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的類型與功能

意象是一種經驗的再生或是一種心理上的圖畫，它不僅表達了作者個人所想 傳達的情思，也引起讀者許多經驗和情思。所以意象不是單純的主觀感受，也不 是單純的客觀真理。意象的分類有許多種分法，如Ezra Pound從主客觀的表達做 出分類，將意象分為主觀意象、客觀意象。他在〈關於意象主義〉一文中寫到：

意象可以有兩種，意象可以在大腦中生起，那意象就是「主觀」的。或許 外界的因素影響大腦；如果如此，他們被吸進大腦融化了，轉化了，又以 與他們不同的一個意象出現。其次意象可以是客觀的。攫住外部場景或行 為的情感，事實上把意象帶進了頭腦；而那個漩渦（中心）又去掉枝葉，

只剩那些本質的、或主要的、或戲劇性的特點，於是意象彷彿外部的原物 似地出現了。（吳曉，1995：42引）

前述在大腦中升起的意象就是主觀的意象；而那像外部的原物般出現的意象 就是客觀的意象。主觀的意象是頭腦中已有的，它所以被喚起，是由於外界的刺 激，然後運用聯想或想像的方法產生；而客觀的意象，則主要是對客觀表象的有 心注意引起情感化反應，從而上升為意象。（吳曉，1995：43）試以例子作說明：

白靈所寫的〈風箏〉：「扶搖直上，小小的希望能懸得多高呢／長長一生莫非這 樣一場遊戲吧／細細一線，卻想與整座天空拔河／上去再上去，都快看不見了／

沿著河堤，我們開始拉著天空奔跑。」（白靈，2000：44）作者認為人的一生好 像一場遊戲，風箏在天上飛，風箏是否要與天空爭？主觀的意象已經存在，經過 外在事物的刺激聯想，風箏成為主要意象。商禽的〈五官素描〉以最平常的五官 做為書寫對象，利用最平常的五官作為書寫的對象。摘錄其中之一的〈嘴〉：「說 什麼好呢／唯 吃是第一要義／歌 偶而也唱過／也曾吻過／不少的 啊─

──酒瓶。」（曾進豐編，2008：85）作者寫嘴，以嘴的功用作為主要的意象，

在指出功用外，也提示出作者的情感。最後一句以吻酒瓶就有情緒上的表達。（李 翠瑛，2006：149-152）

主觀的意象或客觀的意象其實很難清楚的劃分，Ezra Pound也替意象下過定 義：瞬間呈現理性與感性的複合物，意象的產生是主觀或是客觀，是產生先後的 問題，其實很難去了解作者原初產生意象的時機。

意象也有從作者寫出的內容去分類，例如：自然意象、歷史意象、現實意象。

先從自然的意象說起，自然界中花草樹木山水等都能給人無限的感受，而大自然 的線條、色彩、節奏也都能給人的感官無限美的感受。自然界給人感情寄託，作 者創思情感時也會從自然界中去觀照。例如白靈寫〈白鷺〉「整座視野／高高聳 立著／山的大黑板／細細細的白色線／由最右邊逐漸向左劃／一路上噴湧噴湧 噴湧／噴湧著綠色的汁液／整座山幾幾乎攔腰／截斷，好利的／一／隻／白／

鷺。」（白靈，2006b：34）這首詩很有趣味性，就自然的畫面作了動態描述的 表達。何光明〈唯一的樹〉：「像一株孤獨的靈魂／站在沈思的土地上／像一個 巨大的問號／成長著懷疑的精神／即使枯枝落盡黃葉／還是永遠舉手發問／問 風／問雲／問天／問人。」（白靈，2006b：129引）這首詩將樹當作舉手發問的 符號，對世界不斷的發出質疑，把人進步成長的精神與樹結合，借大自然之物來 表達。（同上，134）

歷史意象的物質是那些歷史的遺存物，包括人類的生活、物質生產、精神生 活及其許多文化活動。以洛夫的作品《時間之傷》中的〈邊界望鄉〉為例：望遠 鏡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亂髮／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 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叢凋殘 的杜鵑／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塊「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後面／喀血。而這 時／一隻白鷺從水田中驚起／飛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來。（洛夫，1981：28）

望遠鏡、白鷺是香港邊界常見的景象。洛夫借肉眼所看，帶動心靈的創痛。「當 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描寫調整望遠鏡時心情的緊張。「禁止越界」的 告示牌，白鷺鷥越過邊界又折回來，顯示兩個世界截然分野，任何人都不能逾越 雷池一步。凋萎的花容，是望鄉者「內傷」的寫照，一個以飛越邊界暗示內心強 烈的慾念，但又必須克制這強烈的慾望。於是「飛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來」。這 裡所描寫的白鷺就不是純粹的自然景物，而代表著歷史悲劇下，人們思鄉望鄉的 情感。（簡政珍，2004：101-102）現實意象的表現是現實生活中人類的行為及其

作品。陳育虹的詩作〈很難在臺北〉，用的幾乎是我們日常所見的意象：很難婉 拒街坊／喊殺叫賣或垃圾車免費演唱／很難閃躲煎魚及第四臺腥氣／很難安撫 霓虹燈下受驚的鳥／很難不嘗鐵窗滋味／不碰壁 很難清理或／拯救一箱子舊事 如一窩螞蟻。內文所說都是我們熟悉的意象，語言一語雙關，表象家家裝鐵窗，

