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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抒情的演化

──「內向世代」的現代主義繼承

一、外邊,風景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

然而海 以及波的羅列 然而海 以及波的羅列

──林亨泰〈風景 NO.2〉

林亨泰的〈風景 NO.2〉(1959),作為單一意象的「防風林」忽隱忽現,彷 彿旅程中的一道窗景1。然而,在不斷掠過眼前的「防風林」之外,總還有一種

「什麼」在隱約干擾著「風景」的行進。是作者的心緒?抑或是那詩語句中不斷 滲漏的、一種關於透視的想望?在火車的推進之間,彷彿不斷向風景的深處去觸 探一條底線。視覺的風景被轉印成一道心靈的風景。它們暗示著一種對於「外邊」

的懸念。從詩面上來看,透過連續性的斷句,一座又一座的「防風林」彼此接連。

這樣的斷句,其實也是一種不斷自我折返、閉鎖的斷句,詞彙與詞彙形成一個自

1 林亨泰說:「這首詩,是我從溪湖坐車到二林,沿途看到一排排的防風林,過了二林以後就是 海,可以看到一波波的海浪,我把坐在急駛的車上所看到的情景寫下來。」見〈追求音樂與繪畫 的詩境──詩人林亨泰專訪〉,莊紫蓉訪問。http://www.twcenter.org.tw/b01/b01_8001_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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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補足的意義環帶,彷彿相互轉注:「防風林」的「外邊」,也仍是「防風林」。「外 邊」的意義被蔓長的「防風林」侵佔,產生意義的位移。鏈狀的意義結構形成一 個封閉的風景。在風景之中,這個不斷被延宕、推遲的「外邊」始終沒有現身。

它像是一片無法被收納進風景裡的域外,被詩中那不斷生長出來的林木節節逼退,

成為一個懸擱的詞彙。

黃啟泰的同名小說〈防風林的外邊〉裡,也有一趟伴隨著防風林的火車窗景。

那是小說裡的敘事者一趟往東的旅程。小說沒有具體的情節與故事;取而代之的,

是對沿途風景的捕捉,以及那宛如鬼魅隨行在側的、關於防風林的預感。林木的 影像晃蕩在小說文本的間隙裡,伴隨著旅途中不斷被改寫、紀錄與擦拭的風景,

還有那緊貼著敘事而呈現分裂、最終甚至死亡的敘事者。那樣的「防風林」的「外 邊」,其實更像是一個來自文本外邊的招喚,或一個從風景底部穿透過來的幽靈。

它的出現無有邏輯,也不需話語。所帶來的只有那遭受無名之物所干擾的不安,

夢魘般的存在。

黃的《防風林的外邊》寫於 1990 年,距離林亨泰的〈風景 NO.2〉(1959),

已有三十年的時間跨幅。作為中文寫作光譜的兩個端點,《防風林的外邊》毋寧 是對現代主義時期的林亨泰的一種重寫的致意。引在全書開頭的〈風景 NO.2〉

或許是一個最好的佐證,而那也暗示了黃啟泰寫作第一部個人小說集的書寫位置:

一種絕對的、帶著詩質的、純粹的外邊。使他的小說在在僭越了那些以意義作為 鏈結的防風林邊界,越渡到文本的外邊,展現了一種對寫作本身的自我凝視。翻 開整部《防風林的外邊》所收錄的幾個短篇,都有這樣的特徵:情節關係不明的 敘事邏輯、突入岔出的人物角色……唯一圍繞的主題是「寫作」。而這樣的凝視,

對應到黃啟泰所處的世代──崛起於八0年代中期左右、乃至九0年代初期的文 學世代2(在這裡統稱之為內向世代3),那樣的凝視或許可被歸納到八0年代移入

2 其實黃啟泰相較於他的同世代作家,如駱以軍、邱妙津、賴香吟等人,黃的第二本書《花與美 神的存亡錄》出版夭折,只有「崛起」,卻很快地夭折。

3 這裡所借用的,是黃錦樹的論述。見黃錦樹〈內向世代──跨越書寫邊界〉,《謊言或真理的技 藝──當代中文小說論集》,台北:麥田,2003,頁 402-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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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後設的技術──這也是許多八0年代文學前行研究者的共同結論4。然而 這樣的解讀,對那片 1959 年即植栽於中文寫作邊界上的「防風林」的重寫者,

顯然是不足的。我們若仔細聆聽那防風林裡傳來的回聲,便會聽到這樣的一段對 於寫作的自我描述:

我的作品十分強調氣氛的營造,尤其喜歡敘述單一景色,這景色不是純 然的客觀現實,而是存在於人的心理狀態的時空橫切面;讀起來好像是 一幅幅的心理風景。……也正因為我把故事建立在主觀現實和客觀現實 模糊的邊境,忽略了許多外界正在進行的有意義事件,過度專注內在視 景的呈現,……而且由於這種建構故事的方式,主觀成分非常強,使得 正文本身變得不夠透明化。(黃啟泰 1990:6)

這段創作自述很容易使我們將黃啟泰的寫作往前推溯,接連到五、六0年代的那 片和現代主義的植栽有關的風景。以他所複寫的那片「防風林」來說,寫於 1959 年的〈風景 NO.2〉,正是林亨泰追隨紀弦、進入個人寫作史上的現代派時期。而 那也是林作為日治時代詩人的戰後語言轉換期。從日語跨進中文寫作,直面的是 寫作語言形式的轉換──除了中、日文的切換,更要尋找一種屬於「中文」的寫 作形式。換句話說,形式在寫作型態的探索中被推至最前沿,以作為一種轉型的 表徵;單一的、刻意斷開連接詞的意象成為一幅幅心靈的風景,是林亨泰現代主 義時期最突出的一種特徵。黃啟泰的小說寫作,很顯然所引渡的正是詩的形式─

