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理由空間中的知識
第二節 非推論知識
2.3 觀察兩層說的可靠性等差及其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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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的知覺（genuine perception）。它們在證成上無法訴諸內部感覺經驗的權威 而必須訴諸其他知識，因此是證成上的推論知識。此析述於下：
(1) 以小雞性別區分專家的案例來說，當被問到如何證明其報導，分別小雞的 專家必須訴諸對於「某種」刺激之區辨的「可靠性」（這是得自於訓練）， 再加上外部所賦予的回應刺激之「性別宣稱」（同樣得自訓練）。這些理據 是獨立的知識，作為推論的前提而證成了專家的宣稱。
(2) 以觀察到μ介子來說，不幸的能分辨μ介子的是極少數的物理學家。當被 問到如何證明他們的報導，他們無法訴諸「相應於μ介子的成形感覺」而 取得非推論的報導權威；所以，被要求理據的物理學家必須訴諸「勾狀霧 氣軌跡」這項獨立的知覺知識來推論地證成他們的觀察。
於是，從麥道爾的「證成」觀點來看，布蘭登的「觀察兩層說」不當地把一些推 論知識當成非推論知識。
2.3 「觀察兩層說」的可靠性等差及其優點
針對麥道爾所提出的批評，布蘭登首先必須回應：那些受到爭議的觀察報導 案例如「分雞者報導」、「觀察μ介子」是否真的是「被推論地證成」？答案若是 肯定的，又是否應該把它們剔除於「觀察報導」或「非推論知識」？對布蘭登來 說，同一個報導者所做的不同種類的觀察報導是有可靠程度的差異的。布蘭登指 出：對於同一個報導者而言，他所報導的種類若是
(1) 正確回應於情狀的百分率較高，或者
(2) 在相同的正確回應率下所回應的情狀範圍較大，或者 (3) 沒有共享信念或理論但是共享 RDRD 能力的群體規模較大
那麼，他的這類觀察報導就愈可靠、愈安全。就此三項評估標準而言，物理學家 報導「看到有勾狀霧氣」就比他報導「看到有μ介子」更安全可靠。因此，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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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解釋或證成時，物理學家必須「撤退」到較安全的言稱。不過，證成所須的撤 退並不會減損當初報導的非推論性質（布蘭登，1994：224）。
布蘭登認為在為知識做分類時，知識論的證成判準無疑是重要的。但是，被 推論地證成的知識仍然可以是「非推論的觀察知識」。對他而言觀察知識有兩種：
一者可以被非推論地證成，另一者只能被推論地證成（布蘭登，2010：325）。似 乎在布蘭登看來，如何界定非推論知識和推論知識只是用語選擇的問題。無論選 哪個用語，都可以再進一步作概念上的區分。不過，麥道爾的關切似乎並不僅於 此。麥道爾的論證隱含了一個重要論點：若沒有相應於知覺命題的「感覺呈現」， 就無法有「非推論的證成」。
筆者以為，為了成功辯護觀察兩層說，布蘭登必須回應兩個問題。第一，是 麥道爾可能會問的問題：缺乏「命題式感覺呈現」的觀察兩層說要如何說明「非 推論的證成」？第二，把一些只能推論地證成的知識歸入非推論的觀察知識有什 麼知識上的重要性？回應第一個問題。在前面幾章的析論中闡述了「語言入處」
的重要：語言的起始或學習在於掌握如何以語言回應環境刺激，或者，將概念適 用於經驗的情狀。典型的學習對象或者適用概念的情狀是那些「有相應的命題的 感覺（raw feel）」，例如：特定顏色或形狀的呈現。在學習過程中主體逐漸掌握到 兩件事：(1) 藉由概念的推論連結形成了知覺判斷。(2) 藉由知覺判斷使得可知覺 事實顯現出來。「語言入處」的運作即是事實自身透過社會的理由踐行而規範知 覺判斷。當經驗概念的學習完成之後，已然擁有概念的主體就能夠隨時將環境的 刺激掌握為顯現的事實並回應、適用以相應的判斷，也就是知覺報導。
