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先秦儒家道德觀看司馬遷〈貨殖列傳〉中的商道精神
第六節 西漢貨殖人物與現代企業經營者可相呼應之處
至於西漢貨殖人物，則於下表之歸納：
表 4
人 名 行 業 簡 介
1.蜀卓氏 工業 其先趙人，冶鐵致富。秦破趙，遷至臨邛。即鐵山 鼓鑄，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獵之樂擬於人君。
2.程鄭 工業 山東遷虜，冶鑄，富埒卓氏。
3.宛孔氏 工業、商業 梁人，用鐵冶為業。秦伐魏，遷孔氏南陽，大鼓鑄。
因通商賈之利，家致富數千金。
4.曹邴氏 工業、商業 先以冶鐵起，富至巨萬。其後貰貸行賈遍郡國。
5.刀間 商業 逐漁鹽商賈之利，連車騎，交守相，起富數千萬。
6.師史 商業 轉轂以百數，賈郡國，無所不至。致七千萬。
7.宣曲任氏 商業 糧食囤積販賣，豪傑金玉盡歸任氏。
8.橋姚 牧畜 塞外致馬千匹，牛倍之，羊萬頭。粟以萬鍾計。
9.無鹽氏 子錢家
景帝時，吳楚七國反。出征將領貸子錢，諸子錢家 莫敢貸，唯無鹽氏貸出，三月吳楚平，無鹽氏息什 倍。富埒關中。
西漢初年經商致富成功的商人不在少數，司馬遷的在〈貨殖列傳〉中為他們寫下 豐功偉業的人數比春秋戰國時代更多，除了以上表格所列的人物外，還有幾位因為〈貨 殖列傳〉記載內容並不多，本文無法詳細歸納分析，所以不納入分析範圍。另外，本 文為了避免分析後的結論重複，只針對經商策略較有特色的七位做詳細分析。
一、蜀卓氏
蜀地卓氏的祖先是趙國人，因為經營冶鐵事業而致富。關於蜀卓氏的致富過程，
417參考：南京大學中華文化研究院官方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7f7f73270101ec7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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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是這麼描述的：
蜀卓氏之先，趙人也，用鐵冶富。秦破趙，遷卓氏。卓氏見虜略，獨夫妻推 輦，行詣遷處。諸遷虜少有餘財，爭與吏，求近處，處葭萌。唯卓氏曰：「此 地狹薄。吾聞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鴟，至死不飢。民工於市，易賈。」
乃求遠遷。致之臨邛，大喜，即鐵山鼓鑄，運籌策，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 人。山池射獵之樂，擬於人君。418
當趙國被秦國消滅後，秦國要將這些戰敗國的人民遷移到邊遠地區，那些被遷徙到邊 地的人們，只要有點錢財的，都想盡辦法賄賂執事官員，希望自己不要被遷徙到遙遠 的邊地去，最後他們如願以償，可以到距離家鄉不遠的葭萌縣居住，只有卓氏說：「葭 萌這個地方雖然距離不遠，可是這裡卻土地狹小，土壤貧瘠，不是一個長久發展的地 方。我聽說汶山下沃野千里，只要肯耕種，就不會挨餓，那裡的人民又善於交易，適 合經商買賣。」於是他主動要求遷徙到邊遠的汶山去，卓氏被安置在臨邛後非常高興，
利用當地蘊藏鐵礦，發展冶鐵事業，經過一番努力和經營後，卓氏成為滇蜀地區的大 富豪，奴僕甚至多達上千人，而他在田池射獵上的生活享樂上也不亞於國君水準。
(一) 藍海策略
《藍海策略》一書是由學者金偉燦（W. Chan Kim）和勒妮·莫博涅（Renée Mauborgne）
兩人合作完成的經濟策略學暢銷書，原名「Blue ocean strategy」。過去企業所採取的獲 益方式都是以：壓低成本、搶攻市佔率、大量傾銷等傳統商業手法。但是時到今日，
企業的商業環境競爭更為激烈，傳統的舊方法不但獲利大不如前，還產生了種種新弊 端。企業主不如離開原已血流成河的舊戰場，重新開創出一個尚未被開發的全新市場，
