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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論究，國際層次的權力制衡結構決定單一國家對外行為，兩國之間的經濟互 賴與雙邊關係應嵌置於在國際體系中無政府狀態下予以解釋。在既有的次體系
（區域層次）下，當區域內國家面對內部權力結構失衡，或迫於外部壓力影響增 加，區域合作方有實現可能。
二、理論內涵與命題爭辯
過去廿年以來，經濟互賴與雙邊衝突的關係備受理論研究關注，惟迄今文獻 對於「互賴與衝突」的對應關係尚存爭辯，形成彼此對峙的立場分野，各項實證 研究的成果仍然令人感到困惑，遂衍生出「貿易－衝突」的命題辯論（trade-conflict debate），量化實證研究結論頗仍分歧。迄今，多數的自由主義者仍主張擴展兩 國經濟關係有助於維繫雙邊之間的正向互動；另方面，現實主義陣營和馬克思主 義者（Marxists）則仍持一種懷疑視角，拒絕接受此類等同推崇全球化的觀點，
正、反兩造對貿易和衝突之間關係的爭辯迄仍延續。綜觀立場分野的相關文獻，
對於貿易對國家間互動關係的影響可歸結為幾項互斥性的命題（propositions）：228
（一）自主主義的論證觀點：貿易無疑地將促進國家間和平相處；（二）現實主 義和新馬克思主義的論證觀點：從對等（symmetrical）、不對稱（asymmetry）視 角切入，推究均稱的雙邊關係或可促進和平，惟不均稱的貿易則將導致戰爭；（三）
貿易頻率增加衝突的可能；（四）貿易與衝突並未存有因果關係。229為釐清貿易 與衝突、戰爭的因果推論，筆者歸結過去廿年以來，「貿易—衝突」研究進程所 發展出的假設與命題，略述如下：
（ 一 ）貿 易促進和平
「貿易促進和平」命題可被溯及至上世紀初自由主義的學院思潮，儘管此種
228 Katherine Barbieri and Gerald Schneider, “Globalization and Peace: Assessing New Directions in the Study of Trade and Conflict,” 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 Vol. 36, No. 4, Special Issue on Trade and Conflict (Jul.,1999), pp. 388-90.
229 有關「貿易衝突論」假設與命題的歸類框架，參見：邱亞屏，經貿互賴與兩岸衝突：貿易
衝突論的解析（臺北：國立政治大學外交學系碩士學位論文，2006），頁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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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The Great Illusion 早期著作中首先探究貿易與戰爭肇因，推論在高度經濟互賴 關係下，集體非理性的事件亦將隨之罕見。然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瞬即反 駁 Angell 的推定，參戰各方雖彼此鄰近互賴卻仍捲入戰事，惟自由主義仍將其 視為單一案例，預測失準並未衝擊該陣營的信念基礎。230參照 Karl W. Deutsch 與其同僚（1957）之研究，強大而綿密的貿易關係將 促進雙方和平，進而聯結、聚合（unify）國家。Deutsch 觀察，貿易和跨文化交 流確實有助於產生彼我之間的「共同體意識」（sense of community），使得訴諸暴 力形式的衝突解決機率減少；231至 1980 年代，Ruth Arad 與 Seev Hirsch（1981）
從貿易獲取的既得利益（vested interests）切入，探究貿易或否可為交戰雙方肇
230 Norman Angell, , The Great Illusion: A Study of the Military Power to National Advantage (London: W. Heinemann, 1912) (multiple formats at archive.org)；轉引自 Barbieri and Schneider (1999), p.389.
