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慾暴動：閱聽人的逃逸與實踐
第一節 遊戲經驗的詮釋
一、 遊戲歡愉：暴動，從感官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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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慾暴動：閱聽人的逃逸與實踐
在前章中，研究試圖解析女性色情遊戲文本所隱含的論述機制，其中性別觀 看位置的倒置和超脫異性戀思維的情慾態度，都是對父權體制的潛在反動可能。
但閱聽人並非既定意義的消費者，而是意義的生產者，在其消費發生的社會情境 之中，其是如何對文本進行解讀並產製出自我的意義？本章將從閱聽人的主體經 驗出發，分別以三個章節，闡述女性閱聽人對女性色情／男性愛消費經驗的文 本、主體和反身性詮釋。
第一節 遊戲經驗的詮釋
在闡釋受訪者的女性色情遊戲經驗之前，必須先認知到女性色情遊戲只是受 訪者男性愛消費經驗中的一環，男性愛消費經驗是一個較大的集合，女性色情遊 戲經驗則隸屬於此範疇之內。本研究僅以女性色情遊戲【咎狗之血】做為分析和 訪談的焦點案例，以使不同受訪者之間能有一共同主題交集，並從此出發，推展 至受訪者個人獨特細膩的消費和生命經驗。
一、 遊戲歡愉：暴動，從感官開始
上一章已對女性色情遊戲【咎狗之血】的遊戲方式有所介紹，在極其有限的 互動性之下，遊戲為女性玩家帶來的樂趣，則不在於和角色之間的互動，而是從 閱讀的過程中揭開劇情謎團、蒐集電腦圖片和享受多媒體系統提供的視聽感官刺 激。有別於角色扮演遊戲，在文字冒險類型的女性色情遊戲中，沒有具有人格特 質數量化的角色等待玩家去鍛鍊培養，玩家在遊戲中投注的時間和心血並不一定 會有等價的回報，相反地，若參照遊戲攻略，反而能在最短時間內達到最高效益
－－攻略所有劇情線。女性色情遊戲所賦予玩家的不是和角色之間的互動，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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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劇情之間的互動，雖然遊戲結局的形式和數量都是先設、既定的，但玩家在分 歧選項上所做的選擇仍會直接影響劇情的走向並導致結局的不同，因此在某種程 度上玩家須對遊戲結果負責。這種「負責」的感覺，是玩遊戲和閱讀漫畫、小說 等圖片或文字文本最大的不同。受訪者小桃表示，在看漫畫或小說時，她可以把 自己完全託付給作者，而不必負擔劇情進行的步驟和壓力，即使產生她所不喜歡 的劇情或結局，也不是自己造成的；但在玩遊戲時，則因自己的選擇將會主導劇 情的發展，導致勝敗好壞的原因都在於自身，因此使她在遊戲過程中感到相對的 不安和慌張。受訪者煖也認為，看漫畫或小說時，對劇情的進度和發展均能有一 定的認知和掌握，但玩遊戲則可能會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產生出乎意料的結果，較 具前往未知的不穩定感。
看漫畫和小說不能和它（文本）有互動吧，你是單方面的進入那個世界，
可是讀者的所作所為並不會影響那個世界。遊戲的話，它的（劇情）導 向就是遊戲的人的選擇所影響的，雖然說它也是既定的方向，只是是因 為自己的選擇，所有有一種不安定感，那種不安定感會讓我還蠻心慌 的，就會沒耐性，想趕快玩到結局。……也不是身歷其境，應該說是慌 張感吧，會想要趕快跑出一個確定的結果出來。（受訪者，小桃）
小說的話，都大概知道它一定的劇情在做什麼；玩遊戲的話，就比較感 覺是你選不同的選項可能會有出乎你意料的一些結果吧。就是你可能沒 有想到的事情，它就會被你選出來之類的。（受訪者，煖）
而這種劇情互動式的遊戲所需花費的遊戲時間較少，遊戲過程中的「損失」
也就較低，即使玩出不喜歡的結局，也可以重新開始遊戲或讀取存檔，而不會使 玩家太感受到挫敗或心血白費，如受訪者煖所述，「最多只會玩到不喜歡的角色 的劇情線，那就重新讀檔就好了。」反之，挫折感的發生反而在於無法攻略其他 劇情線的時候，這種無法完成遊戲的焦慮，便可能促使玩家從自行摸索遊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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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為參照遊戲攻略，以使遊戲順利進行。
多數受訪者在遊戲過程中皆有參照遊戲攻略，並可透過攻略秘笈加速達成遊 戲目標並從中獲得愉悅－－攻略喜歡的角色、揭開劇情謎團和蒐集電腦圖片。對 於只攻略喜歡的角色之玩家而言，其遊戲樂趣主要來自於閱讀，玩家在遊戲中有 意識地針對喜歡的角色進行其劇情線，閱讀這個角色和主角之間的故事，獲得「看 故事」的滿足。這種看是有選擇性的、挑剔的，對於不喜歡的角色，便不屑一顧：
