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慾暴動：閱聽人的逃逸與實踐
第二節 主體與社群詮釋
二、 我群與他群：詮釋社群的情慾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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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入進去。我就會可以覺得說，就算是這樣的男生，還是可以找到 一個帥哥疼他那種感覺。（受訪者，XXX）
因為我本身是性別感很薄弱的人吧，我既不覺得我是男是女對我現 在的人格形成會有什麼很大的差異，我也不覺得喜歡男人或喜歡女 人對我而言有什麼樣的分別。所以我相對而言會喜歡性別界線沒有 很分明的文本，所以自然而然就會跑到這個地方。……喜歡 BL 應 該還是和我本身的特質有關係。……我並不是追求感官刺激，而是 我認同BL 裡面的價值：男人跟男人在一起 OK，女人跟女人在一 起也OK。（受訪者，小桃）
身處在特定的社會情境中，閱聽人和文本的互動是一種使用、協調、詮 釋和適應的動態過程，閱聽人對文本意義的產製，也只有座落於日常生活的 脈絡裡才能夠被理解，而日常情境則深植於社會和權力關係之中，塑造並限 制了閱聽人的意義產製（van Zoonen, 1994/張錦華、劉容玫譯，2001）。在當 代台灣社會，階級分明的性別意識形態仍舊鞏固著父權制度，持續性別權力 的不均和性別二元的對立。經由閱讀男性愛，女性得到了一個暫時得以從權 力壓迫中逃逸的空間，拋開令她們不滿的女性形象和兩性關係，擷取平等平 權的互動模式所帶來的想像滿足，並可能從中獲得自我認同。男性愛這樣一 種跨越性別限制的文類，其所帶給女性讀者的，也是一種跨越性別的歡愉－
－不管是逾越性別權力本份，要求女性詮釋自身的主體權力，或是突破異性 戀體制下的性別圍牆，勇於認同性和性別的灰色地帶。
二、 我群與他群：詮釋社群的情慾實踐
身為一名閱聽人，人們建構的自我必然有其社會性，閱聽人在看似個人的解 讀和詮釋中，其實已經無可避免地將自己聯繫到某些想像或實際經驗的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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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閱聽人的詮釋社群，換句話說，詮釋社群是閱聽人在媒介經驗中建構的我 群和他群，也是閱聽人的媒介經驗之所以成為有意義的經驗的原由之一（盧嵐 蘭，2007）。Stanley Fish（1980）認為，意義不屬於固定或穩定的文本，也不屬 於自由與獨立的讀者，而是屬於詮釋社群所有。詮釋社群為閱讀提供了特定的脈 絡，形塑了讀者的活動，並決定了這些活動所產生的文本，文本的意義因此永遠 是一種在特定脈絡中產生的、情境中的意義（Storey, 1999/張君玫譯，2001）。而 閱聽人的共同經驗可能源自許多因素，包括社會範疇與媒介使用等都有其影響，
也使閱聽人的詮釋社群具有高度相對性而不易確定（盧嵐蘭，2007）。
詮釋社群因研究興趣和領域的不同而有各種不同內涵，其可能被視為想像社 群、文類社群、社會實踐的社群、迷群、或各種媒介的使用群體，本研究在此主 要採取閱聽人的媒介使用群體和迷群之複合角度，來探討女性閱聽人在同為男性 愛文類使用者的社群中，是否形成某種具體的情慾實踐。
對個別閱聽人而言，詮釋社群可能是一群實際經驗的群體，也可能是一夥想 像的群體，而閱聽人經由媒介使用及人際互動所可能產生的社群想像，主要是藉 由對比來進行區隔，並可簡單分為我群與他群：閱聽人對我群的解讀時常呈現兩 種特性，包含凸顯我群與自己的相似性或接近性，以及強調正向與積極的特質；
而在談論他群時，則較常出現負面的、與我群對立、異於我群和優於我群等主要 幾種不互斥的解讀（盧嵐蘭，2007）。之於男性愛文類的女性讀者，我群和他群 的分別往往建立在「是否閱讀／喜歡男性愛」的差異上，在她們眼中，不接觸男 性愛文類的他群對於男性愛文類和其讀者往往是不友善的，究其根源，這種不友 善來自於對同性戀的恐懼和排斥，連帶使所有同性戀相關產品（男性愛就社會觀 點看來顯然無異於同性戀）和使用者都遭受波及，一併被拒於千里之外。
由於外在環境的接受度低，於是，對這些女性讀者來說，男性愛是一項隱私 性極高的個人興趣，是一種隱性的身份認同，她們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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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但在面對外界詢問時也不會予以否認，而是採取「冷處理」－－直言不諱但 隱藏熱情。但這並不表示她們認為自己的喜好是奇怪的、是有偏差的，因而「羞 於見人」；相反地，她們認為閱讀男性愛就和喜歡看電影一樣，是一個極為普通 的興趣和活動，不主動公開對男性愛的喜愛並非因為害怕外界眼光，而是因為不 想「對牛彈琴」，為恐同的社會對「同性戀」多做解釋，甚至可能因此影響自己 喜歡的心情，得不償失。
