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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比較二:其他資本主義論如何論證既存社會運動如何沒有進步性

許乃昌、佐野學,以及涉及台灣問題的平平同人,都拿自己的路線同既存的路線(以 請願運動為主)相對立。而在兩條路線的比較中,除了論證自己的路線如何可能之外(前 已略述),最主要的論證方式就是說明既存的路線如何不具進步性。不過,上述論證方式 存在著一個發展的過程。分別介紹如下:

許乃昌,其「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觀點下的台灣人民也只是在將來才會無產化,因此無產階級 始終不是現實多數的存在。關於吳叡人引文,見:吳叡人,〈台灣後殖民論綱:一個黨派性的觀點〉,

收錄於思想編輯委員會編,《思想(3)天下、東亞、台灣》(台北:聯經出版公司,200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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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㆒:沒㈲論證的論證:㈾產階級的運動既㈲進步性,也可能走向反動。1923 年的 佐野學以一種面面俱到的方式評價殖民地資產階級。他認為,隨著殖民地資本主義的發 展,「有產階級」將從中分化而出。這個階級可能與外國資本對抗或者合作。其中的「小 有產階級」或「小資本階級」更是民族運動的主力,但他們只想追求「自由主義」的「共 和國」或「政治獨立」。406佐野學認為,台灣議會對於一步步實現將來的民族解放而言是 具有重要意義的「最初的階段」。但他也認為這一運動所追求的「臺灣議會」只會成為「臺 灣有產者壓迫台灣無產者的機關」。所以他期待將來能出現更進步的「無產者的民族運 動」。407

第㆓:㈾產階級及其運動必與㈾本帝國主義共謀,所以不具進步性。1923 年的許乃 昌則把殖民地資本主義與母國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之間是否共謀互利,視為判斷殖民 地「資產階級」及其運動是否具有進步性的標準。而他當時完全否定新興台灣資產階級具 有進步性。他認為,誕生於「第一個分化」中的台灣資產階級必因依附日本資本而走向反 動;又因為日本資本主義已經「面對臨終」,因此「資產階級便更焦躁地走向反動」。所以,

「真正的台灣民族解放運動」必須反對日本資本主義以及新興的台灣資本主義所共同形成 的「二重權力」。「台灣議會」完全無法抵抗這「二重權力」,因為這只是「第三階級」向 支配者討價還價的解放運動。必然犧牲無產階級的利益。408誠如連溫卿所言,「台灣人的 富人和日本的富人,由生活的經濟上相同,沒有民族的排斥觀念,反卻結合起來,這是社 會進化上必然到達的地點,所以社會上有兩階級,也是從此分出來的,我們為台灣奔走,

是不可不從此見地去做。」409

第㆔:無力抵抗帝國主義的運動不具進步性,但運動參與者值得同情。1923 年底的 治警事件之後,遭到鎮壓的請願運動充分暴露出運動的弱點,但也促使參與者得到顯著同 情。雖然「請願運動及其參與者」不能直接等同於「資產階級及其運動」,然而「請願運 動參與者」所贏得的同情確實透過理論上的設想而移情於「資產階級」;這一設想就是「整 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

1924 年的許乃昌指出:「台灣資產階級」所推動的「台灣議會是不能給予我們什麼利 益」。但是做為「日本資本主義侵掠入的結果」的「新興的台灣資產階級」卻與「獨占台 灣經濟利益的日本資本主義,利益完全相反」。410如前所述,部分平平同人從殖民地社會 的「第一種分化」並不顯著,來說明包括資產階級在內的殖民地人民之內並無不同的利益。

另一部分的平平同人與許乃昌則透過「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以下代稱許乃昌「全台

406 佐野學,〈弱小民族解放論――社會主義和民族運動〉,《台灣》,第 4 年第 6 號,64~75。關於民 族運動,還可參考佐野學對於「國民運動」的分析,見:佐野學,〈將來の殖民政策について〉,《台 灣》,第4 年第 1 號(1923,東京),12~18。

407 佐野學,〈台灣議會の設置を助けよ〉,《台灣》,第 4 年第 6 號(1923,東京),64~75。

408 秀湖生,〈台灣議會と無產階級解放〉,《台灣》,第 4 年第 7 號(1923,東京),43~46。

409 越無(連溫卿),〈蠹魚的旅行日記〉(琉球:比嘉春潮所藏剪貼稿本,1924),第十五回。〈蠹魚 的旅行日記〉的史料解題詳見本文最後一章:〈餘波:「蠹魚」的旅行日記――1924 年連溫卿的赴 日之行〉。

410 沫雲,〈自台灣議會到革命運動〉,《平平旬刊》創刊號(1924,上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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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人的無產階級化」)而把他們對於資產階級的同情理論化。前面曾提到,把無產階級的 來源放在「第二個分化」――而非「第一個分化」――討論的見解,可能反映「原始積累」

