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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尊女卑的壓迫

第三章 袁小說女性書寫之呈現-婚姻的脆弱

第二節 男尊女卑的壓迫

小說中許多女性也無法掙脫受制心理,任由客觀環境中爭取絕對地位的方式,

再度重塑下一代男性的權威,女性並扮演為傳統殘酷制度服務的機器,使自己重覆 陷入無法自拔的矛盾之中。

第二節 男尊女卑的壓迫

傳嗣壓力下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形成婚姻中男尊女卑的常態結構。婚姻與家 庭本是親密溫柔,且具舒緩壓力的功能,亦是人們尋求身心安全的庇護所,然而當 婚姻出現裂痕,甚至家庭中出現暴力行為及不當對待時,婚姻及家庭的運作功能必 然產生危機。由於三從四德的觀念根深蒂固,及為求子女在完整家庭下成長,當男 性在婚姻中施以言語或行為暴力,傳統女性常選擇忍氣吞聲、固守婚姻。在袁瓊瓊 小說中描述上一輩的女性婚姻生活,泰半處於受男性權威掌控與壓迫的處境,也導 致下一代的心理壓抑或心態不健全。

〈小青與宋祥〉中,小青是個獨立自主、強烈否定婚姻與子嗣價值的女性。她 最早的記憶是父親粗暴的打母親耳光的景像,並覺女人因愚笨使自己陷入婚姻困 境。「打還是其次,我母親在家裏,不許有意見,不許有要求,她為他生了七個子女,

要出門買點東西都得先問問他的意思。…她累了一輩子,除了風濕痛和關節炎,甚

麼也沒得到。」「我上頭兩個姐姐,真是,你都不知道我姐夫追我姐姐的那功夫,一 追到手,臉馬上就不對了。…總之女人都讓婚姻給毀了,再怎麼好強的,到了婚姻 裏,馬上像水泡似的給吞了。」(《自己的天空.小青與宋祥》,頁 120)小青的母親 與姐姐,都是在婚姻中受到男性百般壓制,而不求改變與解脫的傳統婦女,使小青 的心中產生太多困境與排斥。

而小青男友的宋祥,他的家庭也有類似經驗,但他以男性的目光去看,便與小 青的激烈看法有所歧異,「母親也是裏裏外外要承父親的旨意。…老夫妻倆還是不時 要鬥鬥嘴。多半是父親佔上風,…嗓門抬高了喊:『你還說你還說。』他母親那兒就 馬上閉了嘴。」(《自己的天空.小青與宋祥》,頁 120)以男性角度看父母的相處,

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母親容忍父親任性的關愛,然而,換言之也就是女性在男性權 威之下的不得施展。

〈媽媽〉則敘述另一個曾受過暴力威脅的婚姻家庭。文中極少談論父親,父親 似是不曾存在的人,生活中唯一提及父親的機會,是母對子說:「不要學你爸爸。」

而在兒子程遠心裡的想法,更是將父親排拒在外,「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生活蠻幸福 的,也不大需要爸爸,反正爸爸也不過就是拉媽媽的頭髮,大聲喊:『你還橫,還橫!』

唉!我真想叫媽媽去剪頭髮。」(《兩個人的事.媽媽》,頁 121-122)年幼無知的孩 童,側寫出家庭婚姻的變奏,孩子淡淡的哀愁中,藏有母子無盡的控訴,也導致後 來母親的心理異常,及無辜孩子身心處於恐懼矛盾的狀態。

〈瘋〉中,光源的母親長期受父親精神與言語的暴力相向,故當父親死後,母 親仍難逃精神崩潰的結果。在家中任何人都是由父親管轄,父親對母親更是毫無尊 重:

早些的時候,光源是個小孩子。有一天全家要出去,母親打扮得很漂亮,自 己那樣幼小的年紀也知道喜歡,衝上去要母親抱。他父親這時說了話:「不要

臉的女人,這麼花枝招展的是什麼意思,一出門就把自己打扮得妖精似的。」

(《春水船.瘋》,頁 90)

父親對母親也總是喝去斥來的語氣,母親平時是吃受慣了的,她不言語,默 默的就轉回房去了。光源卻記下她那一瞬間的表情,…變成一種猙獰的灰青 色。光源當時一急,只想到出不成門了,又怕父親,於是哭著也衝進門裏去,

打他母親:「妳這個壞女人,妳這個壞女人!」邊哭邊抬起臉來看母親。他母 親的臉像整個浸在水裏,清晰得透明起來,兩顆眼睛黑白分明的凝在那裏,

溺死了的。(《春水船.瘋》,頁 91)

