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易》道聲文概說
第四節 從律卦、三統曆、爻辰到納音的演變
京房律卦氣，主要體現在五音十二律為六十律，十二月律消息為辟卦為君王，
以及分卦各值六日七分。其主要思想是律的空間遍在特性，受時令影響而波動頻 率有所差異，也就是說在之下某節氣的律數，只能夠讓某特定五音之一產生共鳴，
由五音所代表的顏色、味道等參數預測其未來情景。
司馬遷於其所著《史記‧律書》，在闡述《太初曆》當中，引《尚書》：「律 歷，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氣，天所以成孰萬物也。」而認為「十母，十二子，鐘 律調自上古。建律運歷造日度，可據而度也。合符節，通道德，即從斯之謂也。」
528
意味曆的干支在模擬天體運行，律的數值在記量聲音的波動頻率，可以通道德之 性，合符節之情。由此觀之，律與曆的關聯其實如《易傳》所云乃通天下之志。牟宗三所謂大宇宙模式和小宇宙模式，是互通的。翼奉的觀性以曆與觀情以律，
意味著人的愛惡仁義，與律曆是互通訊息的，也在這獲得立論的基礎。
既然十二月的循環與十二律的循環是互通訊息的，西漢劉歆在闡述其《三統 歷》時，將《易》的概念結構融會於律曆當中。《漢書‧律歷志上》：
故為黃鐘，其實一龠，以其長自乘，故八十一為日法，所以生權衡度量，
禮樂之所繇出也。經元一以統始，《易》太極之首也。春秋二以目歲，《易》
兩儀之中也。於春每月書王，《易》三極之統也。於四時雖亡事必書時月，
《易》四象之節也。時月以建分至啟閉之分，《易》八卦之位也。象事成 敗，《易》吉凶之效也。朝聘會盟，《易》大業之本也。故《易》與《春 秋》，天人之道也。《傳》曰：「龜，象也。筮，數也。物生而後有象，
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
529
劉歆於此解釋《易》、禮樂與律曆息息相通，黃鐘律數 81 生權衡度量，是禮樂原 理的根基。原始不分之一整體，即《易》太極所表達的狀態。寒暑二分合為一年，
即《易》陰陽和合於太極。春季正月木氣旺，此人道仁義所在即《易》三才之統 領。一年四時，即《易》四象四階段所表達的狀態。一年八節氣，即《易》八卦 之位表達八旺氣所在也。人事成敗，即《易》吉凶所表達的狀態。如同禮樂為經，
乃表達人事規律所在。《易》與《春秋》為經，乃表達人事寓於天道的規律所在。
《漢書‧律歷志上》：
528 臺 灣 開 明 書 店 斷 句 ，《斷句十三經經文‧尚書》，頁 1253。
529 班固，《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 年），頁 981。
三統者，天施，地化，人事之紀也。十一月，〈乾〉之初九，陽氣伏於地 下，始著為一，萬物萌動，鐘於太陰，故黃鐘為天統，律長九寸。九者，
所以究極中和，為萬物元也。《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六月，
〈坤〉之初六，陰氣受任於太陽，繼養化柔，萬物生長，楙之於未，令種 剛彊大，故林鐘為地統，律長六寸。六者，所以含陽之施，楙之於六合之 內，令剛柔有體也。「立地之道，曰柔與剛。」「〈乾〉知太始，〈坤〉
作成物。」正月，〈乾〉之九三，萬物棣通，族出於寅，人奉而成之，仁 以養之，義以行之，令事物各得其理。寅，木也，為仁；其聲，商也，為 義。故太族為人統，律長八寸，象八卦，宓戲氏之所以順天地，通神明，
類萬物之情也。「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后 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此三律之謂矣，是為三統。