以便為自己的企業創造出獨一無二、全新的商業新領域，也才能遠離競爭，賺取高額 利潤。419
蜀卓氏在兩千多年前就懂得離開原有熟悉的地方，到新的區域──汶山去，帶著 技術和資金去開創這塊全新的處女地，果然獲取高額的利潤。主動表明願意遷徙到汶 山發展，蜀卓氏的計劃相當符合現代經濟學所謂的藍海策略。
(二) 掌握地理環境的優勢
蜀卓氏對汶山的地理環境做過一番考察，知道這個地方沃野千里、人民又喜歡買 賣做生意，加上當地蘊藏鐵礦，而自己的本業又是做冶鐵這一行，雖然離自己的故鄉 較遠，但是幾個條件分析下來後，利多於弊，於是自願遷徙到一個全新的地點，重新 來過，果然為自己創造出一番成功的產業。弱者總是把未來交給命運和別人來掌控，
但蜀卓氏並不將未來交給命運，他面臨被遷徙的命運時，仍然積極為自己的事業做最
418 (西漢)司馬遷原著，韓兆綺編著《史記選注匯評》，(臺北市：文津出版社，1993 年 4 月)，頁 543。
419 參考：金偉燦、莫伯尼/著，黃秀媛譯：《藍海策略－開創無人競爭的全新市場》，台北市：天下文化，
2006 年 3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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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籌備。他多方打聽後，掌握了汶山地理環境的優勢，知道汶山最適合他發展，於 是成功發展出自己的事業王國。
二、宛孔氏
商人無國界，只要是有利潤的地方，商人就必須克服關卡，跨越疆界。但是不同 區域有不同區域的生存法則，現代的國際企業在面臨跨國設廠、異地經商時都要格外 謹慎，要確實掌握當地政治、經濟、風俗民情，還要有足夠的人脈確保消息來源的可 靠性，以及遇到麻煩事時有接應的資源。西漢初年經商致富的宛孔氏有類似的經驗：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鐵冶為業。秦伐魏，遷孔氏南陽。大皷鑄，規陂池，
連車騎，游諸侯，因通商賈之利，有游閑公子之賜與名。然其贏得過當，愈於 纖嗇，家致富數千金，故南陽行賈盡法孔氏之雍容。420
宛城孔氏的祖先是大梁人，靠著冶鐵業維生。秦國攻滅魏國後，把孔氏一族遷徙到南 陽去，他便在這裡大規模經營冶鑄業，賺夠了錢財後，他開始規劃經營池塘，車騎成 群結隊，交結諸侯，並藉以通商易貨，獲取更大的利潤，還贏得了游閑公子樂善好施 的美名。但他所賺的錢遠遠超過施捨出去的那一部分，並遠勝過那些斤斤計較的商人。
(一) 守住核心競爭力
現代企業想在市場是獲利，就得專注於本業，才能發揮出自己最大的競爭優勢，《現 代經濟學辭典》對「專業化」有如下的解釋：
專業化(specialization)個人或廠商的活動集中於那些他們在其中具有某些自 然的或已獲得的優勢的生產部門。421
只有守住自己的專業，才能發揮最大的核心競爭力，並在商業市場中佔有一席之地。
宛城孔氏的祖先靠著冶鐵業維生，所以孔氏家族在冶鐵業上掌握了一定的技術和能力，
冶鐵業就是孔氏的核心競爭能力，一旦孔氏家族因為政治因素不得不遷徙到南陽時，
他觀察了當地的地理環境後，發現新的地點對冶鐵業的發展是有助益的，幾經思量後，
孔氏還是守住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將冶鐵業持續發揚光大，賺取巨大的財富。
(二) 結合地利之便，轉投資發展新事業體
宛城孔氏在南陽靠著冶鐵業賺進大筆財富後，他沒有讓資金閒置，孔氏研究當地 的地裡環境，再將資金轉入新事業體──開闢池塘從事養殖業、串連起馬匹車隊。
「轉投資」是現代企業名詞，根據 Carter(1977)與 Chatterjee(1986)的定義：公司
420 (西漢)司馬遷原著，韓兆綺編著《史記選注匯評》，(臺北市：文津出版社，1993 年 4 月)，頁 543。
