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最後,她父親決定要帶她到東京,但在啟程前的大正十一年[1922 年]底,臥病已 久的母親就先逝世了。

「昨[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四時,母親永眠。在落寞的心情裡,思念及 我們許多同志的苦難。現在只有暫時作為有生者的呻吟而繼續下去。」這是次日 小靜小姐寫給連溫卿信中的話。

大正十二年[1923 年]三月,台灣因那被稱為「攝政宮」的現任天皇之渡台而全島 沸騰,「台灣各城市的警察拘留所已然滿員,台北甚至因為無法再收容,就把人銬 上手銬,幽禁於個人自宅。各學校的入學考試,奉命延期,困惑著數萬小學生。」

連溫卿給我的信中這樣說著。

3 月 16 日,小靜再次住進了醫院。在連溫卿給山川菊榮的信中寫道:90

三月十五日的信裡說,她吐了三次血,身體非常衰弱,雖不發燒,但須絕對的安 靜。四月底應該可以治好,所以最近要住院,而入院是十六日……

樂觀的預期四月底就能治癒的她,已作不歸之旅。……但這並非無意義的死。這 是深入戰場提供槍彈而殉職的,戰鬥正熾猛著,啊!何等悲壯!聽說臨終之日的 早晨,雖然拿起鋼筆,但因不能書寫,竟不出一語而嘆息絕望……。

……當地的人都悼念著山口小姐。但運動還是照常進行。甚至寄予重望而努力 著。……比方昨天,聽說那個□□□□[攝政之宮]的□□[行啟]要從我們的文化 協會門口經過,一大早就來個家宅大搜索,出入之人不問男女老幼全都先作身體 檢查;加上憲兵、便衣警察約一百五、六十人,在四周圍站崗、警戒、巡視,過 路的人只要被認為可疑就一個個攔下盤問……要之台灣的㆟民還是徘徊於民族範 圍內的底層,㈲時會打出超乎民族㈬平之㆖的旗幟,但其顏色仍是粉紅色[桃色]

的。(連溫卿氏)

為了迎接裕仁到神社參拜、為了擔任先導的光榮任務,山口透拖延了帶小靜上京的日 期。91正當他陶醉於即將到來的榮耀時,小靜走了,時間是3 月 26 日晚上 9 點 40 分。小 靜以著自己的死,給予父親的皇國狂熱以最後的反叛。此時恰恰是母親逝世於同醫院的百 日。28 日,小靜於台北三枚[板]橋火葬場火化,為了「攝政宮」的渡臺,沒有公開的儀式,

骨灰則暫存於斯。92對於小靜的死,山川均寫道:93

89 山川菊榮,《おんな二代の記》,352。山川菊榮所引史料原自:B 氏,〈臺灣の同志より.その 三(1923 年 4 月 27 日)〉,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匈牙利の勞農革命》,附錄頁16。

90 山川菊榮,《おんな二代の記》,353~354。山川菊榮所引史料原自:A 氏,〈臺灣の同志より.

その一(1923 年 4 月 5 日)〉,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匈牙利の勞農革命》,附錄 頁14;A 氏,〈臺灣の同志より.その二(1923 年 4 月 19 日)〉,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 部編,《匈牙利の勞農革命》,附錄頁15。

91 A 氏,〈臺灣の同志より.その一(1923 年 4 月 5 日)〉,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

《匈牙利の勞農革命》,附錄頁13。

92 B 氏,〈臺灣の同志より.その三(1923 年 4 月 27 日)〉,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

《匈牙利の勞農革命》,附錄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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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勞動節一定要在東京舉行――山口氏留此一言便回去家鄉了。去年的勞動 節有一千五百名工人參加,今年則有五千名工人階級的先鋒參與。在傾盆大雨中 踢濺著泥濘而前進,這樣無產階級軍隊壯烈的情境!紅色的工會旗幟之上,則滴 著如血的雨水!「高高舉起啊,血紅的旗;在這面旗幟之下發誓……我們堅決死 守保衛紅旗!――」我們無產階級先鋒隊更高唱著這首歌!94我真希望能讓山口氏 看到今年勞動節的場面,不過無產階級要得到勝利之前,我們必須付出很大的犧 牲,我們所尊敬的許多同志和我們敬愛的同僚將在我們前進的路上向左向右地倒 下。我不得不咬緊牙關,跨過我們同志、兄弟、戰友的屍體前進,再前進!