231 Karl W. Deutsch, Sidney Burrel, Robert Kann, Maurice Lee, Martin Lichterman, Raymond Lindgren, Francis Loewenheim & Richard van Wagenen, Political Community and
the North Atlantic Area (N. 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
232 嵌入式自由主義亦譯為「內嵌式」或「鑲嵌式」自由主義體制，係指自由主義體系根植於
國內合理的社會價值和社會目標，市場有效調節與社會均衡發展達成相互妥協的平衡狀態；John Ruggie, “International Regimes, Transactions, and Change: Embedded Liberalism in the
Post-War Economic Order,”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 36, No. 2 (1982), pp. 379-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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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衝突研究學者 Solomon W. Polachek（1978, 1980, 1982）以國家配對方式，
調查 1958 年至 1967 年十年間的國家雙邊互動關係，首先發現貿易與衝突之間呈 現負向關係。根據其模型檢證，貿易減少衝突發生機率，惟亦可能增加合作的可 能，渠據以解釋，國家為理性行為體，為謀求極大化整體利益，政府往往需在消 費（consumption）和敵意（hostility）之間抉擇對外政策立場。233基於此研究基 礎，渠另與 Mark Gasiorowski（1982）從互賴關係的對稱性切入，推究非對稱互 賴關係的因果影響，發現國家間貿易依賴程度愈高則愈不可能發生衝突。
Edward D. Mansfield（1994）從全球層次的體系結構觀察，渠出「全球貿易 開放度」和「全球出口總額占全球生產總額的比值」兩項觀測指標，據以推估國 際貿易強度與大國發生戰爭的機率，研究發現當全球經濟處於相對開放時期較不 易發生戰爭。為對比推論邏輯，Mansfield 倒置因（貿易）、果（衝突）變數，檢 證結果顯示戰爭數量對於貿易程度亦呈現負向相關，亦即當強權戰爭期間將阻礙 貿易活動，爰以建立「戰爭減少全球貿易量」的推定。據此，貿易與衝突兩者關 係雙向相關。234
Albert O. Hirschment（1945 [1980]）為 戰 後 最早 揭 示 雙邊互利貿易（mutually beneficial trade）對於互賴和主權關聯的學者之一，渠首先提出「非對稱互賴」
（asymmetrical dependence）對於國家互動的負面影響。有別於自由主義執著於 對和諧貿易關係的樂觀刻劃，Hirschment 直陳國家之間非對稱的互賴關係存在，
主要大國透過大規模國外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爭奪開發中 國家的天然資源和低廉勞力，為本國籍的跨國企業（multinational enterprise, MNEs）爭取廣大市場和投資保障，將使權力運作易於失衡，從而不利於雙邊關 係的發展。
233 Solomon W. Polachek, “Dyadic Dispute: An Economic Perspective”, Peace Science Society (International) Papers Vol. 28 (1978), pp. 67-81; Mark Gasiorowski and Solomon W. Polachek,
“Conflict and Interdependence: East-West Trade and Linkages in the Era of Detente.” Journal of Conflict Resolution, Vol. 26, No.4 (1982), pp. 709-30.
234 Edward D. Mansfield, Power, Trade, and War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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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vage 與 Deutsch（1960）、Kazutaka Kunimoto（1977）236、Andras Nagy（1983）、
Brian Pollins（1989）237及前述 Mansfield（1994）等學者，嘗試倒置「貿易—衝 突」的命題邏輯，反向論證「衝突對於貿易」的因果關係，彼等結論不約而同地
社會的負面衝擊較大，惟亦有正、反兩面的爭辯說法，參見：Erich Weede, “Economic Policy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Rent-Seeking, Free Trade and Democratic Peace,” 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ol.1, No.4 (1995), pp. 519-537.
236 Kazutaka Kunimoto, “A Topology of Trade Intensity Indices,” Hitotsubashi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7, No. 2 (1977), pp. 15-32
237 Brian M. Pollins, “Conflict, Cooperation, and Commerce: The Effect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Interactions Up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by Brian M. Pollin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 33, No. 3 (August) pp. 73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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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或將導致戰爭，渠爰推究「密切地互賴關係拉近彼此接觸距離，亦提高偶發 衝突的可能」。238約十年之後，Grieco（1988）引述 Waltz 論點，提出「相對獲益 論證」（relative gains argument）衡量貿易夥伴國家之間合作的可能性。Grieco 研 究顯示，猜忌（envy）為國家間建立合作和制度建構的最大阻因，阻礙雙邊原有 的合作意圖，雖然此項假設未獲後續實證研究支持，然其論點對於貿易與衝突的 命題爭辯具有深遠影響。239
