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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歷程

在文檔中 笠詩社戰後世代八家研究 (頁 25-0)

第四章 陳鴻森論

第一節 文學歷程

李敏勇,1947 年在高雄旗山出生。父親是恆春人,母親是車城人,小學、

初中(屏東明正中學)均住宿屏東舅舅家,在當地唸書,高中讀雄中才回鳳山 老家。文學啟蒙肇因於就讀成大建築系的表哥,表哥讀什麼書李敏勇就跟著看,

小學高年級他已讀過《少年維特的煩惱》。這位表哥在藏書上都會寫下:「學海 無涯苦是岸,書山有路勤為先」,這兩句話給李敏勇很深的印象,後來他自己也 刻了一個藏書章:「學海無涯苦是舟,書山有路勤為先」,用來砥礪自己。

高中時,老師指著學校磚牆的彈孔,說那是二二八槍殺學生留下來的,關 於這件事,李敏勇說:「當時沒有明顯地在心裡引起什麼,後來才發覺那好像是 一粒種子存在心內。我當時是個高中生,還沒有那麼強的社會行動的意志,只 是讀我愛看的文學,從閱讀的書籍裡面,找尋和體制所要灌輸給我們的相抗衡 的東西,去尋找能夠啟示我所應該走的路。1」就讀高雄中學時,因為教室和圖 書館只有三分鐘路程,李敏勇下課、午休若得空就在那流連。當時閱讀範疇有 兩個面向,一是文學和哲學,如《創世紀》、《現代文學》、《文學季刊》等詩刊 和齊克果、《異鄉人》等存在主義作品;一種是政治類,如《自由中國》、《文星》。

李敏勇發表詩作始於 1967 年,「1969 年曾出版過詩、散文、小說合集《雲 的語言》,屬於婉約的風格,帶有唯美、感傷的情懷。1970 年加入笠詩社後,

風格突變,無論就物象的掌握,語言的純潔,詩想的收斂,均頗為可觀。2」對 此,他並不諱言:「《雲的語言》收錄的詩,是典型的青年時代感傷濫情的練習 曲,環繞著的是我極早開始的戀情以及一些青年過敏期的生命體驗,被認為是 我抒情時期的這些作品,在我文學生涯裡成為序曲一般的存在。但正確地說,

我的第一首詩,應該是出版了《雲的語言》以後才寫出來的〈遺物〉。……寫出 了這首詩以後,我才真正感覺到寫出詩,感覺到自己走上詩人的道路,要在語

1 莊紫蓉〈點燃生命之光——專訪詩人李敏勇〉,《臺灣文學評論》6 卷 1 期(2006 年 1 月),

頁 83。

2 李魁賢〈論李敏勇的詩〉,《臺灣詩人作品論》(文建會,2002 年),頁 209。

言構築的經驗和想像的旅途上,不斷呈顯意義的體系。3」 人群情嘩然。」見《臺灣精神的崛起——「笠」詩論選集》(春暉出版社,1989),頁 428-

文學活動因而消沈,鄉土文學論戰後才稍見積極。1981 年發表的〈從有鐵柵的

表現而提出來的術語。針對洛夫的看法,李敏勇表示,無論「即物」或「抒心」

都必須經由「表現」到達「象徵」的次元,所不同者,一為「外向性觀點」,一 為「內向性觀點」,並不是採取「內向性觀點」就比較詩意12。這樣的自信和他 1970 年加入「笠」後,受前行代詩人陳千武、白萩「以語言思考,以文字表現」

13的影響有關,連帶地李敏勇的語言表現亦以此為分水嶺。14是以李魁賢說:「因 為李敏勇的詩對語言的要求很嚴格,所以很多不重要,不需要的地方都刪得很 嚴格,反而我覺得他的話比較乾澀,較少韻律和節奏感。15」梁景峰也說:「比 如寫樹葉或寫花,他的詩就只寫樹葉,剪裁掉過多相關的東西,其實看似無關,

卻會有所關連。這種剪裁會讓詩收尾太快。16」由於李敏勇屬於思考型詩人,他 對主題、意識往往挖掘的很深,表達上卻又約束得很簡潔,導致他往後的詩作 都採並列結構來涵納內容上的對比與複沓17,這既是他獨樹一幟之處,也是他個 人對「原始語言」的消解與再詮釋。

