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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在學術史上之貢獻

第七章 錢穆先生之理學歸結於朱子

第一節 朱子在學術史上之貢獻

錢穆先生讚揚朱子之貢獻極大,以為應當跳脫門戶之見,方能對朱子學能有 一全新之評價。朱子學極為博大,而朱子學又可謂囊括四部、和會百家而形成一 新的儒學傳統。因此錢穆先生常稱朱子可謂當時之集大成者,可與孔子並稱之,

儼然將朱子之貢獻,提升至孔子以下之第一人。錢穆先生曰:「中國思想之主流在 儒家,前有孔孟,後有程朱,影響最大。」4又曾提到:「在中國歷史上,前古有孔 子,近古有朱子,此兩人,皆在中國學術思想史及中國文化史上發出莫大聲光,

留下莫大影響。曠觀全史,恐無第三人堪與倫比。」5錢穆先生將朱子之學上接孔 孟,乃是其獨到之發明,然肯定朱子於學術史融通百家四部之精神,可與孔子克 承周文化之大統相符。可知錢穆先生對於朱子之評價,乃是從當時整個學術發展 上入手,朱子能會通百家,正如孔子能集周文化之大成。朱子學問之精神極似孔 子,而錢穆先生看到這一點,故對朱子有更深刻之讚揚。

如前所述,朱子為當時學術上之巨擘,不僅在理學上與象山、張拭等人有所 交流,更於經學、史學之領域亦多有涉入。朱子為學如此密實,可謂真能達到其 所倡言格物致知之精神。而朱子與各家交流甚為頻繁,亦提出許多獨到之觀點。

錢穆先生注意到此,因此特別提出朱子學之種種貢獻,以下分別述之。

錢穆先生以為,朱子在學術史上的貢獻非常多,朱子為理學中之大家,對於 理學之貢獻自然不能輕忽,而錢穆先生認為其最大貢獻,莫過於完成儒家之新道 統。錢穆先生曰:

然朱子在中國學術思想史上貢獻最大而最宜注意者,厥為其對儒家新道統 之組成。道統觀念,似乎孟子已言之,但亦可謂其本由釋氏。隋、唐間台、

賢、禪諸家皆有其傳統,不獨禪宗也。韓愈〈原道〉,始為儒家創傳統。下 及北宋初期,言儒學傳統,大率舉孔子、孟、荀以下及於董仲舒、揚雄、

4 錢穆:《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五).程朱與孔孟》,臺北:東大,1991 年 8 月出版二刷,頁 203。

5 錢穆:《朱子學提綱》,臺北:東大,1991 年 2 月三版,頁 1。

王通、韓愈。惟第二期宋學,則頗已超越董、揚、王、韓,並於荀卿亦多 不滿。朱子承之,始確然擺脫荀卿、董、楊以下,而以周、張、二程直接 孟子。第二期宋學,始確然占得新儒學中之正統地位。此為朱子之第一大 貢獻。關於此方面之著作,最著者為《近思錄》。6

錢穆先生以為,朱子於學術史最大之貢獻,便是確立儒家之新道統觀。中唐韓愈 已率先提出儒家道統之觀念,而北宋初年承之,並於孔孟之後增入董仲舒、揚雄、

王通等人。而傳至朱子,朱子超越董、楊、王,而以周濂溪、張橫渠、二程子直 接孟子,儒家之新道統觀如是確立。

朱子對於北宋初期將董仲舒、揚雄、王通列入儒家道統之中並不以為然,而 對此三人之優缺亦有所取捨,最終仍排除董、揚、王,而以周、張、二程直接孟 子。因此錢穆先生曾提到:

北宋諸儒,乃從韓愈之言而益加推衍,於西漢舉出董仲舒與揚雄,於隋舉 王通,於唐舉韓愈,以為儒家道統在是。朱子於董、揚、王、韓四人皆多 評騭,尤於王通〈中說〉,辨其偽而存其正,闡其博而抉其失,非淺淺用心 者所能及。於董仲舒,則只取「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誼不求其利」兩語。

