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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政治學

在文檔中 笠詩社戰後世代八家研究 (頁 183-188)

第七章 鄭炯明論

第四節 愛情政治學

葉石濤曾以「冷的火」形容鄭炯明的詩,彭瑞金更進一步說明這特色:「鄭 炯明詩的火,是他擁抱人生的熱源,他的冷則是他審視人生事物的靈明睿智,

冷的火,並不是矛盾語法,而是他的詩才有的質素。詩人的冷,從他不以寫抒 情詩出發,便略見端倪,雖然,鄭炯明也寫過成串的戀歌——《最後的戀歌》,

一共有十六首,但誰都知道他的愛人,不是一個獲他青睞的女性,他愛的是他 關心的大地和這塊大地上的人民。46」這段話點出一件事:鄭炯明的愛人是這 個國家,〈寄語〉中他甚至傾心吐意地告白:「福爾摩莎/美麗之島,我的愛人」。 因為這個美麗的島嶼已佔據他的心,他留給愛人伴侶的,僅是〈請原諒我〉47的 歉疚:

46 彭瑞金〈冷的火——以詩跨越歷史深谷的鄭炯明〉,《鄭炯明詩選》,頁 270-271。

47 《鄭炯明詩選》,頁 170-171。

請原諒我,愛人 當我提筆的時候 我沒有想起你 想起你的容貌

你的聲音,你的溫柔 以及你一切的一切

只想起那些

為理想的明天而奮鬥的 幸與不幸的人們

他們走到那裡 我的筆跟到那裡 他們快樂我就快樂 他們憂傷我就憂傷 啊,我的詩將隨他們 走進浩瀚的時間之海 去航行,去接受考驗 不在乎狂風驟雨

我是不由自主的 請原諒我,愛人

——1981

鄭炯明的愛情詩很少也不複雜,給讀者的印象不是那麼深刻,不過,當愛 人成為國家時,他的愛情政治學倒叫人眼睛一亮。由〈一個男人的觀察〉與〈一 個女人的告白〉組成「混聲合唱」,詩人以夫妻關係比喻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間 的互動,由於詩人是男性,〈一個男人的觀察〉就是他的立場,而〈一個女人的 告白〉因為敘述性濃烈,不若〈一個男人的觀察〉有豐富的象徵意涵,詩評家 多半忽略這是組詩罕有評論。不過,一般批判詩不可能站在國府的立場發言,

可以說〈一個女人的告白〉和上節提到的〈隱藏的悲哀〉一樣,顯露鄭炯明「設

政治,二詩均列出,先從〈一個男人的觀察〉48說起:

認識她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開始瞭解她

才是最近的事 她習慣把愛

解釋成難懂的字眼、奢侈品 不希望大家分享

她喜歡誇耀她輝煌的家世 善於製造淆亂視聽的假相 蒙蔽她的追隨者

她說話的神情永遠充滿著自信 不管四周環境多麼惡劣

別人同不同意她的見解

她總時刻不忘強調她的地位的正統性 她走起路來的姿態

使你不相信她是一個未婚的媽媽 她有許多不成文的禁忌

若是誰觸犯了

必定逃不掉她的懲罰 她生氣的時候

儼然是暴君一個

我曾要求結束我們之間的曖昧關係 她卻一口拒絕

還憤憤地說:

「誰都不能把我這個象徵摧毀!」

她有野心 但經不起批評

48 《鄭炯明詩選》,頁 154-156。

終日沈浸在

一廂情願的幻想之中 忘記了現實的殘酷

而把所有人生的挫折歸咎對方 我不忍心傷害她

也想不出使她清醒的辦法

雖然她一度是我瘋狂地愛過的女人

——1981

從「輝煌的家世」、「地位的正統性」、「暴君」、「象徵」等語看來,「她」就是國 民黨政府,有趣的是,詩人說「認識她/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開始瞭解她/才 是最近的事」,如同「因為誤解而在一起,因為瞭解而分開」,詩人受不了她滿 口謊言製造假象,歇斯底里的強調自己是唯一,卻又說她的疑心病全是他沒給 她安全感,不像以前那樣愛她的緣故。透過愛情裡嫉妒的發酵,國府嬌縱的形 象十分突出,成功的透過側寫顯現統治者的矛盾、跋扈、專制與蠻橫。一般殖 民書寫多以女性象徵被蹂躪土地,並藉權力的位階關係,將男人/女人類化成 殖民者/被殖民者,但鄭炯明以男人的立場代表臺灣人,相當具有主體性,顯 示出另一種自我肯定的視野。

面對男人的說辭,女人也有話要說:「我一直覺得/你對我的成見很深/儘 管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度過不少危困的日子/我們之間仍然存在著/一條 看不見的鴻溝/表面上我們是幸福的一對/其實是貌合神離/你有你的想法/

我有我的打算/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不接受忠告/怨恨我獨佔的性格/怨 恨我沒有為你付出更多的奉獻/怨恨我利用權威壓抑你/使你抬不起頭/看不 見陽光/享受不到更多的愛的滋潤/然而我這樣做是不得已的/經驗告訴我不 能冒險/必須堅持下去/否則失去的會更多//我不介意你用什麼角度觀察我

/反正我在你的心目中/已經不是一個純潔的偶像/自私、懷疑、猜忌不時糾 纏著我/加上傳統思想的束縛/使我失去做一個/完美的女人的條件/我不敢 奢望現在的你/會如從前真心地愛我/可是你應該相信我的誠意/鼓勵我支持 我/讓我們共同創造理想的明天」49。這對貌合神離的伴侶,因為各有打算,

雖然還沒離緣,已經同床異夢。如果,這對男女的互動代表人民和國府的關係,

那麼,〈我〉和〈妳〉這組詩,更進一步傳達台灣是一個獨立國家,應當切斷歷 史的臍帶,確立主體。〈妳〉50中寫道:

你不時窺視著我

以一雙狼的青色的眼睛

在寂靜無聲的夜裡 你透明的慾望膨脹 如巨蟒般

從海的那邊纏繞過來

你利用語言 不厭其煩

構築一個又一個 虛幻的世界

有人慶幸已經找到 出口

——1996

巨蟒一般,從海的那邊纏繞過來的慾望就是一國兩制,不過,已經有越來越多 人揭穿虛假的糖衣,走出歷史的迷霧。〈我〉51同樣以第一人稱暗示詩人自己的 立場:

我不是你的一部份 因為我不是單純的我

我曾經擁有你

在不堪回首的歲月裡

50 《中外文學》24 卷 8 期(1996 年 1 月),頁 15。

51 《中外文學》24 卷 8 期(1996 年 1 月),頁 14。

請不要對我恫嚇

我的體內蘊藏你不瞭解的人生

明天,我將以另一個我 從透明的海岸出發

——1996

「我不是單純的我」,因為臺灣歷經荷蘭、明鄭及日本殖民,早已「文化混血」

兼容多重元素。甚至,清朝時也曾為「妳」所管轄,因為這樣,「我」曾經對「妳」

懷抱希望,但如今,「妳」所不知道的「我」將在海的這邊重新出發。

在文檔中 笠詩社戰後世代八家研究 (頁 183-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