「何苦勉強自己去攻略沒興趣的那些（角色）？就只是為了看更多的CG圖21嗎？
沒有意義啊！」受訪者季堤如是說。遊戲攻略不只方便玩家直接攻略喜歡的角色 劇情線，也使玩家能夠避開不喜歡的角色或結局。
然而，閱讀有時候也伴隨著解謎和蒐集的樂趣，甚至蒐集的動機會大過於閱 讀。受訪者小桃認為【咎狗之血】的故事背景和人物設定有獨特性，每一條劇情 線的鋪陳也都有足夠的張力，且彼此之間具有一些相關性並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的線索，需要將每一條劇情線都完成，才能夠扣合所有訊息，因此吸引她將劇情 線悉數攻略，以拼湊出遊戲世界的完整面貌。此時，瞭解遊戲世界的真相、揭開 故事劇情的謎團成為玩家的首要目標，隨著完成的劇情線增加而獲得的電腦圖片 則是附加價值。不過，有些玩家則以蒐集電腦圖片和劇情事件為己任，只有在將 所有電腦圖片和劇情事件盡數開啟之後，才會有「完成遊戲」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而要蒐集所有圖片和事件，勢必也就代表須將遊戲完全攻略，在達成蒐集目標的 同時，也一併瞭解遊戲世界的一切起因和結果。類似的文字冒險遊戲一般均在遊 戲開始畫面設有「事件簿」選項，供玩家欣賞所曾發生的劇情圖片和事件集，也 成為玩家判斷「遊戲完成度」的指標。受訪者R 即以角色扮演遊戲中的「寶物」
來比喻女性色情遊戲中的圖片和事件，非將所有「寶物」都拿到手，才不會有遺 珠之憾。
21 即「computer graphics」，研究譯作電腦圖片，一般口語簡稱 CG 或 CG 圖。見第 11 頁第一章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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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們（女性色情遊戲）通常都有一個地方會顯示你開了什麼CG、
跑了什麼event 之類的，有些遊戲可能你全部跑完以後，它會再給你一 張 CG 獎勵你跑完，有時候就是會為了那樣子（而把遊戲全部玩完）；
或者是其實有時候你只要看到有一格（CG 圖）沒出來，你就會有一種
「為什麼？到底在哪裡？」的感覺。就有點像是玩其他遊戲，就是很想 拿到寶物啊。（受訪者，R）
其實大部分都會想玩到完，因為遊戲破關後面不是有圖集嗎？你只要看 到有空的圖，就會覺得好想看喔好想看喔，所以一定要把它玩到完。（受 訪者，品藍）
而也由於【咎狗之血】沒有正式在台發售，玩家多使用網路下載取得遊戲，
在下載的檔案裡通常已經包含所有遊戲圖片和事件，玩家即使不攻略全部劇情 線，也能從事件簿中看到所有圖片和重要劇情（重要劇情事件多為性場景和結 局），對於不想攻略不喜歡的角色、但或許想看到劇情和圖片的玩家來說，能夠 直接以「看圖說故事」的方法大致瞭解劇情內容，是為一個福音。
除了閱讀和蒐集的樂趣外，遊戲最直接呈現在玩家面前的，是視聽效果的不 同。有別於漫畫或小說等平面的男性愛作品形式，女性色情遊戲在以圖片輔佐文 字進行故事的同時，還融入了聲音音效－－包括背景音樂、事件音效和角色配音
－－一方面以配樂營造劇情氣氛，一方面也使角色的形象更為鮮明和立體。音效 不只是遊戲所具有的特色之一，也可能構成玩家挑選遊戲的重要因素，其中尤以 為角色配音的配音員為重，其聲音和角色的契合度以及配音的品質，都是玩家是 否能夠享受遊戲、沈浸於遊戲之中的關鍵因子。特別是在性場景中，配音使得性 過程更顯真實也更使人臉紅心跳，屬於男性的性感呻吟－－並且是受方男性的呻 吟－－為遊戲平添了另一股感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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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H22的叫聲吶…我第一次接觸，因為我之前沒有聽drama（指 廣播劇），所以我有一點（覺得）…這是男生配的欸（驚訝）！而且叫 得很銷魂。就…哇～……而且我還覺得他們怎麼H得這麼高興啊？（受 訪者，XXX）
我超討厭（在 H 過程中）很吵的攻欸，我覺得攻君只要在重要的時候 出一點聲就好了。（受訪者，淺草）
男性被插入的叫喊（而非男性插入方的聲音），為玩家在想像男性在情慾關 係中的角色和樣貌時，開放了一個新的可能，讓玩家具體地感受／享受男性如同 女性被性感化一般成為慾望客體後的模樣，並形構玩家愉悅和興奮的另一個來 源。這種聽覺上的新鮮和歡愉，如上章所述的遊戲文本視覺呈現一般，在為玩家 帶來感官和情慾刺激的同時，也顛覆了男性在性關係中總是高高在上的形象，將 男性重新放置於性感化與被性慾凝視的位置。數位媒體融合多重感官媒材所帶來 的視聽刺激，為故事提供了新的述說效果，而這種效果有時更勝於人機互動的吸 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