於揚、韓,則尤貶抑為多。7

由此觀之,朱子對於以董仲舒、揚雄、王通乃至於韓愈為儒家道統之正宗不以為 然,亦對此四人有所評述。尤其是王通的〈中說〉,朱子更是對其有深入之研究,

錢穆先生認為,此非淺淺用心者所能及。對於董仲舒之言論,則只取「明其道不 計其功,正其誼不謀其利」兩語,而放棄其「天人感應」的讖緯之說,作為儒家 行德求道的基本精神,且對於揚雄與韓愈也有所貶抑。因此朱子乃改由周濂溪、

張橫渠、二程子直接孔孟,以此為儒家道統之正宗。

確立儒家道統一系之傳承,更加使得理學在儒家道統上取得正統之地位,其 影響力自然亦超越當時其他思想,成為學術之主流。而朱子確立儒家之正統在理 學後,亦積極尋求儒家之新經典。而《論語》、《孟子》之影響已不須多言,朱子 又加入《中庸》、《大學》而成四書,四者儼然成為儒家之新經典,錢穆先生曰:

《論》、《孟》自來為儒學所尊,中庸之書,當起於秦代。其書融匯儒道思 想,與《易繫辭傳》相先後,實已為先秦時期一種新儒學,與孟、荀有異。

南北朝時代釋道思想盛行,《中庸》、《易繫》亦為當時所重。唐李翱復性書,

還開宋代新儒學之先河,其篇中理論即據《中庸》。釋氏如天台宗等治《中 庸》者亦盛。北宋初期諸儒,皆極重視此書。張橫渠初謁范文正,范即勸

6 錢穆:《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五).朱子學術評》,臺北:東大,1991 年 8 月出版二刷,頁 159-160。

7 錢穆:《朱子學提綱》,臺北:東大,1991 年 2 月三版,頁 28-29。

其讀《中庸》。《大學》則由二程始特推尊,故曰程門多以《大學》、〈西銘〉

開示學者。至朱子遂彙《學》、《庸》、《論》、《孟》成一系統,並以畢生精 力為《論》、《孟》作集注,為《學》、《庸》作章句。元、明以下迄於清未 七百年朝廷取士,大體以朱注《四書》為圭臬,學者論學亦以朱注《四書》

為準繩。朱子注《四書》,正猶孔子修六經。孔子修六經,未必有其事,而 朱注《四書》則其影響之大,無與倫比。此為其第二大貢獻。8

《中庸》之思想,有一物我合一、天人性命相感應之圓融精神,因此人與天能互 通為一,皆為歷代儒者所認可。故《中庸》自先秦以來,便廣受到重視。而〈大 學〉自程門始重視,為入門修德必讀之書。朱子注《四書》而成《集注》,自朱子 以後《四書》之地位被提升,而使孔孟之精神更加凸顯。

朱子之注《四書》,使得自元朝以降,科舉考試皆以朱注為考試用書,成為讀 書人不可不讀之儒家經典,因此《四書》對於元明清之士人影響甚遠。錢穆先生 極為看中朱子注《四書》之貢獻,除對政治科舉與學術界有深遠影響之外,其最 重要之精神,乃在於將儒學從經學之中擺脫,重新建立一套儒家之新道統。《四書》

之完成,更加確立儒學道統之正統地位,以周、張、二程直接孔孟。朱子以其深 厚之理學底蘊,直接探求先秦孔孟之精神,因此孔孟之思想經由朱子之手發揚,

而不須再由經學之去理解。故對於經學之重新定位,是錢穆先生認為朱子在學術 史上之第三大貢獻,錢穆先生曰:

朱子第三大貢獻,在其對經學地位之新估定。先秦儒學雖原本經術,但儒 學與經學畢竟有不同。兩漢博士,始把經學替代了儒學。此一風氣,直到 唐人未能改。宋儒始漸漸從經學中擺脫來復興儒學,朱子乃此一績業之完 成者。9