八○年代的臺灣現代詩是「民眾詩」和「大眾詩」的時代。「民眾詩」是美 麗島事件後,民主運動顯在化的文化反映;「大眾詩」則是高度消費主義激發出 來的文化商品性格,詩開始成為某些出版商和詩人追逐的目標。18如果,詩人 不能超乎自己的時代,只能如實反映時代的話,八○年代再出發的李敏勇,《戒 嚴風景》(1990)和《傾斜的島》(1993)已究明他身為臺灣詩人的個人精神史,

是移轉眼目關注環保與政治的。另一方面,八○年代陳永興接辦《臺灣文藝》

後,李敏勇的活動範圍就不限於《笠》,擴及到台灣人權促進會和《臺灣文藝》。

1986 年民進黨組黨時,李敏勇正式接手《臺灣文藝》。可以說,進入八○年代 的李敏勇,詩與社會實踐是其並行的兩大脈絡,延續至九○年代《心的奏鳴曲》

(1999)出現,吳潛誠說:「李敏勇期許自己以惶恐戒慎的態度,擔負創作『詩 史』的任務,其實只是希望為島嶼被遺忘的歷史提供象徵表記(emblems)而 已。這本詩集並未嘗試拿特定的歷史事件作敘述對象。依照亞里斯多德《詩學》

12 參考李敏勇〈洛夫的語言問題〉,《笠》110 期(1982 年 8 月),頁 6。

13 參考〈笠的語言問題〉,鄭炯明編《臺灣精神的崛起——「笠」詩論選集》(春暉出版社,1989), 頁 273-280。

14 可參考陳俊榮〈李敏勇詩的語言與形式〉,《國文學誌》10 期(2005 年 6 月),頁 84-89。

15 〈暗房的世界——李敏勇作品論〉,《青春腐蝕畫》(玉山社,2004 年),頁 210。

16 〈李敏勇作品討論會〉,《笠》239 期(2004 年 2 月),頁 26。

17 見陳俊榮〈李敏勇詩的語言與形式〉,《國文學誌》10 期(2005 年 6 月),頁 93-102。

的說法,詩的關涉不在於實際發生的事件,而在於或許可能發生的那些,在於 從事件分析類型提出詮釋;詩人真正的專擅毋寧是發出歧異於正統權威的另類 聲音,為時代的災厄苦難留下見證;至於在寂靜中進行書寫,『在光的背後』,『醞 釀顛覆的動機』,『嘗試某種革命』云云,終究還是停留在紙上談兵。19

不過,在《野生思考》終卷,〈我們的島〉與〈島國〉已透露李敏勇切斷歷 史臍帶的宣告,《戒嚴風景》著意於島嶼的政治、環境生態,《傾斜的島》一如 書名,是李敏勇對島嶼傾頹的憂心,《心的奏鳴曲》中,「島這樣的意象,不僅 僅只是物理性島嶼的指稱,也是視為對歷史、環境與世界的觀察。20」所以,

從〈眺望南斯拉夫〉、〈香港亂彈〉、〈變奏曲〉等異國的國家分裂與類殖民處境 的詩作看來,李敏勇從文化關注的角度思索地球村,正是因為多年來心繫國家 主體,太逼近而失真的緣故,詩人更需要抽離到另一個制高點。

第二節 顯影詩學

林耀德以〈暗房〉一詩為李敏勇的原型詩,根據他的觀察:「〈暗房〉首二 句『這世界/害怕明亮的思想』,預設了詩人的世界觀:陽光下的世界,在詩人 的心目中,其實只是一個無關真理的表象世界,他認為實存的世界反對所謂『真 理』,所以,一切的『叫喊/都被堵塞出口』,『真理』必須以『相反的形式存在 著』,而且,是無法曝光的——『只要一點光滲透進來/一切都會破壞』。他無 疑將詩的功能與『真理』扣連起來,共同納入『暗房』的作業中;『光』的象徵 意義一反約定俗成的使用,成為破壞者的象徵。……〈底片的世界〉恰可承接

