟知的概念:人與非人(non-human)行動者的異質性構成。在下一節,我將從 這個概念出發,視媒介為非人行動者,並結合媒介化理論的社會建構取徑,具體 地探討何謂媒介的「能動性」,以及媒介如何與其他行動者相互連結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