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慾暴動：閱聽人的逃逸與實踐
第三節 反身性思考
一、 文本中的陰性特質：反對性別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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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都不想看。以前看了覺得說「哇，這裡好心動喔、好萌喔」這種因 愛情而生的興奮都沒有了，連那樣子的都不想看。……跟性有關的東西 整個從身體剝離開來。（受訪者，品藍）
我就覺得其實還蠻有一部份是生理影響了心理，你的身體恢復不過來，
你的心理就恢復不過來。我不要說寫不出來，連看都看不下去了。……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男性愛）啦，可是就是生理無法接受，我還覺得蠻 痛苦的，變成這樣我以後要看什麼東西（苦笑）。有慢慢回來的感覺啦，
可是剛生完的時候，真的會覺得我時間已經那麼少了還沒有娛樂這樣。
（受訪者，品藍）
第三節 反身性思考
前兩節已經分別對女性閱聽人的女性色情遊戲經驗、男性愛消費的主體與社 群詮釋做出討論，最後，本節將整理她們對於自身消費行為所進行的相關反身性 思考，並分為對文本、對自身以及對社會等三個層次依序檢視。
一、 文本中的陰性特質：反對性別歧視
儘管有些女性讀者認為，在男性愛文類中，較異性戀導向的文類能夠獲得平 等關係的想像，但也並非所有的男性愛作品皆表現出這種對等氛圍。女性角色或 陰性特質在男性愛文本裡可能會遭受抹黑和歧視，就前者來說，過去女性角色在 男性愛的故事中，也許因為劇情需要，而常被塑造為討人厭的角色（如：第三者）
或等著被男主角拋棄的「砲灰」，將女性形象和地位醜化、次要化（雖然女性角 色在男性愛故事中擔任次要角色似乎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就後者而言，男性愛 文本中具有陰性特質的男性角色，可能會因其陰性特質而較易遭受其他男角的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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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或因過度陰性化而宛然變成一個擁有男性身體的「女性」37並被物化描寫，
這雖是一種社會現實的呈現，但也正因其反映了社會現實，而顯示出陰性特質在 社會中是相對受到歧視和貶低的，若非如此，陰性特質便不該和受害或物化等現 象連結，並被再現在文本之中。
受訪者品藍直指，雖然男性愛作品的作者幾乎都是女性，但文本中仍不免出 現社會脈絡裡對陰性化男性的打壓，她並認為這就是一種對「女性」的性別歧視，
因為這個男性受到歧視，並非因為他是一個男性，而是因為他擁有陰性特質。而 因陰性特質而遭受排擠，說明了具有陰性特質被認為是可恥的，等於是間接否定 了直接和陰性特質連結的女性。她更由此進一步對性別和性別特質的連結產生質 疑，認為身體性別和性別特質之間並無必然關係，男性不必然就有陽性特質，女 性也不勢必具備陰性特質，將陰性特質歸為女性所有，並將陰性化的男性戲稱作
「娘娘腔」，都是一場性別的謬誤，將性別特質框入了性別刻板印象之中。此外，
她也指出過去男性愛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時常被醜化或邊緣化，但這種現象在近年 已經改善許多，也有不少女角深受女性讀者喜愛。
在（男性愛）作品裡面的女性角色受到歧視，女性特質也是。女性特質 放在男性角色身上的時候，懷有這個女性特質的男性在（作品）裡面受 到男性的霸凌。在我來講，那就是一種性別歧視，它歧視的是這個性別
（女性）的特質。角度抬高一點來講，你會說，為什麼這樣他就是娘娘 腔？誰規定這樣就是個「女孩子」？但這也是壓根在性別歧視，因為如 果說你不歧視這樣表現的女性的話，你為什麼會去歧視這樣表現的男 性？（受訪者，品藍）
37 在男性愛文類中，若出現這類過度陰性化的男性角色，其在性關係中扮演的角色通常是為受 方／被插入方，因此，男性愛群體內部一般以「娘受」、「平胸受」等稱呼代指此類角色，意即「像 女生的受」（只是沒有胸部，因此稱之「平胸」）。這和社會中以「娘娘腔」來稱呼具有陰性特質 的男性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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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作品裡面的女孩子有分兩種，一種就是拿來當免洗角色38用的，出來 就是當砲灰、被人家拋棄；或是出來搞破壞用的，像惡婆婆啦，或是小 三啦這樣子。以前的比較會這樣。那現在我看的話，（男性愛作品裡）
出現很多讓人很喜愛的女角色，我覺得那些女角色多少也是會有加分的 作用。……就是讀者可能會覺得「啊，即使是女孩子，在這樣的故事裡，
也是討人喜歡的。」（受訪者，品藍）
在另一名受訪者淺草的男性愛閱讀經驗中，陰性化的男性角色較容易成為被 物化的對象，雖然以身為女性的立場而言，看到男性被物化，較不如看到女性被 物化會令她來得憤愾，但仍舊會使她覺得反感，因為不論被物化的對象是女是 男，「物化」本身就是一個貶抑的行為，且被物化的對象（不論女男）在文本中 所表現出的樣貌舉止，通常都已經超越了常理認知中的女性／男性形象，讓人感 到匪夷所思。
我覺得男生被物化比較嚴重的應該就是所謂「平胸受」吧，就是「娘受」
39，那種才會覺得已經超越了一般男人會有的範圍。……像我看BL的攻 跟娘受，我也會覺得不舒服，感覺應該是跟不喜歡看BG裡女生被物化 是差不多的。（受訪者，淺草）
女性讀者對男性愛文本所作的檢討，透過陰性化的男性角色一例，展現出對 性別平等和尊重的要求，這種要求不只訴求對陰性特質的平等對待，也為擁有跨 性別特質的對象請命，反對性別歧視和霸凌。這也顯示出女性讀者在閱讀文本 時，是有意識地在抗拒宰制性意識形態，而非任由意識形態刀俎。
在另一方面，有些女性讀者則從情感層面出發，比較男性愛文本和異性戀文 本的異同。前述曾經提及，男性愛為女性讀者帶來的逃逸和想像空間，不出一種
38 即像免洗餐具一樣用了就丟，因此稱為「免洗角色」，代表其「拋棄式」的地位，無足輕重。
39 「平胸受」和「娘受」的說明，請參照第 127 頁，註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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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理想情感的渴望本質，且讀者自身對此亦有所察。有時候，讀者察覺的不僅 於此，她們還發現男性愛中的情感模式和異性戀文本編織的幻夢並無不同，有些 男性愛故事即使代換為男女主角來上演，也不會有任何違和感產生，並由此引起 女性讀者對男性愛的熱情倦怠，而將閱讀異性戀文本之路重新打開，增加獲得閱 讀歡愉的管道和機會。
我本來以前有一陣子是真的很喜歡BL，都只看 BL 小說、BL 漫畫，可 是看久了就覺得其實它們有一些東西和BG 的配置上不會差很多，除非 是真的很喜歡的那幾部，可能它們有一些描述是我特別喜歡的點，我才 會特別喜歡它。可是大部分市面上的（男性愛作品）還是有蠻多比例，
那個角色就算畫女的，我也不會覺得很奇怪，那種對我來說是 BL 或 BG 都不會有太大差別。（受訪者，R）
其實還是會覺得有一些題材也是很像（指男性愛作品的題材和異性戀作 品的題材很像），然後就想說回去看看 BG 的那些漫畫，可是之後還是 在看 BL。……回去看 BG 的反而覺得更沒有什麼好看的，就還是回來 看BL。（受訪者，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