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符號的成象

陰陽符號是聖人順其性命之理所構成的，然而其理為何？從卦爻辭及《易傳》

350 參考自梁韋弦，〈關於數位卦與六十四卦符號體系之形成問題〉，《周易研究》（2007 年第 1 期），頁 14-19。

351 戴璉璋，《易傳之形成及其思想》（臺北：文津出版社，1989），頁 19。

352 戴璉璋，《易傳之形成及其思想》（臺北：文津出版社，1989），頁61。

353 戴璉璋，《易傳之形成及其思想》（臺北：文津出版社，1989），頁 19 說：「遇到二、四，就用 六來記錄。因此一與六出現的次數特別多。」

當中可一窺究竟。

第一，有關於物體的顏色。

在爻辭裡有「黃」字的例子八個，當中只有〈坤〉上六：「其血玄黃」，〈革〉

初九：「黃牛之革」，二個例子不在二、五兩爻位。其餘〈坤〉六五：「黃裳」，

〈噬嗑〉六五：「黃金」，〈離〉六二：「黃離」，〈遯〉六二：「黃牛之革」，

〈解〉九二：「黃矢」，〈鼎〉六五：「鼎黃耳」，均以二、五爻為黃。而〈坤〉

上六：「其血玄黃」，乃〈坤〉〈乾〉相遇，或〈坤〉將轉化為〈乾〉，處於幾的 關鍵點，故天玄地黃之外亦有兩卦之中義。

由此看來，《文言傳》「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的意思，頗符 合卦爻辭編撰者的思維，他除了將二、五兩爻位為「中」之外，黃色也置於「中」。

其餘顏色〈賁〉六四「白馬」、上九「白賁」，〈大過〉初六：「白茅」，還有

〈困〉九二：「朱紱方來」，九五：「劓刖，困于赤紱」。《說卦》〈乾〉「為大 赤」，〈坎〉「為血卦、為赤」，〈坤〉「為地，其於地也為黑」。以上描寫白、

紅、黑之辭，並沒有「青」的描寫。中國以黃土高原為中，稱為中原者由來已久，

因而中國以黃為貴色，中國古代先祖稱黃帝。黃為中色是古代祖先們已有的想 法。《周禮》已經有「五色」之詞，然而以黃為中色的想法應當先有，再影響到

《周易》之黃居中爻，《周禮》黃為五行中央方位之色以及後世《月令》配節氣 等。《說卦》描述顏色，言「〈坤〉為黑」、「〈巽〉為白」、「〈坎〉為赤」，而 五色思維以〈坎〉為黑、〈兌〉為白、〈離〉為赤，兩者相差甚大。即使是〈坤〉

上六：「其血玄黃」，以〈乾〉天為玄而〈坤〉地為黃。《說卦》與之不同，〈乾〉

為「大赤」而〈坤〉言「於地為黑」。

〈坤〉六五爻辭「黃裳」，《說卦》卻言「〈坤〉為地……其於地也為黑。」

是〈坤〉在《周易》屬於黃色，在《說卦》卻是黑色。又〈大過〉下卦為〈巽〉，

其初六爻辭言「藉用白茅」，符合《說卦》「〈巽〉為白」之顏色描述。然〈賁〉

卦無〈巽〉卦也無〈兌〉卦，六四爻辭卻有「白馬」之描述，上九爻辭也有「白 賁」之描述。

今五行以南方〈離〉配紅色，乃依火為色。然《說卦》「〈坎〉為水，……為 血卦，為赤」，是依血為紅色。而《說卦》言「〈乾〉為玉、為金」，「〈巽〉為 木、為風」，「〈坎〉為水、為溝瀆」，「〈離〉為火、為日」。可見的是，《周 易》經傳對於顏色以及金、木、水、火的描寫，仍舊以觀察者所面對物象的感知 為主，《周易》是就卦象的範疇然後賦予顏色含義，尚未運用五行參數裡的五色 思維，因此即使同一卦，時位不同則顏色也不同。

由此看來，在《周易》古經，顏色既然是屬於卦象範疇，卦象由陰陽組成，

陰陽是人們情偽的表徵，情偽變化即陰陽變化之源，王弼謂「情偽之動，非數之 所求」³⁵⁴。李零先生認為占卜年代越早形式越簡單，直觀性和隨機性越強；越晚形 式越複雜，推算的色彩越濃厚。³⁵⁵筆者以為早期《周易》陰陽符號主要是情偽之動 的反應，是以顏色形狀均是人們主觀的感知，例如〈坤〉以裳為黃，以地為黑，

