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的家新竹分店

3.3.1 最少的規訓，最多的「選擇」

因應新竹地區科學人才長期過勞，對自身健康時有疑慮，竹科著實是推廣有機飲 食很好的下手處，這一點，從筆者一年以來所聽聞的相關講座，以及有機商家增生的 速度可以窺見。以此處選擇的第三個觀察場域──無毒的家連鎖店──為例，短短一 年之間，在新竹的據點就由一家店，擴展為四家以及一處位於百貨公司內的餐廳⁴⁹。 可以見得，有機飲食的確是極被看好的產業。

暫時撇開大論述不談，為了健康而食用有機的消費者，著實佔據著不小的比例。

在筆者的訪談經驗當中，當問及「你是基於什麼樣的考量而吃有機？」，絕大多數的 人還是會回答「健康」，爾後才細緻的談及自身的環保認同或者宗教理念。可以說，

49 新竹最早的一家位於世界街。後來的三家分別在竹東、科學園區、以及光復路巷內。專營餐廳則設於 風城百貨。

健康，經常是個人消費有機飲食的動心起念，而這樣的行為如果要持續下去，經常就 得尋求同好的支持；在里仁當中，是由善業結構拉攏的信眾；在好所在則是由入社的 方式集結；在一般商業經營的無毒的家，則展現為某種生活風格的分享。

在十年前就接觸過有機飲食的巧巧，十年之間斷斷續續地嘗試過幾次，直到近幾 年，因為小孩子的健康狀況不好，才慢慢考慮大幅改吃有機。對她而言，十多年來她 的觀念已經很齊備了，只是需要合適而方便的購買來源；除此之外，她也提及群體風 氣的重要性，

就是一點一點這樣，可是就是真的，施行起來，我覺得真的，不是一個團體，

妳很容易作一作就不了了之。我覺得這比來源的取得（還重要），當然，也 可能因為店開得多啦，來源的取得也容易了（巧巧，訪談稿 040818：5）。 對巧巧而言，曾經一同上社區大學「親子溝通」課程，現在又一起上「生機飲食 DIY」的社區媽媽們，就是一種有形的支持。她們上的「生機飲食 DIY」，就是由「無 毒的家」新竹店長王先生任教。

無毒的家，屬於「康緹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所有，創辦者原先在台灣經營西藥廠，

由於感知到醫藥的侷限性，同時自《無毒的家》（Dadd，1992）一書得到啟發，轉而 創立「無毒的家國際連鎖」，經營出自己的有機飲食品牌。無毒的家總店設於加拿大 溫哥華，五年來其行銷及展店已超過 80 家，除以台灣為主要經營腹地，亦拓展至新 加坡、印尼、馬來西亞等地。該企業以跟上國際資訊腳步自豪，一方面展現在銷售據 點的遍佈，另一方面則在於廣納各國產品，近日推廣最力的應屬布魯士系列果汁⁵⁰， 它是由奧地利自然療法推廣者Rudolf Breuss所研發的食療配方，授權予瑞士Biotta有機 農莊種植製造。現在由無毒的家在台獨家代理，成為它們的主打系列商品之一。

以商業手法經營，致力於援引種種科技論述、打造專業形象，無毒的家表明它們 沒有宗教色彩，不主張全素，對生食不強調也不排除。各項商品能夠達到「有機」的 標準當然最好，不過，只要是通過食品安全檢測，經公司認可對於人體有益的健康補 給品，也會出現在架上。同時，為了全方面打造無毒的「家」，舉凡食材、空氣和水 都要講究，因此店內也有生機飲食專用食物處理機、奈米光觸媒空氣清淨機、以及小 分子礦質水機等設備的販售。除了顧及全方位的生活，無毒的家也期許自己達到全方 位的專業，前面已經提到源自奧地利的蔬果汁療法，另外還有德國的亞麻仁陽光療 法、日本的自然粗食派、以及中國傳統的五行五色與陰陽溫寒學說，店內皆備有相關 資訊及產品，在店長的訓練課程中，自然必須涵括上述範疇。

50 包括有西芹根汁、馬鈴薯汁、胡蘿蔔汁、甜菜根汁、黑蘿蔔汁，療效各有不同，店內備有小冊子供人 參照使用。

新竹店長本身為「無毒的家」核心訓練講師，並在新竹婦女社區大學與科學城社 區大學開課教導生機食療，上課內容包括有機概念介紹，和有機飲食的烹飪教學。課 堂教授經常援引一些簡單的營養學和病理學資料，將人體狀況扣連於飲食內容，藉以 強調健康飲食的重要性。另一方面，為了確保有機消費能夠貫徹於家庭，面對以家庭 主婦為主的學員們，老師經常提醒大家，落實有機要採漸進式，食物好吃還是最要緊 的。因應這種務實的需求，無毒的家供應的調味料明顯的比先前兩家來得豐富，只是 標榜「有機」的名號，無形之間為「健康」加分。

