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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酆都：地祇法研究
本章進行地祇法的討論，討論相關的組織系統、罡呪符訣，以及從宗教社 會學的角度切入，觀察道教如何吸納、改造地方的祠神信仰，而成為具道教性 質的官將。第一節整理《道法會元》、《法海遺珠》、《藏外道書》中的地祇法資 料，討論該法「北帝（天蓬）─東嶽─（祖師）─主帥（瘟司）─副帥、直將
─土地」這個神譜階序所代表的意義。其次，因劉玉、黃公瑾所撰述的〈地祇 法〉、〈地祇緒餘論〉、《地祇上將溫太保傳》留下豐富的資料，包括地祇法的實 際行法經驗以及當時流播的情況，所以可依從其述，整理出地祇法所重的青靈 總攝罡、丁壬癸巽罡、丙丁生鬼符等罡呪符訣，藉此把握此法的要義，同時也 能對目前較難理解的宋元時期元帥法的操作多些理解。第二節則是延續第二章 討論，以劉玉、黃公瑾的資料為案例，觀察他們如何透過傳承譜系以及打擊三 壇之教、民間祠神等來建構地祇法的正統性與權威性；其次則說明溫瓊、張 巡、康應、關羽等祠神如何由東嶽系統進入道教，進而透過保奏、修鍊來消解 人間地祇血食、附體的特質，而成為潔淨、氣化的道教官將。而在這些人間地 祇由祠神轉換為道教官將的過程中，合祀東嶽與真人保奏為最重要的兩個中介 渠道，所以第三節以這些人間地祇與北極小四聖為例，討論這些祠神進入道廟 的模式，以及如何被道士吸收轉化，而成為具地方性與個別壇靖屬性的道教官 將。最後則是以本章成果回應第二、三章的討論，嘗試詮釋張宇初所列譜系與 到藏資料的差異，以及說明地祇法何以會被江湖法官視為「小酆都」。
第一節 地祇法的系統、組織與儀式內涵
一、地祇法的組織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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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系統的關元帥法，如此便使得本卷的定位頗為曖昧，一方面應屬酆都法，另 一方面又似乎可歸納在地祇法，而受限研究方法，缺少實踐的真實紀錄，無法 透過法門看出兩者的差異。但如果考慮最後陳希微2〈事實〉中提到的：「於是
（虛靖）真君即篆符文，行香至東嶽廊下，見關羽像，問左右，此是何神？有 弟子答曰：『是漢將關羽，此忠義之神。』師曰：『何不就用之。』於是就作用 關字，內加六丁，書鐵符投之池內。」（259:17b）由此來看，會將關羽元帥是 為東嶽屬神應是來自這個淵源，應是反應江浙一帶關羽與東嶽合祀的傳統，這 點在第三節還會再加以說明。
就上述表格來看，明顯可看出地祇法有一「北帝（天蓬）─東嶽仁聖帝─
（祖師）─主帥─副帥、直將」的神譜階序。前三者屬於祖師與宗師部分，包 括了天蓬都元帥（玉真壽元真君蒼天上帝）、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帝、虛靖天師張 繼先及其他後續傳承的祖師。在上一章已提到，受唐末以來興起的北帝信仰以 及天心正法的影響，宋代已將北極驅邪院視為行法最高的權力機構，而北帝轄 下第一大將天蓬元帥更是具有與北帝接近等齊的位階。這相當程度也反應一種 中國的特殊思維，可能掌權者與民眾距離較為遙遠，總是呈現一種模糊又神秘 難測的樣貌，而底下這些負責執行的重要官屬反而較為民眾所熟知，像是演義 小說中的君王（首領）與軍師（大將）就是一種典型，所以在地祇法中多將天 蓬元帥作為最高權力主宰。同樣在前章已提及，東嶽與酆都屬於中國傳統與教 兩套不同系統，在某種程度來說，道教是以酆都來取代泰山治鬼的舊說，所以 此處也是依從道教中的神譜位階排序，將東嶽大帝視為北帝底下的轄屬。而在 這兩個階次中，《藏外道書》加入了玄天上帝與三茅真君，一方面可能反應明代 真武信仰的上升；另一方面則並列六朝道教以三茅真君為泰山司命之說，展現 了當時融合的看法。3至於虛靖天師的祖師意義，代表當時新出的傳統，在第二