雖然我覺得喜歡BL 跟電影是一樣的事情，可是我不會把我興趣中需要 加以解釋的東西跟人家講。……我覺得 BL 是有點私密的興趣，它既然 有涉及到性的方面，還有它涉及到的心理描寫都是比較私人的東西，它 是一種跟個人感受度有關的興趣。……我自己是覺得同性戀很好啊，沒 什麼不可以，可是我知道很多人是相當反對的，也有那種不想踩地雷的 感覺－－主要不是避免踩對方地雷，是要阻止對方踩我的地雷。因為他 們如果對我說出同性戀好噁心，我會覺得很討厭、很生氣。保持那個禮 貌並不是要不影響對方，而是不影響我。（受訪者，小桃）
而在實際經驗的我群範圍內，女性讀者共享哪些社群實踐？研究發現主要有 三：(1) 談論男性愛作品時，女性情慾能動性的展現；(2) 跨越性別的欣賞視野；
(3) 開放性慾取向的態度。首先，女性讀者在討論男性愛作品時，其話題尺度可 以是非常開放的，端視共同討論的對象是否能接受而定。包括開黃腔、語帶「性 雙關」、開「性玩笑」以及在創作上的情色程度等等，都展現出女性豐沛的情慾 動力，當然，這些主題所針對的客體都是男性。受訪者海風和陪訪友人 G 在訪 談中以「無尺也無恥」來描述同好之間話題尺度之開放，或許最適合用來形容男 性愛同好社群談論性議題時的態度。需要注意的是，「無恥」在此並不具有一般 用法上的貶義，事實上，就研究者做為一個圈內人於平日觀察的結果，發現類似
「糟糕」、「髒」等負面詞彙，有時候被援用來表示對於女性逾越「無慾本份」的 讚賞。當群內將一個人冠上「糟糕」、「髒」等形容時，或許可以以其字面的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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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代表女性對於逾越性界線的評價，但這些詞彙被使用的情境又多半是戲謔 的，甚至可能是彼此競賽的，誰能夠做越進一步的性聯想，誰就是「贏家」，也 為談話增添更多娛樂。
女孩子在談BL 的時候的開放程度，你無法想像說她們會這樣去談 BG。
女生在談 BL 談到 H 的部份的時候，有時候比男生談 A 片還要露骨，
可以說下流啦，怎麼女孩子會這樣子這樣。（受訪者，品藍）
不看BL 的朋友的個性相對於看 BL 的朋友來說比較保守，比較沒那麼 開放。因為我認識的看BL 的朋友，其實都很開放，觀念也沒有那麼保 守，我們都很明白地知道彼此的界線在哪裡，所以都OK，反而可以任 意開黃腔，就不用顧慮到那些。（受訪者，小桃）
從受訪者品藍的表述中顯示，對於性，女性其實擁有不輸男性的強大想像力 和能動性。男性愛做為女性讀者談論情慾的出發點，透過一個共通的議題，共享 情 慾 解 放 帶 來 的 歡 愉 ， 並 也 做 為 女 性 情 慾 的 培 力 時 刻 （moments of empowerment），讓女性在探索、紓解情慾的同時，也能對情慾持以正視、開放 的態度。
其次，在男性愛同好間，似乎也發展出一種跨越性別的新欣賞視野。在性別 和性別特質都呈現二元分化的父權異性戀社會中，擁有跨性別特質的個體時常被 視為異類，並被加諸以娘娘腔、男人婆等歧視稱呼，顯示出社會對於溢出性別界 線的人的立場，是排斥多於包容的。但在男性愛的女性讀者眼中，性別身體和性 別特質之間不必然要產生傳統的連結才是值得欣賞的，介於二元極端之間的中間 性，陽剛和陰柔的調和，能產生另一種衝突的美感，突破傳統性別的劃地自限。
美術出身的受訪者XXX 即著迷於以陽剛之身所展現的陰柔之姿，其為性別帶來 更多的想像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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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人體結構的感覺，而且他們（男性愛作品中的男性）的陽剛之 美，可以展現一種矛盾感，就算是男性陽剛的身體，也可以展現一種柔 弱的姿勢或嬌媚的姿勢的時候，有一點違和感，我覺得那種矛盾感是我 很喜歡的。……你是一個男性的身體，你可以表現得很 man 的感覺，
也可以表現得很陰柔的感覺，有一些中間性，我覺得那種感覺都很棒。
（受訪者，XXX）
對跨性別特質的欣賞，也直接反應在我群和他群的態度差異上。以受訪者海 風舉的例子來說，同樣是看見一個長相漂亮的男性，社會可能會傾向以帶有貶義 的「娘胚」稱之，而同好則會以褒義的「正妹」來讚美他的長相。就她的經驗和 看法，她認為男性愛社群內較允許模糊性別界線的情況發生，在面對性別時也擁 有較多元、豐富的想像和詮釋，而不會固守性別和傳統性別特質的連結。但社會 觀念則普遍認為超出傳統性別理想的特質就是不好的，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社會 裡，男性身上出現陰性特質無疑是一種對自我地位的貶低、是失格的男人（從「娘」
對跨性別特質的欣賞，也直接反應在我群和他群的態度差異上。以受訪者海 風舉的例子來說，同樣是看見一個長相漂亮的男性，社會可能會傾向以帶有貶義 的「娘胚」稱之，而同好則會以褒義的「正妹」來讚美他的長相。就她的經驗和 看法，她認為男性愛社群內較允許模糊性別界線的情況發生，在面對性別時也擁 有較多元、豐富的想像和詮釋，而不會固守性別和傳統性別特質的連結。但社會 觀念則普遍認為超出傳統性別理想的特質就是不好的，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社會 裡，男性身上出現陰性特質無疑是一種對自我地位的貶低、是失格的男人（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