3.3.2 生活風格造就的親疏遠近

在這麼一個標榜「與國際接軌」的場域中，更明顯的看到當中具有選擇性的親近。

引進日本的「粗食派」論述，甚至在台灣以此名號開設餐廳，卻徹底悖離了日本「身 土不二」的主張；自各國引進最先進、號稱來自最乾淨農場的食材加工品，這種大規 模的跨國消費，仍究是以進步意識為依歸，可以說是以極不自然的方式在消費自然。

所謂「身土不二」，顧名思義，就是身體和土地無法二分，在台灣口語即所謂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雖然現在這句話已被引申指人們的經濟活動需因地置宜，

但回歸字句的本義，乃提醒我們親近在地食材的重要性。不論在東方或西方，針對地 理環境以及人類的體質，都有所謂的寒熱乾濕互補調和之說，因應什麼樣的氣候、必 然生長出什麼樣的生物，在地的食材自然影響了地區文化的構作。

這樣的說法似乎帶有環境決定論的意味？那麼換個說法，無論是在農地上施用化 學肥料，或是在家畜的飼料中添加藥物，伴隨著自然環境以及生命活動的循環，有毒 物的排出勢必匯流入生態圈，直接影響著臨近的水與空氣。基於這樣的親疏之別，與 其消費外國的有機產品，支持外國的有機農法和生態淨化，照顧本土自然產業對台灣 人的永續生存豈不是有較直接卻更長遠的好處。相對的，挾經濟實力消費進口有機食 品的舉動，在生態倫理上對這塊土地的戕害，無異於自我（生態）殖民、將台灣第三 世界化；並且就全球範疇而言，持續地在當地的慣行農法及進出口農產品的運送當 中，消耗資源、累積負擔。

誠然，商業的確是有機推廣當中最容易下手的一環，有這樣的店面存在，實際地 滿足消費者的日常需要，不啻為推動有機的捷徑。不像先前二者還受到合作社以及法 人理念的規範，無毒的家的自我定位就是盡可能完善地提供客戶的需求（這個「提供 需求」，可以很弔詭地同時被解讀為「提供產品以滿足需求」以及「提供你有這方面 需求的想法」），因而該場域內部的活動，很大成份取決於經營者的定位，以及設置地 點的人際互動。

依筆者在無毒的家新竹總店以及光復店之間的觀察，由於總店具有王老師這樣專 業性的角色存在，免不了有許多為了食療諮商而前來的消費者，經常可以看到這類顧 客和老闆一同落坐在用餐區，桌上散落著相關產品資料，有時還有諮詢者的健康檢驗 報告。至於光復店，由於成立時間不長，專業形象尚未打造完全，來店諮詢的狀況不 多，多停留在對於產品使用方式與功效的經驗分享；由於店員們主要是社大成員出來 的，課程中所教授的配方成為他們販售配套的主打，例如斷食療程；以此觀之，稱王 老師的課為職前訓練亦不為過。另一方面，由於專業形象沒有拉抬出來，這個設置在 社區裡的用餐空間，也成為社區媽媽們的閒話據點，店長自己也說，「我賣的東西就 是我（們）自己想吃的東西，只要我（們）覺得好吃，我就會想辦法去進！」表明了 其經營路線的親和性，以及反應需求的取向。稱之為現代版的街角雜貨店亦不為過，

唯一的差別，就是現代版打著「健康」的招牌，而這個「健康」要價不斐。

弔詭的是，這「健康」為什麼會是現代行銷的特色？這不是身為人的基本權益嗎？

這個問題，就要扣連到「環保」的層次來談。

鄭先祐（1994）提出生態主張在落實上面臨三個層次的困境，分別為知識上、體 驗上、以及結構上。其中體驗上的困境，包含了存在於空間上的差距、時間上的落差、

以及自我與他人之間的差別，因而使得享樂者在「佔了生態的便宜」之後，卻無需承 擔直接的傷害，而當中存在於自我與他人之間的差別，往往是源自經濟結構的殊異，

致使生態貧富差距複製自經濟上的貧富，享有經濟資本的人，相信可以用錢買到自身 的環境安全與健康，因而感覺不到生態問題的切身之痛。這呼應了我們在一般有機食 品消費中經常遭遇的狀況，高價的有機產品需要一定的經濟能力支持才買得起，這是 在三處消費社群之間普遍被承認的。不同的是，主婦聯盟的主張試圖與這樣的結構困 境對話，里仁團體試圖以共業說法提供個人善盡一己之力的指導，在無毒的家卻鮮少 看見這方面的努力。

一位「生機飲食 DIY」的學員曾在訪談中表示，

落後國家的人根本不用擔心食品安全的問題，因為他們的環境沒有受到污 染，可比過去的農業社會形態，自己種自己吃，而且還比我們買的有機食品 便宜得多，落後地區的人其實是幸運的！但是，當然，要求活在現代的我們 回到農業社會當然不可能，幸好現在有這些產品，雖然很貴，但還好還買得

落後國家的人根本不用擔心食品安全的問題，因為他們的環境沒有受到污 染，可比過去的農業社會形態，自己種自己吃，而且還比我們買的有機食品 便宜得多，落後地區的人其實是幸運的！但是，當然，要求活在現代的我們 回到農業社會當然不可能，幸好現在有這些產品，雖然很貴，但還好還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