2 陳希微為北宋時期之人，時間約比張繼先稍晚，據《茅山志》所載：「陳希微，初名伯雄，字 彥真，吳人。元祐中得疾，飲符水愈，遂棄家為道士。徽宗聞其名，乃以所居柳汧泉為抱元 觀，賜號洞微法師。」參見昌彼得等編：《宋人傳記資料索引》（台北：鼎文書局，2001），頁 2580。
3 如明．無名氏編：《三教源流聖帝佛祖搜神大全》「佑聖真君」條：「佑聖真君者，真君姓茅諱 盈，本長安咸陽人也。自幼出家，參訪名山洞府，遇王君賜長生之術，得道稱為天仙。至漢 明帝朝儀朔三年，天書忽降，皆玉篆龍文，云：『大帝保命真君，與聖帝同簽生死，共管陰府 之事。』宋太宗封佑聖真君，至真宗加封九天司命上部賜福佑聖真君。」頁 46-47。（本文所 用版本為王秋桂、李豐楙主編：《中國民間信仰資料彙編》第一輯，西天竺藏版七卷本，台 北：臺灣學生書局，1989，以下簡稱《搜神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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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已論，此處不再贅言。而東嶽大帝底下的主帥包括了溫瓊、張巡、關羽、康 應（形象不明）四位，大體來說，溫瓊的形象包括了青鬼面、獠牙、赤髮赤鬚 眉，手持重武器（骨朵、鐵簡、鐵鞭）的武將外形，而《法海遺珠》的《雷電 地祇秘法》則凸顯具惡鬼特徵的「背鐵笠、纏麻鞋」，以及雷火電光、雷鼓、雷 電地祇司等特質，此外，《法海遺珠》所收的諸法還會特別強調地雷、火鴉蠻雷 等，這與黃公瑾纂集的《地祇上將溫太保傳》（HY779，以下簡稱《太保傳》）
以及明代之後的描述差異較大，明顯與《道法會元》系統有別，若劉玉、黃公 瑾所述的系統是比較接近溫元帥法的起源，那麼《法海遺珠》所收的資料很有 可能就是與雷法系統交融之後的情況。而張巡也有與溫瓊相近的青鬼面、朱髮 藍身、突眼等特徵，應共同反應他們本為惡鬼、瘟疫之神的特質。
上述溫瓊、張巡、關羽、康應等都屬為國戰死的功烈神祇，官方與民間都 有立祠奉祀，為血食之神，在道教語境中屬於所謂的人間地祇，在此將其統歸 東嶽大帝管轄，這應是延續六朝以來的道教傳統，在《洞玄靈寶五嶽古本真形 圖》（HY441）載：
東嶽泰山君領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帥也、血食廟祀宗 伯者也。俗世所奉鬼祠邪精之神而死者，皆歸泰山受罪考焉。……泰山 君服青袍，戴蒼碧七稱之冠，佩通陽太明之印，乘青龍，從群官來迎 子。（2a-b）
原本傳統的「地祇」屬官方祀典，為祭祀嶽瀆諸神，東嶽泰山為諸神之首，而 後這個「地祇」的語義更加放大，涵括了民間的各式祠神，而這些祠神、甚至 是奉祀這些祠神的民眾都統歸東嶽掌理。所以在地祇法中除了主帥之外，許多 副帥、直將也都屬於祠神系統，展示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系統。4在溫元帥法部 份，在《藏外道書》的《地祇鐵甲飛雄上將翼靈昭武使都巡太保溫元帥血脈心 傳》（以下簡稱《溫帥血脈家傳》）涵括了相關的副帥，包括了：鐵定、畢光、