530
所謂三才之道即三個不同層次的規律形態，各以黃鐘為天統、林鐘為地統、太族 為人統，各律長九寸、六寸、八寸。在《易》卦將〈乾〉之初九爻辰配子、〈坤〉之初六爻辰配未、〈乾〉之九三爻辰配寅。天道規律以陰陽反復而起作用，地道規 律以剛柔反復而起作用，人道規律以仁義反復而起作用。此三統曆劉歆將《易》
律曆三者相互結合，做天施、地化、人事三方面的相互比附。《易》〈乾〉之初九 納子辰，蓋以十二消息〈坤〉陰至極而陽初返於〈復〉卦。其明言十一月〈乾〉
之初九鐘於太陰，六月〈坤〉之初六陰氣受任於太陽，是〈乾〉之初九由〈坤〉
太陰一陽復起，〈坤〉之初六由〈乾〉太陽一陰滋生。若〈乾〉所納之辰是按照十 二消息順序，分別是初九子、九二丑、九三寅、九四卯、九五辰、上九巳，卦爻 表現陰陽氣的消長，而不是以配律為形式，如此才符合「正月，〈乾〉之九三」的 說法。但按十二消息卦〈姤〉至〈坤〉分別是值午、未、申、酉、戌、亥，照理 說〈坤〉之初六為午才是。
《周易》最初是用揲蓍莖數起卦爻之變，當時以卦象為主，時位為輔，時位 做為參數，例如「利西南」、「七日得」等。《繫辭上》第十一章：「蓍之德，圓 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吉 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
531
它賦予蓍之特性是與天圓時概念相關，卦之特性是與地方位概念相關，也就是說，卦是比較接近地道範疇，但又離不開 時概念的制約，主要原因在事物移動的變化即時間的變化。《易傳》雖有「同聲 相應」的描寫，它也只是感通現象的描寫，並未列將聲音做為《易》的參數。
秦簡《日書》時只以十二律配卦並值日中、雞鳴的卦氣形式，由十二律配卦 及以時辰值卦，並用五音十二律執行龜卜。顯然可十二律已經做為卦的參數。漢
530 班固，《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 年），頁 961。
531 臺灣開明書店斷句，《斷句十三經經文‧周易》，頁 24。
元帝京房律卦氣占，也是以時律為主軸形式，以五音十二律配卦爻，十二律代表 十二月，一日值一卦並配一音一律，基本上是《易》律的綜合體。司馬遷做《太 初曆》宣示風律曆三者的結構關係，到了西漢末平帝至王莽時期劉歆，制定三統 曆用《易》〈乾〉〈坤〉兩卦納支辰又保留律的原理，來呈現出律曆的關係。
《易緯‧乾鑿度下》：
〈乾〉陽也，〈坤〉陰也，並治而交錯行。〈乾〉貞於十一月子，左行，陽 時六。〈坤〉貞於六月未，右行，陰時六，以奉順成其歲。歲終次從於〈屯〉
〈蒙〉，〈屯〉〈蒙〉主歲，〈屯〉為陽，貞於十二月丑，其爻左行，以間時 而治六辰。〈蒙〉為陰，貞於正月寅，其爻右行，亦間時而治六辰，歲終則 從其次卦。陽卦以其辰為貞，丑與左行，間辰而治六辰。陰卦與陽卦同位 者，退一辰以為貞，其爻右行，間辰而治六辰。〈泰〉〈否〉之卦，獨各貞 其辰，共北辰，左行相隨也，〈中孚〉為陽，貞於十一月子，〈小過〉為陰，
貞於六月未。
532
雲軒先生認為左行右行是與「故陽唱而陰和，男行而女隨，天道左旋，地道右遷」
有關，其引黃宗羲《周易象數論》認為出自京房六日七分卦氣圖式，察《周易集 解纂疏‧凡例》載〈卦氣〉圓圖式。《乾鑿度》所言，〈屯〉〈蒙〉〈中孚〉所貞之 月皆合於圖式，然〈小過〉貞於六月未則與圖式值正月者不合。
533
不過這也證明《乾鑿度》爻辰說是改變自京房卦氣說。
《後漢書‧律歷志上》引京房語描述卦氣原理：