421 David W. pearce 等編著，方世榮、王睦舜校訂《現代經濟學辭典》，(臺北市：五南圖書出版有限公 司，2006 年 11 月初版)，頁 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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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投資成立關係企業，可享受多角化經營的優勢購買機器設備、原料或在產銷制度的 運用上享受規模經濟的利益，藉以達到綜效之作用而加強企業之競爭優勢。
兩千多年前的宛孔氏不見得懂得什麼是「轉投資」，但他確實用多角化的經營賺取 了大筆財富，從冶鐵業、養殖業、馬批車隊三個事業體裡滾出大筆財富，成就了一個 強大的商業體系。
(三) 政商合作，利他主義
企業經營都是為了牟利，但是企業若太短視近利，只是汲汲營營追求自身的利益，
企業的生命週期也不會太長久。但是透過和有利人士合作、適時地採取利他策略，反 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在《現代經濟學辭典》對「利他主義」有精闢的解釋：
利他主義(altruism)指關注別人的福利。因此，一個人的效用函數可以表示如 下……。422
在《現代經濟學辭典》中，「利他」只是開端，最後都會回到利己上，甚至「利他」在 經濟學上還有一組公式可供計算，因為與本文探討無關，所以在此省略。
兩千多年前的孔氏也知道「利他」策略的重要性。當宛城孔氏成為富豪後，他帶 著貴重的禮物，開始經營政治人脈關係，靠著四處拜訪各地諸侯，取得了諸侯的信任 後，成功跨越各國所設置的關卡，獲得四處經商買賣的便利，為往後自己的孔氏家族，
打下更堅實的經商基礎。
成功的商人懂得送禮、拜訪的藝術，當自己的事業有了一定的基礎後，要知道下 一個目標在哪裡，下一個可以幫助自己達到目標的貴人在何處，更要懂得獲取此人的 信任與幫助。孔氏用「利他」的方式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圈，富而好禮、富而好施，他 為整個孔氏家族鋪了好長一段的經商大道，在這條大道上隨處有貴人可以扶持、提攜 孔氏家族。
三、曹邴氏
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是降低成本、賺取利潤，接著我們分析曹邴氏用什麼樣的方法 來發揮這樣的理念。
魯人俗儉嗇，而曹邴氏尤甚，以鐵冶起，富至巨萬。然家自父兄子孫約：「俯 有拾，仰有取，」貰貸行賈徧郡國。鄒、魯以其故多去文學而趨利者，以曹 邴氏也。423
422 David W. pearce 等編著，方世榮、王睦舜校訂《現代經濟學辭典》，(臺北市：五南圖書出版有限公 司，2006 年 11 月初版)，頁 25。
423 (西漢)司馬遷原著，韓兆綺編著《史記選注匯評》，(臺北市：文津出版社，1993 年 4 月)，頁 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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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魯地的人民都很節儉，甚至到了吝嗇的地步，而曹人邴氏更是如此，他靠著冶 鐵業起家，成為一方的富豪，但是他們家卻有這樣的家規：日常生活的一舉手、一 投足間都儉約不浪費，曹邴氏家族在全國各地租賃、放債、做買賣獲得了很多錢財。
在當時鄒魯地區有很多人深受啟發，甚至放棄儒學而追求經商營利，這都是受到曹 邴氏影響的緣故。
(一) 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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