〈暗房〉成為詩人破解『現象』的方法論。在〈底片的世界〉裡,『暗房』指涉 的是詩人的心靈空間,『底片』是現實經驗的紀錄,而詩的創造過程無非是〈暗 房〉中所謂『真理』的『顯影』。21」詩的創造無非是真理的顯影,這段話無疑 可視為李敏勇個人詩學的契入點,〈詩的光榮〉中他更引用谷川俊太郎「列寧的 夢消失了/而普希金的秋天留下來」的詩來說明「詩畢竟是/更永恆的存在/

比起革命//不/是比起權力/是比起政治」22!對少年李敏勇而言,詩,是憧

19 吳潛誠〈擦拭歷史、沖淡醜惡以及第三類選擇〉,《心的奏鳴曲》(玉山社,1999 年),頁 12

-13。

20 林盛彬語,見〈李敏勇作品討論會〉,《笠》239 期(2004 年 2 月),頁 20。

21 林耀德〈鐵窗之花——論李敏勇詩集《暗房》〉,《不安海域》(師大書院,1988),頁 104。

22 《傾斜的島》,頁 134。

憬、是鄉愁,超越時間與空間,同時涵容生命與死亡。〈詩〉23中他如是自白:

世界的峰頂 飄揚著我的憧憬 世界的窪地 埋設著我的鄉愁

遼敻的空間 張架著我的語言 綿遠的時間 流動著我的思想

腐敗的土壤 孕育著我的生 燦爛的笑容 潛伏著我的死

——1971

年輕詩人意氣風發、胸懷五嶽,時間和空間因而反映詩人的早慧,流動著言語 和思想。值得一題的是,詩的末了說「腐敗的土壤/孕育著我的生/燦爛的笑 容/潛伏著我的死」,顯現「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那種從現實的醜陋中挖掘美的 決意,以及「最好的作品在乎最後一首詩」的戮力追求與對現階段成就的揚棄。

同樣的詩思也反映在〈匕首〉24裡:「殺死父親/就會迸出一朵惡之華吧//殺 死全世界所有既成的美/就會升起一張嬰兒的臉吧」。「殺死父親」意味擺脫影 響,尋找個人風格;「殺死世界既成的美」,正如白萩《蛾之死》後記所言:「已 存在的美,對於尚未出現的美是一種絕大的壓力與考驗,如果不能超越與打破 此種束縛,則新的美將無法出現」,也是超越「強者詩人」(strong poet)的志 向。

一首詩的完成,像是走過漫漫長夜,埋藏在地裡的種子漸次萌芽、舒展般,

意義的完成有若曙光放射、花姿搖曳,〈日出印象〉25中,李敏勇說:

翻過夜的書頁 越過夢的褶曲

光耀的手 從地平線伸出

綻開草地上的牽牛花

我讀到美的定義 從每一個花蕾的開啟 而從綠色葉脈

意義的紋路蔓延 一如語言的繁衍

有鳥的鳴唱 從枝椏傳出

在樹叢裡回應光的觸撫

鳥的跳躍

描繪並且計量著 光與影

是了是了

日出就像詩的開啟 從死滅和寂靜

經過夜與夢

25 《心的奏鳴曲》,頁 29-32。

種子在光與熱中 獻身

繁茂成枝與葉 伸入土地 伸向天空 開出花的姿影 完成意義的 形貌

——1993

詩思醞釀出來的花苞,不單是詩人私密的內心世界,也在時間的簿冊上為 那些抑壓、掩卷的歷史留下證言。現實中或有粗暴的風在花園的四周窺伺,導 致「某些花苞被連枝折斷/而更多的花苞正在開放」(〈詩史〉),但詩也是「一 個許諾/黑暗中晃動的燈光/寒風裡/霧夜中/航行船隻的汽笛聲/為相遇的

詩思醞釀出來的花苞,不單是詩人私密的內心世界,也在時間的簿冊上為 那些抑壓、掩卷的歷史留下證言。現實中或有粗暴的風在花園的四周窺伺,導 致「某些花苞被連枝折斷/而更多的花苞正在開放」(〈詩史〉),但詩也是「一 個許諾/黑暗中晃動的燈光/寒風裡/霧夜中/航行船隻的汽笛聲/為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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