錢穆先生認為朱子在學術史上之第三大貢獻,便是重新賦予經學之地位。錢穆先 生以為,先秦儒家雖本於經學,孔子亦能通曉五經,然孔孟之思想之核心乃在於 成就德性,在自我之完成,在教人博文約禮,而非只從經學中探求。直至宋代儒 學復興,乃始從經學傳統中逐漸走出,而朱子正是此績業之完成者。而此最大之 貢獻,在《四書》之確立,使得學者可由《四書》直接理解孔孟。

可以如此說,錢穆先生於前所列舉朱子在學術史上之三大貢獻,實惟一也。

即是振興孔孟以降之儒學,並將儒學之發展重新導正,使得宋代理學能夠與先秦 孔孟相接軌。自北宋以來,宋儒喜談論尋「孔顏樂處」,濂溪、明道、伊川皆以此 理想示人。然最為看重《論語》者,當推朱子為第一人。濂溪為理學開山之祖,

其思想核心多近《易》與《中庸》,程門亦推崇《大學》、《中庸》,視其為入德第

8 錢穆:《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五).朱子學術評》,臺北:東大,1991 年 8 月出版二刷,頁 160。

9 錢穆:《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五).朱子學術評》,臺北:東大,1991 年 8 月出版二刷,頁 160。

一法門,明道著述甚少,而伊川注《易》得以傳世,可見其學術核心在《易》而 不在《論語》。朱子為《論》《孟》做注,並將程門所重之《大學》、《中庸》,與之 合成《四書》,合孔孟思想與北宋理學,既有繼承亦有創新。

錢穆先生極為看重朱子注《四書》,而朱子成四書之貢獻乃在於使學者回歸四 書,直接探求孔孟之精神,不須再經由鑽研經學之過程。若以此觀點來說,則可 謂為朱子之一大洞見。尋「孔顏樂處」,若不能回到《論語》,志孔顏之道、樂孔 顏之學、修孔孟之德,恐無著力處。朱子為《四書》作注,其貢獻與用心,乃是 上承孔孟。清儒亦不乏大家注《論》、《孟》,然其義理造詣不及朱子,又不能契宋 明諸儒之優點,則恐有失之。

錢穆先生以為朱子注《四書》之貢獻意義深遠,使宋代新興之理學得以與先 秦孔孟相接,朱子成《四書》後,孔孟之精神得以撥雲見日,學者直從《四書》

入門,篤信聖人之志、好學聖人之言行,守死善道,便能漸入聖境。而錢穆先生 對此則極為讚賞,其言曰:

在他手裏,把自漢歷唐,對古代經學的尊嚴性與神秘性全剝奪了,而重新 還他們以應得之地位,後來陽明「六經皆史」的理論,其實在朱子早已透 切發揮了。從此以下,四子書占踞上風,五經退居下風,儒學重新從經學 中脫出,這是朱子第三大貢獻。10

朱子注《四書》,使得宋代儒學重新發揚,退去五經之影響而直接孔孟。故錢穆先 生先前所評述朱子之三大貢獻:新道統之確立、注《四書》、退五經,其目的是欲 使理學與先秦儒學結合,發揚孔孟之真精神。錢穆先生此段話看似言朱子捨棄五 經,而獨尊《四書》,實不然也。朱子一生對五經亦下過許多工夫,其對五經亦有

朱子注《四書》,使得宋代儒學重新發揚,退去五經之影響而直接孔孟。故錢穆先 生先前所評述朱子之三大貢獻:新道統之確立、注《四書》、退五經,其目的是欲 使理學與先秦儒學結合,發揚孔孟之真精神。錢穆先生此段話看似言朱子捨棄五 經,而獨尊《四書》,實不然也。朱子一生對五經亦下過許多工夫,其對五經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