─在技術上,是以詩語言作為小說形式的主導因素。

這片風景自有其歷史性的脈絡。那其實是進入六0年代以後,經由白先勇、

4 八0年代的「後現代現象」,幾乎已經是個學界共同的定論。當然那是個概括性的定論,來自 文學形式的表徵。和五、六0年代的「現代主義」有著類似的論述困境,「後現代主義」也難逃 在論述上被歸為一種西方的移植。但本文嘗試從內向世代延續自現代主義的這條路線,指出兩者 都深受抒情詩學的影響,兩者的「現代意義」,其實也建立在對古典詩學主體的不斷回首之中。

在這個意義上,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表現在文本書寫中,其實都有其內在的自發性因素,西 方只是一個觸媒或名字。詳見其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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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興等人的寫作實踐、其後由葉維廉經過一重的理論化後所定義下的「現代(主 義)小說」──將小說文本視作一語言的結構體,主題(內容/意義)的佈置即 是語言(形式)本身的佈置;在寫作的技術上,則是朝向消除主題的可述性──

不以敘事或情節作為寫作的前導,而是將語言推置至寫作的最前沿,通過對字詞、

音調的篩選與刻鑿,達到一種感覺上的內在應合(葉維廉 2010a:23-31)。文字 成為心靈風景的一道折射。其中所借道通過的,是葉借自中國舊詩中的抒情美學 的隧道──排斥理路、將寫作交由一種創造性的直覺──

其中一個辦法就是把握冥想的本身,才可以不藉「理路」可索的外象來 組織小說而回到「純然」傾出。……由於敘述者的獨白時一面對外物有 所思索、有所冥想,所有的外物就自然染上了冥想的色彩。由於冥想這 一個行為是一種追求結合的方式,外物與敘述者的主觀經驗就無形中凝 混為一。(葉維廉 2010b:73-74)

葉維廉將這種援引自中國舊詩的抒情美學,直接嫁接到西方的「抒情小說」, 特別是意識流小說。然而依循的仍舊是中國美學中的那套詩學:透過冥想與頓悟

──當作者進入了抒情的核心裡,依著抒情的出神狀態的律動而進行的時候,我 們就無需追問某情節、某意象是否適切,因為主題的結構和語言的結構已是不可 分的一體。(葉維廉 2010b:74)所招喚來的,是那留存在心靈上的風景,文本 中不可說的外邊,敘事的域外5

這樣的一片生長在現代主義小說中的風景,從葉維廉視為線頭的王文興、司 馬中原等人開始,蔓生在「水綠年齡裡的冥想」的〈欠缺〉、〈黎明列車〉,小說 最初的寫作方法是透過強化一個抒情主體的主觀意識,投射於客觀的對象物;在

5 葉維廉引用梵薩特的話,有了一個極好的註腳:「詩的意義就是文字的意義,但它並不存在於 文字裡,它存在於文字之外。」葉維廉〈弦裡弦外──兼論小說裡的雕塑意味〉,《中國現代小說 的風貌(增訂版)》,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010,頁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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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寫作主體中,其實演練的是主體「我」的感覺結構:「我」所感知的節奏、

氣味、意象──不斷地操演「我」的一切感知;它的極致化是王文興的《背海的 人》──其中沒有那「海」的現實風景,有的僅只是「背對著海」、以「爺」的 感覺所觸摸出來的景象。

然而,如此一種極端強化「我」的美學──作者亦極端地意識到自己的操作 技術──也多半是生發在一個圍繞著明確美學核心的體系;它的文本,亦是葉維 廉論述中所列舉的那幾個六0年代的現代主義寫作者:白先勇、王文興、陳若曦、

朱西甯……;都各自經歷極為自覺的一種現代主義美學時期。它所招喚來的風景 裡,總有強烈的一個創作主體的存在,其間的書寫世界是自足的、或自我補足的,

語言和現實形成一個相互映射、對位的結構體,也是台灣現代主義的一種經典類 型。然而我認為和本文所要討論的那一整列的「內向世代」隊伍,有意思的或許 反倒是從這個線頭所岔出去的一條道路──那是發生在學院邊緣處的現實畸零 地帶;因那可見的風景顯示為一種殘破的、且無能處理的現實或境遇,經常使本 該進行冥想的書寫主體產生自我觀照的內視,進而自我分裂;最終飄浮出那樣一 個原本自足的寫作世界,書寫主體從視覺風景的觀照者直接遁入風景的外邊,衍 化出另一個外邊的「我」。這條岔路,在六0年代最典型的代表者,或許是那長 期以來都難以被學院派的現代主義所收納的七等生;見陳國城寫於 1993 年的評

語言和現實形成一個相互映射、對位的結構體,也是台灣現代主義的一種經典類 型。然而我認為和本文所要討論的那一整列的「內向世代」隊伍,有意思的或許 反倒是從這個線頭所岔出去的一條道路──那是發生在學院邊緣處的現實畸零 地帶;因那可見的風景顯示為一種殘破的、且無能處理的現實或境遇,經常使本 該進行冥想的書寫主體產生自我觀照的內視,進而自我分裂;最終飄浮出那樣一 個原本自足的寫作世界,書寫主體從視覺風景的觀照者直接遁入風景的外邊,衍 化出另一個外邊的「我」。這條岔路,在六0年代最典型的代表者,或許是那長 期以來都難以被學院派的現代主義所收納的七等生;見陳國城寫於 1993 年的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