夫十二律之變至於六十，猶八卦之變至於六十四也。宓羲作《易》，紀陽氣 之初，以為律法。建日冬至之聲，以黃鐘為宮，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 鐘為徵，南呂為羽，應鐘為變宮，蕤賓為變徵。此聲氣之元，五音之正也。
故各終一日。其餘以次運行，當日者各自為宮，而商徵以類從焉。
534
其中有幾點可供討論。第一，《稽覽圖》詮釋京房卦氣說：「甲子卦氣起中孚。」審之《周易集解纂疏‧凡例》及《易漢學‧卦氣圖說》載〈卦氣〉圓圖式
535
，冬 至陽氣都是起於中孚卦而非〈乾〉卦。第二，「猶八卦之變至於六十四也」僅是「夫532 中村璋八、安居香山，《緯書集成》（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 年），頁 35-36。
533 雲軒，〈《易緯〈乾〉鑿度》術數理論─爻辰說試探〉，無名小站網
（http://www.wretch.cc/blog/jony001/2252725），2013 年 6 月 23 日檢索。
534 范曄，《後漢書》（臺北：洪氏出版社，1975 年），頁 3018。
535 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北京：中華書局，1994 年），頁 13。惠棟，《惠氏易學》（廣文編譯 所編輯，臺灣，廣文書局 1971 年），頁 1051。
十二律之變至於六十」的比喻句。世人誤解紀陽氣之初就是指〈乾〉初九。第三，
京房卦氣每卦六爻而〈乾〉〈坤〉兩卦在京房卦氣圖屬於十二消息辟卦，〈乾〉為 四月卦而〈坤〉為十月卦，此處〈乾〉貞於十一月而〈坤〉貞於六月未，顯然與 之不同。第四，其言「建日冬至之聲，以黃鐘為宮，太蔟為商，……故各終一日。
其餘以次運行，當日者各自為宮，而商徵以類從焉。」則不只一年陽氣起中孚卦，
一日納一音一律，從〈復〉卦初九開始納黃鐘宮，依序六二納太蔟為商，六三納 姑洗角，六四納林鐘徵，六五納南呂羽，上六納應鐘為變宮。而爻辰〈乾〉只配 陽六律，初至上分別納黃鐘、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但是京房律卦沒 有這套限制。相信爻辰法是按照劉歆《三統曆》說所做的調整。
惠棟於《易漢學》云：
《周易乾鑿度》曰：〈乾〉，陽也。〈坤〉，陰也。並如而交錯行。〈乾〉貞於 十一月子，左行陽時六。（鄭注云：貞，正也。初爻以此為正，次爻左右者，
各從次數之。）〈坤〉貞於六月未，（〈乾〉〈坤〉陰陽之主，陰退一辰，故 貞於未。）右行陰時六以順成其嵗。嵗終從於屯蒙（嵗終則從其次，屯，
蒙，需，訟是也。）又云陰卦與陽卦同位者，退一辰以未為貞。其爻右行，
間時而治六辰。（陰陽同位，陰退一辰，左右交錯相避。）棟案《乾鑿度》
之説，與十二律相生圖合。鄭于《周禮‧太師》注云：黃鐘初九也，下生 林鐘之初六，林鐘又上生太蔟之九二，太蔟又下生南吕之六二，南吕又上 生姑洗之九三，姑洗又下生應鐘之六三，應鐘又上生蕤賔之九四，蕤賔又 上生大吕之六四，大吕又下生夷則之九五，夷則又上生夾鐘之六五，夾鐘 又下生無射之上九，無射又上生中吕之上六。韋昭注周語云：十一月黃鐘，
〈乾〉初九也。十二月大吕，〈坤〉六四也。正月太蔟，〈乾〉九二也。二 月夾鐘，〈坤〉六五也。三月姑洗，〈乾〉九三也。四月中吕，〈坤〉上六也。
五月蕤賔，〈乾〉九四也。六月林鐘，〈坤〉初六也。七月夷則，〈乾〉九五 也。八月南吕，〈坤〉六二也。九月無射，〈乾〉上九也。十月應鐘，〈坤〉
六三也。536
〈乾〉〈坤〉在京房律卦氣占原本是十二辟，爻辰說以《三統曆》為基礎將〈乾〉
〈乾〉〈坤〉在京房律卦氣占原本是十二辟，爻辰說以《三統曆》為基礎將〈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