布蘭登和麥道爾一樣承襲塞拉斯的想法，認為觀察報導必須具有權威。布蘭 登將此權威理解為知識可靠主義所論的「可靠性」：主體說「這是紅色的」這句 話就是有紅色的東西呈現的徵兆。換言之，報導的形成機制使得報導的內容很可 能為真（即事實存在）」。既然賦予報導「可靠性」之權威的是其形成機制，報導 的「證成」即是訴諸此形成機制。以完成「語言入處」的學習之後的情況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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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的形成機制是「以相同命題的判斷適用於顯現的事實」。例如，在紅色的東 西呈現之事實情狀下，主體就形成「這是紅色的」之知覺判斷。無疑的，把判斷 適用於具有相同命題的事實是一個可靠的機制。同樣的，除了事實以外，觀察的 各種主客觀條件也是正確報導之所依賴，它們共同賦予了觀察報導可靠性。正如 麥道爾所論，賦予觀察報導可靠性者並不是作為推論前提的獨立知識，用以推論 地證成報導，而是要提供理據使得觀察報導成為可靠的非推論知識，並且藉此「被 非推論地證成」。
布蘭登的說明與麥道爾的重要差異是：
(1) 麥道爾方案的知覺思想所訴諸的證成理據是「有命題內容的感覺經驗」，其為 個體的被動形成。
(2) 布蘭登方案的觀察報導所訴諸的證成理據是「有命題內容的事實」，其為個體 自主的社會踐行所顯現。
兩者共通的基本考量是訴諸「不是推論前提的理由」。麥道爾訴諸的是「感覺經 驗」，布蘭登訴諸的是「（已然顯現的）事實」。雖然沒有「成形而具命題內容的 感覺經驗」之觀念，布蘭登的方案仍然可以說明，一些觀察報導如何被非推論地 證成。
布蘭登要回應的第二個問題是：只能推論地證成的非推論知識有什麼重要性？
筆者以為，從可靠主義的觀點來看，被非推論地證成的知識 – 以日常的知覺信 念為典範 - 是最可靠的。這種最高可靠性扮演著兩類最重要角色：
(1) 第一類是「驗證信念」的角色：信念獲得驗證就拓展了我的知識，且是形構 其他新信念的基礎。例如：我打開食物櫃看見一片狼藉，便猜測昨夜老鼠肆 虐。今天半夜我特地前去廚房查看，果然看見老鼠吃東西的身影。知道家裡 有老鼠出沒後，我便懷疑公寓地下室和下水道汙穢髒亂需要清理。
(2) 第二類是「行動的堅固依據」之角色：知覺知識使我掌握事實，並據此採取 必要的行動。例如：承上例，確實知道有老鼠後，我就放置了捕鼠器來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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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常知覺知識以外的其他觀察報導儘管不具備等同的可靠程度，卻可以在 一個取得日常知覺有高度困難的特殊領域或脈絡中，因為其「相對的高度可靠性」
而合理地扮演同樣的促進知識和行動的功能。例如：
(1) 不但沒有物理學知識的人幾乎不可能在日常生活環境中知覺到μ介子，連物 理學家都不容易設計實驗來觀察μ介子。而一旦物理學家觀察到雲霧室的μ 介子，就可以用來（相對地）驗證有關μ介子的重要信念。μ介子的知識地 位獲得提高後就拓展了物理學知識，物理學家更可以進一步構思相干的假設。
重點在於：「物理學家在雲霧室觀察到μ介子」這件事若不能用來擴展物理學 知識乃是不合理的。
(2) 一般人都無法在沒有任何性徵的小雞身上知覺到其性別。但是，受到特別訓 練的專家則能夠憑藉特殊知覺來區分小雞性別。小雞性別分判專家的這種特 殊知覺之可靠度幾乎就和一般人的日常知覺一樣。所以，農場主人可以根據 專家的判斷立刻將小雞分別處理，無須再藉由其他方式或設備進一步確認小 雞性別。
只能推論地證成的觀察報導，仍然能夠在特殊脈絡中扮演日常知覺知識所扮演的 重要知識功能。由於「兩層說」突出了概念的社會性規範角色，而使得這項知識 功能成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