（ 四 ）貿 易與衝突兼存正、負 向關係
推究貿易與衝突的因果關係，兩者之間「究或何為『因』？何為『因』？」
引發學界的長久爭辯，其中不乏研究證實貿易與衝突之間並非恆定地呈現正、負 向的關係。在相關文獻中，以 Michiel S. de Vries（1990）的研究成果具代表性，
渠建立互賴、合作與衝突的實證分析模型，結果呈現三個變數之間的曲線關係
（Curvilinear relation）。240de Vries（1990）分別以「政治、軍事、經濟、制度和 外交關係」四項指標測量民族國家（nation-states）之間的互賴關係，引介「多向 度量尺法」（MDS）觀察 1950 至 1960 年全球範疇的國家互賴結構，並同步測量 合作與衝突的變化。實證顯示，四項指標與雙邊互賴關係密切相關；通過時序因 素，互賴關係呈現較為穩定的結構；高度互賴關係不僅與整合進程密切相關，亦 與雙邊衝突相關。渠重要貢獻在於揭示，民族國家間互動關係趨強，將同時加劇 衝突和合作的過程。
Rafael Reuverny 與其韓裔同僚 Hee-joon Kang（1996）從各國政治經濟制度
238 原文：”... close interdependence nears closeness of contact and raises the prospects of occasional conflict” (1979:138)；關於此論點，Waltz 列舉跨國戰爭與內戰均發在彼此國家特質、人民具有高 度相似且互動綿密的區域，而社會、經濟的互動並不足以產生足夠的共同利益(common interest) 以抵銷彼此間的衝突和戰爭。
239 Barbieri and Schneider (1999) supra note 226, p.389；另參照支撐此命題論點的實證研究文 獻，Bruce Russett (1967)、Nazli Choucri 與 Robert North(1975)、Richard Ashley(1980)、Anne Uchitel(1993) 等分別論證「貿易引致衝突」的命題假設，綜整彼等研究成果，均導向國家對貿 易過度依賴或雙邊貿易活動增加將相對提升彼此衝突的頻度。
240 Michiel S. de Vries, “Interdependence, Cooperation and Conflict: An Empirical Analysis,”
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 Vol. 27, No. 4 (November 1990), pp.42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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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 | - 103 - 頁 | - 103 - 與國家規模切入觀察，從各地區中選取國家配對進行分析，研究結果顯示兩國衝
突或合作與彼此間的貿易強度並未存有一定的因果關係，而係取決於配對國家的 特徵而定。241
（ 五 ）貿 易與衝突未存因果關 係
經濟互賴或貿易是否限制了國家間動武的可能？Nye（1996）對此析陳，貿 易本身並無預防戰爭的功能，貿易之所以或能降低衝突與戰爭的機率，係因貿易 交往重新界定「國家利益」。在互賴綿密的國際體系中，國家逐漸體認追求市場 地位與貿易利潤，遠比對外擴張領土、軍事權力更能獲致利益，Nye（1996）據 以推究，國家利益的重新定義為相互依賴降低戰爭發生機率的主因。242
Dale C. Copeland（1996）對「經濟相互依賴性對於戰爭機率」論證，國家 間高度相互依賴既不必然導致戰爭，亦未必然帶來和平，戰爭與和平取決於對國 家對於貿易預期，亦即當國家對未來貿易具正向預期，較高相互依賴程度方能肇 致和平，據以提出「貿易預期理論」（A Theory of Trade Expectations）。243
Jean-Marc Blanchard 與 Norrin Ripsman（1995）嘗試從衡量國家之間互賴的
「脆弱性」（vulnerability）視角切入，渠等以「戰略性物資」為測量指標，並認 為脆弱性高低將影響國家動武的動機，惟實證結果並未證實貿易與衝突之間存在 顯著的因果關係，兩者不具統計上的顯著關係（p>10%）。244
241 Rafael Reuveny and Heejoon Kang, “International Trade, Political Conflict/Cooperation, and Granger Causality,”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 40, No. 3 (1996), pp.943-970.
242 Joseph Nye, Jr., "International Conflicts after the Cold War," in Managing Conflict in the Post-Cold War World: The Role of Intervention. Report of the Aspen Institute Conference, August 2-6, 1995, (Aspen, Colorado: Aspen Institute, 1996) pp. 63-76.
243 Dale C. Copeland, “Economic Interdependence and War: A Theory of Trade Expectations,”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20, No.4 (Spring 1996) , pp.5-41.
244 Jean-Marc F. Blanchard & Norrin M. Ripsman, “Measuring Vulnerability Interdependence: A Geopolitical Approach,” Geopolitics, Vol. 1, No. 3 (Winter 1996), pp. 225-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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