母親晚年精神異常時,媳婦欲將婆婆送往療養院,而她則將司機誤認為殘暴的 丈夫,更將女性數十年的壓抑傾洩而出,「你怎麼還來找我,我受的罪還不夠?我受 了你一輩子!…你欺侮我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人替我出氣,我也是我父母手心裏一 塊肉,交到你糟蹋啊!…」(《春水船.瘋》,頁 87)「娘,我是有冤沒處訴啊,您怎 麼把女兒送到這個惡神手裏,我一肚子說不出的苦。我咬著牙熬,盼著將來跟您訴 訴,誰知道您不理女兒,一個人走哇!」(《春水船.瘋》,頁 91-92)深刻的痛苦存 在於母親心中,也烙印在光源的腦海,幼時每個影像都記錄著他的恐懼與無助。即 使在長成後,試圖擁有自己正常生活,夢魘仍揮之不去。

〈異事〉的周太太,其處境一如傳統婦女的困頓,她勞心勞力、順從謙卑,卻 無法確定在婚姻中女主人的地位,反被丈夫視為隱而不見、不須尊重的僕人。家庭 會議周太太也不必參與,因為丈夫對妻子不耐厭煩:

周先生一聽就煩了,那臉上明顯的露出來。周太太幾十年的三從四德、說當 說的話也是抱歉得不得了的神氣,像在悔罪…。她用謙畏的、絕對不想打擾 周先生的口氣說:「我嚇得呀!」…(《滄桑.異事》,頁 217)

此處女性的卑躬屈膝,是男性的沙文主義不斷惡性循環衍生的結果,故在許多

傳統家庭產生相同的模式結構。甚至當男性面臨生命重大挫敗時,男人驕傲尊大的 心態仍未改變;〈江雨的愛情〉中,江雨的父親車禍後半身不遂:

直到他死去,…他沒有改變過他的姿勢。…江雨記憶裏他父親老是躺在布簾 後,哼呀喝的吐出一大堆髒話罵人。他什麼都要人侍候,躺了十來年,只有 一張嘴使喚得非常靈活。無論要什麼,他都要來上一長串的罵。別的時候也 不肯閒著,總是嗯嗯啊啊的。(《春水船.江雨的愛情》,頁 100)

母親也唯有在怨懟中繼續生活,「我瞎了眼睛,嫁給這種人,我祖上不積德,落 得我現在受苦」(《春水船.江雨的愛情》,頁 100)〈小青與宋祥〉、〈媽媽〉、〈瘋〉、

〈異事〉與〈江雨的愛情〉中,這些女性弗論是面對婚姻不幸、丈夫施暴或下一代 不孝對待,仍然克盡妻母職責,忍辱負重的固守婚姻。

然而,當女性無法承受婚姻中男性帶給她的痛苦時,則如〈談話〉與〈顏振〉

中,兩位女性選擇死亡以求解脫。〈談話〉中,胡秀元是家中么子,上有一兄一姐,

父親由於無能,家中生計全由身體孱弱的母親支撐。「他聽見父母在爭吵,母親哭著 在求父親:這個家你也擔一擔吧!而他的父親說:『不』,母親哭泣道:你等於逼我 死。」(《滄桑.談話》,頁 127)從家道不濟到父母時常爭吵、分房,胡秀元自小總 是莫名的驚恐,夜半醒來總是趕緊到母親臥房前,窺探母親是否還活著。直到一日 透過房內微暗光線,看見一張白紙上寫著:「遺書」,母親已撒手離去。

〈顏振〉中的顏振在六歲時,他總是專心地做著自己的事,因為大人們常忙著吵 架:

他們在臥房裏。母親大聲叫罵:「你去死!不要臉的…」一聲響亮的掌摑。

又一聲。「討打是吧!皮肉犯癢是不是?賤骨頭婊子胚!」他們經常如此。

母親叫:「你有點出息吧!除了打老婆…」她尖聲喊起來:「唷-殺人哪!」

「宰了你又怎麼樣?宰了你!」(《滄桑.顏振》,頁 39)

日復一日的混亂、尖叫謾罵、物體撞擊與母親的哭濠,顏振只有一直盯著父母 房間門簾下露出的一截空,確定母親是否存活。一天顏振趴在地上睡醒來,找尋母 親下落時,顏振與胡秀元都成了孤兒:

媽媽睡著了,臉色白的奇怪。他一直走到她身邊,她蓋著被子。素面花被有 一塊地方染得紅紅的,媽媽的手放在上面,手腕到手心全是紅的。顏振推推 媽媽:「媽媽,我餓。」母親沒說話,頭歪過去。還是沒理他。(《滄桑.顏振》,

頁 41)

根據臨床報告顯示受毆婦女的樣本中,出現憂鬱和焦慮的機率極高,在檢視受 毆婦女的文獻後可知,受毆婦女充滿了低自尊、病態的壓抑、自殺的企圖和性格異 常13。小說中這些女性在婚姻中無助卑微,承受男性施暴或不負責任的過度痛苦,

因未受療育,往往選擇放棄一途,並讓那份悲痛潛藏心底,默默地影響自己與他人 的人生,甚至下一代及整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