它們並非能夠被固定住在某卦，同樣一卦也是可以描寫不同物的相異顏色。

《說卦》言「〈坤〉為地」，「〈艮〉為山」，《左傳》引《周易》占例雖已 經描寫〈坤〉為土，但仍舊與水、火一樣是奠基於物象的範疇，而非五行參數範 疇。戰國末秦簡《日書》有配十二律當做卦占參數，但五音是否配卦尚在存疑當 中。推測五行思維進入《周易》卦爻領域時期相當晚，應該在漢前葉時期，五音、

五色才變成《周易》卦爻的參數。大概漢以後，才把金、木、水、火、土的專屬 顏色，分別是白、青、黑、赤、黃固定配在〈兌〉〈乾〉、〈巽〉〈震〉、〈坎〉、

〈離〉、〈坤〉〈艮〉。

第二，有關於爻象的虛實。

〈中孚〉卦辭言「豚魚吉」。《彖》說「柔在內而剛得中」，又言「乘木舟 虛也」，其意思是〈中孚〉卦在模擬豚魚及舟船之象，因為「柔在內」指三四兩 爻，「剛得中」指二五兩爻，故連同初上兩爻也屬於剛。從「舟虛」來看，「柔」

又有「虛」義。剛柔是比較接近觸覺感受的對比概念，以視覺感受而言則為虛實。

舟船中間虛空才能夠浮在水面，豚魚遇敵把身體膨脹當做警示，故三四兩爻中 虛，初二五上等四爻為實，即在模擬舟船和豚魚外實中虛之象。

引類推之，〈中孚〉的錯卦〈小過〉，卦辭言「飛鳥遺之音」，按照〈中孚〉

卦例，是以三四兩爻為剛為實，是像鳥之身，初二五上等四爻為柔為虛，像鳥之 翅。而〈履〉卦六三柔虛，其餘五爻為剛實，像鞋履，且其勢為向外行走。

〈鼎〉卦，《彖》言：「〈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按照爻 辭：初六爻「鼎顛趾」，像鼎趾；九二「鼎有實」，二三四爻像鼎腹；六五「鼎 黃耳金鉉」，像鉉穿鼎耳之象，是四五六爻〈離〉卦中虛像鼎耳；上九「鼎玉鉉」，

像穿鼎耳之鉉。朱熹《周易本義》云：「鼎，烹飪之器。為卦下陰為足，二三四 陽為腹，五陰為耳，上陽為鉉，有鼎之象。」³⁵⁶其中初六為虛，象側看的二足；六 五為虛，象中空的耳。

354 樓宇列，《王弼集校釋下》，頁 597。。

355 李零，《中國方術續考》，頁 88。

356 朱熹，《周易本義》，頁 177。

又〈頤〉，朱熹《周易本義》云：「為卦上下二陽，內含四陰，外實內虛，

上止下動，為頤之象。養之義也。」³⁵⁷〈噬嗑〉《彖》曰：「頤中有物，曰〈噬嗑〉。」

然則頤口中有物之象，乃〈噬嗑〉之九四。朱熹《周易本義》云：「物有閒者，

齧而合之也。為卦上下二陽而中虛，頤口之象也。九四陽閒於其中，必齧之而後 合，故為噬嗑。」³⁵⁸〈頤〉中四爻虛，指口腹虛空故有饑餓感，是以〈頤〉卦辭「自 求口實」，飲食乃人解除饑餓的一種本能。〈頤〉六四爻變為〈噬嗑〉之九四，

故《彖》曰「頤中有物」，是〈頤〉六四之虛變做〈噬嗑〉九四之實，表示食物 入口咀嚼之象。

既然由《彖傳》可驗證卦爻辭有虛實概念，說明虛實概念是與視覺感知等相 結合的，而且必須在「一、六」或帛書《易》「一、八」類似陰陽符號型式確立，

在六或八之偶數含有虛空之概念之後，才能夠成象的最重要指標。

第三，有關於卦的反覆意象。

習〈坎〉之《彖》云：「習坎，重險也。」可證明當時有兩卦相重。因為卦 象重複，六三居上下兩〈坎〉之間，有反覆無常之象，是以六三爻辭：「來之坎 坎。」用複詞來表示其重複之義。又〈巽〉九三爻辭：「頻巽，吝。」〈巽〉九 三也是居上下兩〈巽〉之間而反應無常之象，其「頻」即三番兩次之義。