黑顯、方雄、劉澤、張漸、趙廣、史洪、周昌、薛真、徐卞、許溫、郝邊、張 去疾、霍文？（原件不明）、宋雲、楊文素、李若冰、張先、太玄三千肅煞甲馬
4 范純武也指出，唐宋以來東嶽信仰不斷擴大，除了涵括新興的城隍、土地外，也陸續吸納許 多英靈信仰的民間祠神。可參〈宋代以後道教的發展與雙忠信仰〉，《雙忠崇祀與中國民間信 仰》（台北：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系博士論文，2003），頁 69-98；〈道教對民間俗神的編納〉，收 入黎志添主編：《香港及華南道教研究》（香港：中華書局，2005），頁 405-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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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兵、火鴉蠻雷將吏等。前四位鐵畢黑方為溫元帥的固定部屬，從其捉、縛、
枷、考的稱號來看，這應是仿擬北極驅邪院四大天丁的規制，但層級略往下 降，為主帥底下的直將。而「劉、張、趙、史、周」五位僅在溫元帥法共同出 現，其他法書稱為五雷使者，這應可能承繼當地的雷法系統。薛真、徐卞、許 溫、郝邊這四位頗值得注意，他們在黃公瑾的《太保傳》曾出現，但為負面的 形象：
虛靖保奏瓊為助法翊靈昭武大使太保，以酆都肅殺馬黑馬三千人付統 領，以聽驅使。其三千兵首則有正薛真、徐汴，薛徐謂瓊曰：「汝前身是 人強勇者，我乃冥司之猛將，遇降禍福，則群鴉亂飛；輕則惡事橫生，
重則滅門殺戮，遊行天下，無敢干犯者，祀典神祇亦皆迎送。汝欲節制 我，須有神通出於吾之上者則可。」瓊曰：「我就岱山西城一戰。」……
瓊只疾聲一呼，變為黑蛇長千百丈，以尾束薛徐二將，更不能變化。群 卒皆奔，四圍火起，不得出圍。……薛徐俯伏，悉歸麾下。（5a-6b）
太保一念護持正道，期天和風流布，而許溫、郝邊興妖教於世，助三壇 僧伽之道，護持佛教金剛禪，其妖風甚盛，國立憲章以嚴禁制，柰聽魔 教不能改過。……嶽帝遂飛符召瓊，及至，奏嶽帝曰：「許溫、郝邊嘗 聞臣名而畏，若領兵伐之，許郝必逃遁。有張去疾能往聽察，願令與臣 同往，乃可收功。」帝從之。……許郝化為二蛇藏于浩蕩穴內。去疾先 往，化真形為三歲孩兒拖繡毬；開發光明，其中二、三歲小孩兒嬉戲。
許郝亦化作小兒入毬，遂為去疾抱定，無由逃遁。良久，瓊兵大至，西 耶尼山震動、浩蕩水吼，許郝伏罪，瓊食其亞副鬼王，勦絕佛釋僧伽三 十六萬。（11a-12b）
由此來看，薛真、徐卞（汴）原應屬冥司的官將，而後被溫瓊信仰收編，成為 該系統的直將；而許溫、郝邊則與地方傳統有關，其「天猖」的稱號也符應地 方傳統的五猖信仰。故事中的張去疾，此處稱尋聲救察小亭侯，在地祇法系統 數見類似的神祇，如其下所稱「直符使者張先」、《法海遺珠．地祇溫帥大法》
稱「直符聽令小亭侯張先」、《道法會元．東平張元帥專司考召法》稱為「聽令 郎君小亭侯張應」，都有共同類似的「小孩兒，蹙金羅帽、執彈弓」的形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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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武認為這位小亭侯可能張巡之子張亞夫。5而「清源將軍李若冰」應指清源妙
純武認為這位小亭侯可能張巡之子張亞夫。5而「清源將軍李若冰」應指清源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