因而我們也嚐到鐵窗的滋味，這是都市文明極大的反諷。（簡政珍，2004：133）

將意象分類為自然意象、歷史意象、現實意象，其實是從探求人的情感表現 的對象去作分類，所使用的意象也有從取義的方向去作探討。本研究也是從取義 的觀點出發，情感的抒發也表現意義，如美的感受、權力表現、世界觀的看法等，

所以本研究將意象表現依其取義方向分為生理意象、心理意象、社會意象、文化 意象。說明如下：

生理意象，是具體的對象觀察所表現。不管是人的生理或者是動物或者是自 然界的萬物都是觀察的對象，人類從認識自然中升高審美意識，把自然人化，自 然萬物都有情意，自然意象自然成了人類感情的代表。在運用上有動物方面，如 鳥、獸、蟲、魚等，植物方面有花、草等。礦物方面，有玉、石、金等。風景方 面如山岳、河、海等。天象方面有日、月、星辰、風、霜、雨、雪等。人類思想 日進，寓意甚多，各有遷思。例如：蘇舜欽〈淮中晚泊犢頭〉「春陰垂野草青青，

時有幽花一樹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配合時間推移，描繪不 同的視點，全詩寫景。（仇小屏，2006：53）

心理意象，是內心的運思所表現。個人對事物的思考有其獨特性，或喜悅、

或哀傷、或生氣、或快樂。例如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整體的意象就是個人情 感的抒發，表達思念親人。（仇小屏，2006：36）又李益〈宮怨〉「似將海水添宮 漏，共滴長門一夜長。」指出宮人難耐長夜寂寥的心情。（同上，192）

社會意象，是社會人際、權力所表現。人生活在現實社會中，人際關係複雜，

權力縱橫，現實呈現多變的狀態。詩反應人生，社會意象必定鮮活而且表現現實 或超越現實。例如：蔣捷〈虞美人〉「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 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 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寫出人生三階段，由少年而壯年而暮年，發出人生 無限的感嘆。

文化意象，是生活方式所表現。人類的起居、建築、服飾、工具、禮儀、藝 術創作……等文化活動經一段時間沈澱、積累、創造，必定有可觀的意象表現在 文學或其他藝術品上。例如徐幹〈室思詩〉「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明鏡」

在古代常作男女定情之物，「明鏡」不治暗示婦女受到冷落。鏡的意象就是一種 文化的積澱。

生理意象所表現對照美感，可以分為優美、崇高、悲壯、滑稽、怪誕、諧擬、

拼貼、多向、互動等美感類型。心理意象所表現可以探求情意的抒發程度，如喜、

怒、哀、樂、苦、悲等。社會意象所表現可以探求社會人際、權力運作，如性別、

階級、族群、政黨、國家合作協調或支配駕馭和社會意識的發展。文化意象總其

成，由世界觀所影響，例如創造觀型文化、氣化觀型文化、緣起觀型文化。我們 在本身所處文化中，不容易自覺，所以要後設觀想以探其意。

Jean Luc Godard 在其著述中說：「肉眼所看到的世界都是要經過意象，而後 才能產生相對的位置和價值，所謂自然只是如同一本辭典而已。」畫家就是要從 自然辭書中，把要素轉化為視覺語言（Language of vision）適當排列為秩序，因 而成為一幅具有現代觀念的抽象畫作。Vincent Willem van Gogh說：「繪畫，並非 把我們肉眼所見的予以正確的再現，而是如何把自己意念中的造形和顏色，按自 己的需要予以再生。」（劉其偉，2006：205）

繪畫藝術是一種平面造形的藝術，它透過二度平面空間塑造可視的藝術形 象，它利用點、線、面、色彩等二維平面性質的基本形式因素來完成，具像造形 如此，抽象造形也是如此。繪畫是靜態性的，現實中動態的，時間性的因素要如 何選擇一個固定的瞬間來進行藝術刻畫，非常重要。（宋民主編，2008：17-21）

畫者思考要如何再現物體的形象或表現出自己主觀的情感思想，或象徵傳達出抽 象思維、意境，都可以藉由意象具體化達到目的。本研究將藝術意象依繪畫形式 要素──構圖、線條、色彩、節奏分類，將繪畫作品意象呈現分為構圖意象、線 條意象、色彩意象、節奏意象。其一構圖意象：中國構圖意象重視自然和諧，傾 向於虛實相生，甚至詩與畫相通，詩畫合一。西方構圖意象重視寫實，均以透視 法來處理空間的表現，20世紀以後視點較自由，有立體主義的畫者移動的繼時性 空間表現法，繼而未來主義的對象物移動的繼時性空間表現法；還有重疊透明法

畫者思考要如何再現物體的形象或表現出自己主觀的情感思想，或象徵傳達出抽 象思維、意境，都可以藉由意象具體化達到目的。本研究將藝術意象依繪畫形式 要素──構圖、線條、色彩、節奏分類，將繪畫作品意象呈現分為構圖意象、線 條意象、色彩意象、節奏意象。其一構圖意象：中國構圖意象重視自然和諧，傾 向於虛實相生，甚至詩與畫相通，詩畫合一。西方構圖意象重視寫實，均以透視 法來處理空間的表現，20世紀以後視點較自由，有立體主義的畫者移動的繼時性 空間表現法，繼而未來主義的對象物移動的繼時性空間表現法；還有重疊透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