堺利彥(1870~1933)賦悼詩云:95 又見一顆花蕾落地

停下來 回頭看

在我們前進的道路上 無暇惋惜

永倉照子則在日記中寫道:96

(1923 年 4 月 24 日)得知山口小姐於三月二十六日過世。真是被奪去應該珍惜的 人。再怎麼想,失去了她,對我們婦女是一件憾事。縱使不是從那麼廣泛的範圍 來痛惜,對我而言也是失去了一位很有助力的朋友,在我而言,這是最大的悲哀。

山口小姐是存在著,在某一個地方存在著,平常這種念頭對我來說是多麼有力的 慰勉,然而直到失去了她,我才痛切地感受到。

現在,沒有知心朋友這件事也是寂寞之一。知心的朋友、同一思想的朋友,能夠 兼而有之自是很高興的事情,不然,我還是喜歡知心的朋友。

……

我要使我的生命能完全燃燒的東西。我好像希望要用我的全身去撲擊某些東西。

我正衷心地祈求著緊張和燃燒。

同年7 月,照子拜訪了山川菊榮,並將小靜未能譯完的《社會進化與婦人的地位》帶回翻 譯。然而同年年底,照子也病逝了。97

小靜死後不久,山川菊榮在《前進》(《進め》)雜誌6 月號發表了〈給將投入社會運 動的年輕女性〉一文。山川菊榮將女性參與社會運動所必須面對的苦痛、危險,以及各種 最終退縮轉向的實例寫於文中,提醒必須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與投入實踐的決心。這封 信,無論就過去或現在、無論是女性或男性,只要願意投身社會運動,都是一篇非常值得

93 山川均,〈尊敬すべき同志山口小靜氏〉,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匈牙利の勞農 革命》,附錄頁3。

94 此即改編自德國民謠的革命歌曲《赤旗歌》,在當時日本社會主義運動中,意義不下於《國際歌》。

95 堺利彥,〈吊意〉,收錄於山口小靜述、水曜會出版部編,《匈牙利の勞農革命》,44。

96 林てる子著,林要編,《小さき命.林てる子遺稿集》,342~343。

97 山川菊榮,〈追憶〉,14,收錄於林てる子著,林要編,《小さき命.林てる子遺稿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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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與反思的學習文獻。山川菊榮在全文的最後寫道:98

在您心中是否燃燒著可以忍受任何艱苦、任何犧牲、對任何工作都可以承擔而有 準備奉獻此一生的強烈信念?您會拋棄一己的安息、平穩的家庭生活、兄弟情誼,

以及以前所受教育的價值觀,而自告奮勇的投入慘烈的鬥爭中,並甘於一生當一 名痛苦的無名小卒嗎?您能放棄資產階級女兒的安穩地位與溫暖的臥榻,毫不後 悔地中彈橫屍、餓倒路旁、甚至刑死獄中,成為階級戰爭之中的一名戰鬥員嗎?

在現在直接刺激您、鼓舞您的事情與現象過去之後,您確定能以冷靜的理智與堅 定的意志,繼續在我們道路上邁進嗎?

社會運動不是玩遊戲,也不是戲劇,這是慘烈的戰爭。此戰爭所要求的是極大的 犧牲,經得起考驗的堅定意志。這是通向未來新社會的階梯與基石。您有這份充 當階梯基石的覺悟嗎?

據《台灣社會運動史》記載,連溫卿於1924 年聯繫上正在台灣當兵的《前進》社同人奧 野直義,從而將《前進》帶進島內,分送給連指導下的台灣無產青年們購讀。99倘若連溫 卿在《前進》讀到這篇文章,會否想起小靜?

在通向1924 年的道路上,小靜先著連溫卿而逝去,在同志們的心中留下了純潔光輝 的形象,但畢竟未能繼續接受時間的考驗;在通向1924 年的道路上,連溫卿承繼著小靜 未酬的遺志而前進――既是1923 年所成立的「社會問題研究會」,也是 1924 年與山川夫 婦的會面,甚至更是1927 年文化協會的左轉――這是連溫卿即將踏上的革命旅行。

歷史對於連溫卿――乃至所有台灣社會主義者――的考驗,即將來到。

98 山川菊榮,〈社会運動に投ぜんとする若き女性へ〉,收錄於山川菊榮著,鈴木裕子編,《山川菊 榮女性解放論集》,第2 卷(東京:岩波書店,1984),70。

99 台灣總督府警務局編,警察沿革誌出版委員會譯,《台灣社會運動史.文化運動》,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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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㆓章:島內㈳會運動㆗的㈳會主義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