〈震〉為重卦，本身即有反復振動之義，其卦義顯現在卦爻辭上。卦辭：

「〈震〉來虩虩，笑言啞啞。」初九爻辭：「〈震〉來虩虩，後笑言啞啞。」六 三爻辭：「〈震〉蘇蘇。」六五爻辭：「〈震〉往來厲。」上六爻辭：「〈震〉

索索，視矍矍。」卦爻辭藉由疊字及往來皆表示〈震〉的意象，包括動作的重複、

聲音的重複或情緒的強調之義。

單卦〈震〉本身也有反復振動之義，故外〈坎〉內〈震〉的〈屯〉卦也有多 重反復的景象。一是〈坎〉為險阻，〈震〉為草木又反復迴繞，又指人事反復嘗 試，終有所獲之象。二是〈坎〉為水，〈震〉如〈頤〉〈噬嗑〉之下卦凹陷之象，

在人事有陷入苦惱作繭自縛之象。草木幼苗遇到硬磐迴旋曲折景象，故〈屯〉之

《彖》云「剛柔始交而難生」。就人事來講，前有大山大海的險阻，反復嘗試卻 難以克服，是宜就地屯田生根，選地方官來治理庶務，故〈屯〉卦辭及初九爻辭 皆有「利建侯」之辭。屯卦六個爻辭皆描寫迴旋景象，如初九「磐桓」，六二的

「屯如邅如」，六二、六四、上六的「班如」都是字面上反復、徘徊之義。其他 如六二的「女子貞不字」，六三的「君子幾不如舍」指內心都曾經處在徘徊猶豫 當中。至於九五屯其膏，指倒膏湯在容器時旋轉屯積之象。

357 朱熹，《周易本義》，頁 104。

358 朱熹，《周易本義》，頁 86。

〈屯〉六二爻辭「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 字。」男子騎馬徘徊門外想搶婚，女子在屋內猶豫不決，陷入苦惱，占問後決定 十年後才嫁，故《小象》云「十年乃字，反常也」。六四、上六同六二爻辭「乘 馬班如」皆指男方的反復嘗試，但六四「求婚媾，往吉，無不利」，在男方來講，

毅志堅決而反復嘗試，終有婚媾之喜。上六「泣血漣如」，乃雙方都停止反復徘 徊猶豫之象，女子戀家情結被迫斬斷，雖有短暫陣痛終要成家生子，故《小象》

云「何可長也」。

第四：有關於卦的累疊之象。

雷天〈大壯〉卦，是三爻〈兌〉的累疊。亦即三爻〈兌〉初陽爻累疊為〈大 壯〉卦初九、九二，〈兌〉中陽爻累疊為〈大壯〉卦九三、九四，〈兌〉上陰爻 累疊為〈大壯〉卦六五、上六。《說卦》言〈兌〉為羊，故〈大壯〉卦九三爻辭：

「羝羊觸藩。」六五爻辭：「喪羊於易。」上六爻辭：「羝羊觸藩。」有三個爻 都有羊的象。〈中孚〉三四爻中虛，餘四爻為實，模擬舟船和豚魚外實中虛之象，

也算是三爻〈離〉卦中虛之象的累疊。

第五，有關於上下兩卦會意之象。

指上下卦或內外兩卦，會合成某景象概念。例如〈渙〉卦《彖》言「乘木有 功」，《大象》言「風行水上」，是〈渙〉卦為舟船浮水上，還有風行水上吹動 帆布之象，引申為水沖刷物體。〈渙〉六四上下無常之處，故爻辭「渙有丘，匪 夷所思」，指在丘陵上淹水，是平地人難以想像的。

〈兌〉內外兩卦皆為口，故為兩人口說之象。兩人志同道合而談笑風生，故 初九爻辭「和兌」。六三居內卦熟悉與外卦陌生之間，有不明人士將與自己起爭 執，故爻辭「來兌凶」。九四商討結果未明朗，故爻辭「商兌未寧」。

〈旅〉，日照山頭，適合旅行之象，又有屋舍焚災之象。〈豐〉豆禮器上祭 品豐盛，故卦辭「王假之」，乃王至其處祭拜之象。又外卦〈震〉有反復之象，

〈離〉為太陽，指太陽值正午將返回，故《彖》云「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說 卦》〈震〉為蒼筤竹，有茂密竹林遮日光之象，比喻日蝕。故六二、九四爻辭「豐 其蔀，日中見斗」，指正午時刻看到北斗七星，疑〈震〉也有斗杓之象。

〈離〉為太陽，指太陽值正午將返回，故《彖》云「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說 卦》〈震〉為蒼筤竹，有茂密竹林遮日光之象，比喻日蝕。故六二、九四爻辭「豐 其蔀，日中見斗」，指正午時刻看到北斗七星，疑〈震〉也有斗杓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