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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科層制的擴展與自由的喪失

Weber對科層制的研究不僅是在於組織效率的問題,他更是關注 科層權力的擴張及其對自由主義價值觀的威脅。Weber 認為對個體自 由最大的威脅是科層制的擴張。以下就他所提出的理念型的科層制,

及其發展對自由的威脅來分析:

一、科層制的擴張

Weber(1978:223,973-974)認為科層制組織得以擴展的決定性因

素乃是其純粹技術上的優越性。精準、迅速明確、統一、紀律嚴格,

這些特點在嚴格的科層行政組織裡達到最理想的狀態。它也是對人類 實施權力支配的已知形式中最合理性的。科層制的擴展又與資本主義 的發展有密切關聯,在資本主義企業及現代國家裡,科層制乃是技術 優先的體制,以客觀效率為考慮的首要條件。

Weber對科層制的分析與他所處的時代背景有密切相關。在二十 世紀初,資本主義迅速的發展,大企業不斷擴充,企業中的一般業務 人員、技術人員、及管理人員大量增加。這些發展在德國最為明顯,

當時德國擁有歐洲最發達的科層制類型。Weber 認為這種科層化過程 並不是德國所獨有的,而應解釋為現代社會的一個普遍的特徵,這一 特徵將科層制的發展歸之於不斷擴大的對行政管理的需要。首先是現 代國家的需要,其次是資本主義企業的需要。由於科層制的不可缺乏 性,科層行政管理變的越來越不可逆轉和難以逃避。大範圍內協調行 動的能力,運作的連續性,對專門知識的壟斷和檔案的控制,以及內 在的社會凝聚力和士氣等等,使科層制形成了一種極為有效的行政管 理體制(Beetham,1991:58-59)。其中,可計算性對科層制而言乃是最 重要的。Weber(1978:225,975)認為科層制發展越是完美,就越是非 人性化,也就是更成功的從職務處理中排除愛、恨等等一切個人的感 情因素,以及無法計算的、非理性的感情因素,每個人都受到形式上 平等的對待,這被讚賞為資本主義的美德。

科層化也被視為是理性化概念中的核心成分。理性化概念用於科 層制研究時,所揭示的不只是行政管理的效率,這種科層權威也顯現 在對專家知識的強調,以及對以最適當手段達到既定目的的深思熟 慮。這種源於新教的倫理觀將工作視為責任且積極進取,把一種可預 知的秩序置於世界之上,而不僅僅是使自己適應這個世界。科層化的 發展與現代化的過程有密切關聯。這一現代化過程旨在消除傳統的地

位差異並使各種職業向有才能者開放。當然,這種開放的程度是相對 的,因為這需要具備進入科層職業所必須的教育水準(Beetham,1991 :59-60)。

Weber(1978:224)認為科層制一建立,即為社會組織中最難摧 毀的一種。只要行政管理已徹底的科層化之後,支配關係的型態實際 上即無從摧毀。支配者或被支配者都不可能將之廢除或代之以他物,

因為此一機構乃是奠基於專門訓練與功能專業化之上。他認為如果此 一機構停止運轉或受到外力的主宰,混亂即不可避免。大眾的物質生 活命運已日益仰賴不斷強化的科層組織的持續運轉,想要排除此種組 織,已越來越不可能。

二、科層制擴張對自由的威脅

Weber 觀察到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已由一種完全的世界觀的理性 化和生命型態所滲透,這導致人的自由正受到嚴重的威脅。他觀察到 理性化造成對自由的威脅是呈現在兩個脈絡中:經濟生產和政治權 威。在現代經濟的資本主義系統中,Weber(1958:181)觀察到技術 和經濟的機器生產條件以無可抗拒的力量決定了生活於這套機制中 的個體。對這種機制的迫切需要和對工廠中和現代商業機構中紀律的 需求限制了生活於這個體系中的個體的行動自主性。這種資本主義對 於標準化商品的生產的興趣促進了生產形式的統一。在工廠的生產系 統之下,人受到無情的束縛,人的自由受到剝奪。Weber(1978:1156 ,1401-1403)在他的論<紀律>一文中提到,整個理性化過程,在工 廠,尤其在科層制國家機器的政治權威中已是一種普遍的現象,越來 越限制個體的行為。它的專業化人事和法規化的例行公事是無可逃避 的,且正編織一個鐵籠,人將或許被迫居住於其中,就像古代埃及的 農奴那麼的無力。

相當弔詭的是 Weber 一方面認為科層制是合理性的最高表現,在 現代行政體制運作中是不可或缺的,另一面又認為科層制及科層權力 的擴張,威脅著許多層面的自由主義價值觀。最直接的是它構成了對 個人自由的威脅。自由資本主義在政治和商業中的個人主義特性及這 種個人主義動力最初是有助於資本主義的擴張,但反過來這種擴張又 促進了科層化。Weber 認為目的理性行動本是由個人的自主意志所引 導(個人主觀價值決定),然而,經濟與行政運作到了科層化的程度 時,行動的目的合理性必須排除價值理性的判斷和組織成員的決定。

組織自身接管了行動的規則,人成了科層制的奴隸(Habermas,1984 :352)。從這個意義上講,個人主義為其自身創造了衰弱的條件。

Weber的科層制理論也是他批判社會主義時極為重要的依據。他 批評 Marx 忽視了發達工業社會不可或缺的技術知識和組織權力對當 代的階級形成所具有的獨特潛能。Weber(1980:260)認為在私有財 產被廢除之後,層級制度依然存在。正在逐漸上升的是科層官員的獨 裁,而不是工人的獨裁。在社會主義中,原本存在於私人資本主義本 身的權力抗衡結構將被取消。Beetham(1991:63-64)詮釋 Weber 的 觀點,認為在私有制下,政府和企業的科層組織至少大體上能保持平 衡和相互制約。而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它們將一起被納入一個包容一 切的層級體制中,在這種層級體制中,科層官員將成為一切財富和福 利的裁決者。結果,工人將其自身置於一個更強有力的階層體制的支 配之下。革命的領導人終究認為科層制對於其掌握權力是不可或缺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