之事實或概念的缺乏。然而「第二個分化」被過分強調的原因,也可能是一種同情的表現。

藉由把當下的資產階級論證為未來的無產階級,論證當下的資產階級值得無產階級的團 結。

但無論把「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擺在何種分化之中說明,「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 化」都意味著「(無產)階級運動」與「民族運動」的重合。411這種重合更意味著民族運 動的階級化,因此階級運動的目標就會成為民族運動的目標。412然而這種重合也意味著階 級運動的民族化,平平同人「真一」云,「假使將來有階級爭鬪發生,就是不外乎台灣人 全體和日本資本家的爭鬪」。413「假使」一語,精要地點出「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實 乃具有政治目的的理論設想――「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作為一種「未來」,其實是為

「現在」論證殖民地資產階級的革命性。也因此,如果資產階級「整體」都被視為潛在的 無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這種細緻的範疇就沒有形成的必要。即便這種被賦予的「前 途」對於資產階級自己而言,不見得是現實的,而可能僅是理論的,甚至不見得是馬克思 主義的。

「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在理論上聯繫起民族運動與階級運動。在「極小化」殖民 地資產階級的歷史作用時,還創造了團結他們的理論基礎。但是,如果過分期待所有人都 成為無產者之趨勢,就可能連帶取消現實的、所佔少數的台灣無產階級之主動性;反而可 能使殖民地資產階級在這種機會主義的理論傾向下奪取運動領導權。414

411 c 「韓國無論資本家,無論勞動者,各不能以自身力量形成獨立階級。僅僅是以民族而論,都 是被壓迫者,[被]榨取者而已。所以在韓國今日的運動,為一民族運動。」「以民族為目的,

圖恢復生命自由,此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見:尹蘇野,〈韓國的民族運動〉,《平平旬刊》,

創刊號,2。

d 「假使將來有階級爭鬪發生,就是不外乎台灣人全體和日本資本家的爭鬪。為什麼呢?現在 台灣的有產階級已經漸漸保不住他們的財產,結果現在的台灣人全體就是現在和將來的無產 [階]級(現在台灣有產階級也是日本資本家的一種勞動者)因此在現在台灣講資本家就不外 乎,在台灣的日本人資本家,台灣總督府就是他們資本家的大本營。總括一句;台灣的階級 運動就會變成民族運動,以後的台灣除了民族運動是沒有第二個運動,就是台灣只有驅逐日 本人的運動。」見:真一,〈再談台灣問題〉,《平平旬刊》,第2 期,5。

412 c 「日本的資產階級顛覆了韓國的封建社會;韓國的民族獨立運動,快會打翻日本的資本主義 罷。所以呻吟於日本勢力之下的東亞被壓迫民眾,所組織的協同戰線,在最近的將來,于日 本帝國主義的廢墟之上,要建築起自由的東亞社會!」見:尹蘇野,〈韓國的民族運動〉,《平 平旬刊》,創刊號,3。

d 「台灣也是東方的被壓迫民族,當這印度高麗,比律菲利賓,諸弱少[小]民族都在猛烈地進 行他們的獨立運動,反抗資本帝國主義的時候。台灣若再起來和他們相呼應,做個東方弱少 [小]民族的大團結,我們東力[方]的社會革命,就快在眼前,世界的革命也就很有希望了。」

「共同推翻資本帝國主義的日本!這就是你們向自由的路,也就是你們對東洋革命應盡的義 務,貢獻於世界革命的功績!」見:真一,〈再談台灣問題〉,《平平旬刊》,第2 期,5。

413 真一,〈再談台灣問題〉,《平平旬刊》,第 2 期,5。

414 若要評論「整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化」的機會主義傾向,或可參照曾出現於朝鮮共產主義運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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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級運動之間的關係重新提出更理論化的說明。這兩位學者的最大貢獻就是將「原始積累」

概念引入論述(山川稱之「原」、418矢內原稱之「本」)。這一 概念的引入,使得那種認為台灣必將資本主義化的觀點提升到頂峰;但這個概念的引入仍 未解決本文所研究之各種論述在「第一個分化」與「第二個分化」之間所發生的混淆。一 方面,認識到「原始積累」的概念並不意味著存在「原始積累」之事實;另一方面,他們 又認為日本資本主義對台灣的支配必然實現資本主義化;最後一方面,由於「原始積累」

恰恰是在處理前資本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之間的關係,在兩者之間的消長足以得出結 論之前,「原始積累」就成為一個可以為兩者間的關係提供解釋、卻又什麼也解釋不了的 萬靈丹。

山川均將當時的台灣視為從前資本主義向資本主義過渡的原始積累階段,並以資本對 於農村土地的收奪來說明原始積累。雖然這個階段就是「第一個分化」之所在,但有一個 觀點是有趣的:他把「自種農減少佃種農增加」(這是他分析的重點)視同於「農村的地 主和無產農民兩者的階級分化」,也就是把佃農視為農業無產階級。419就理論上來說,「佃 農」並非「無產階級」。山川將兩者等同的觀點,也許並不是他理論上的認識出現失誤,

而可能是他確信台灣的「佃農」就是將來的「無產階級」,或者強烈帶有「無產階級」性

而可能是他確信台灣的「佃農」就是將來的「無產階級」,或者強烈帶有「無產階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