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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昌黎詩出奇險怪,當評以一「新」字。

顧嗣立曰:

此等長篇,亦從騷賦化出,然卻與〈焦仲卿妻〉、杜陵〈北征〉諸長篇不同 者,彼則是實敘事情,此則虛摹物狀。公以畫家之筆,寫得南山靈異縹緲,

光怪陸離,中間連用五十一或字,復用十四疊字,正如駿馬下岡,手中脫 轡。忽用『大哉立天地』數語作收,又如柝聲忽驚,萬籟皆寂。535

觀〈南山〉詩境之奇險靈妙,兼以聲律奪氣勢之雄奇險峻,所說盡陳〈南山〉之 靈妙。悔翁亦當作如是觀,評以「新詩盤硬咏〈南山〉」。

(三)昌黎詩出奇險怪,當評以一「新」字。

悔翁評昌黎詩以一「新」字,尚因其之出奇險怪。韓昌黎對詩歌與古文創作 同有不流於俗之理想,於〈答劉正夫書〉文中提及:「若皆與世沈浮,不自樹立,

雖不為當時所怪,亦必無後世之傳也。……若聖人之道,不用文則已,用則必尚 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立,不因循者是也。」536是故於〈醉贈張秘書〉詩中昌 黎言:「險語破鬼膽,高詞媲皇墳。」537清代李調元〈注〉曰:「此是公自贊其詩,

不可徒作贊他人詩看。然皆經籍光芒,故險而實平。」538足見昌黎自豪於詩歌之 出奇險怪,而「險語」與「高詞」正為韓詩之所以「奇險」。「險語」乃指於文辭 之「顛覆傳統、標新立異;而『高詞』則針對詩歌內涵的義理高古而言,即以三 墳五典等上古渾厚思想為其意蘊,巧妙地與險語配合,融入其詩歌作品之中」539

533以上所引韓退之〈南山〉詩評價,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卷四》(臺北:學 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頁 460-461。

534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卷四》(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

頁 459。

535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卷四》(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

頁 460。

536〔唐〕韓愈著,《韓昌黎文集校注》收入《韓昌黎集》(臺北:河洛圖書出版社,1975 年 3 月 臺景印初版),頁 121-122。

537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頁 391。

538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頁 395。

539參見許友齡,〈明清詩學的韓詩評論及其在文學批評史上的意義〉(臺北: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

其詩遂能以用詞奇險開創新局,其內涵則乃「皆經籍光芒」,詩中之博大、奇險皆 引經據典,其來有自,乃自然平實的真實呈現;此李調元所謂「然皆經籍光芒,

故險而實平。」540是以悔翁評之以一「新」字,謂其「『新詩』盤硬咏〈南山〉」。

(四)韓愈、孟郊、盧仝輩開中唐奇險詩風,為詩務去陳言、立奇驚 俗。

續論:「惟將郊島名寒瘦,今日吾其季孟間。」

「惟將郊島名寒瘦」,「郊寒島瘦」語出蘇軾〈祭柳子玉〉文,曰:「元輕白俗,

郊寒島瘦。」541韓愈、孟郊、盧仝輩開中唐奇險詩風,為詩務去陳言、立奇驚俗,

可謂承繼了杜甫「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寫作精神。然韓昌黎詩奇險而不至於僻苦 寡歡,孟郊則一生窮苦潦倒,其詩愁苦甚於奇險,於反覆吟詠之餘,常自體現人 生苦澀之味。雖如此怪異僻苦,然終是能於沈、宋、王、孟、李、杜、高、岑之 外,另出一格者,故韓愈甚重之,謂之:「東野動驚俗,天葩吐奇芬。」542(〈醉 贈張秘書〉)另前引韓昌黎〈薦士〉詩亦稱揚東野詩至甚,曰:

有窮者孟郊,受材實雄驁。冥觀洞古今,象外逐幽好。橫空盤硬語,妥帖 力排奡。敷柔肆紆餘,奮猛捲海潦。榮華肖天秀,捷疾逾響報。543

明.許學夷《詩源辨體》引《隱居詩話》云:「孟郊字東野。詩,蹇澀窮僻,

琢削不暇,真苦吟而成。」引嚴滄浪語云:「孟郊之詩刻苦,讀之令人不歡。」並 按語曰:

郊五言古,以全集觀,誠蹇澀費力,不快人意,然其入錄者,語雖雕琢,

而體甚簡當。故其最上者不能竄易其字,其次者亦不能增損其句也。《本傳》

謂其「詩有理致」,信哉。544

學系碩士學位論文,2010 年 6 月),頁 27-28。

540關於韓愈詩「險語」與「高詞」之討論,詳見許友齡,〈明清詩學的韓詩評論及其在文學批評史 上的意義〉(臺北: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學位論文,2010 年 6 月),頁 27-28。

541〔宋〕蘇軾著,《蘇軾文集校注》收入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主編,《蘇軾全集校注》(河北:

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 年 6 月第 1 版第 1 次印刷),頁 6971。

542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卷四》(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

頁 391。

543參見錢仲聯編,《韓昌黎詩繫年集釋.上.卷五》(臺北:學海出版社,1985 年 1 月初版),

頁 528。

544﹝明﹞許學夷著,《詩源辨體.卷二十五》,收入周維德集校,《全明詩話》(全六冊)(濟南:

齊魯書社,2005 年 6 月第 1 版第 1 次印刷),頁 3327。

此論孟郊之詩刻苦雕琢,惟「體甚簡當」,甚有理致。

宋.尤袤《全唐詩話》云:

李翱薦孟郊于張建封云:「茲有平昌孟郊,正士也。伏聞執事舊知之。郊為 五言詩,自前漢李都尉蘇屬國及建安諸子,南朝二謝,郊能兼其體而有之。」

李觀薦郊于梁肅補闕書曰:「郊之五言詩,其有高處,在古無上,其有平處,

下顧兩謝。」韓愈送郊詩曰:「作詩三百首,杳默〈咸池〉音。」彼三子皆 知言也,豈欺天下之人哉!郊窮餓,不得安養其親,周天下無所遇,作詩 曰:「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其窮也甚矣。

凡聖人奇士,自以所負,不苟合於世,是以雖見之,難得而知也。見而不 能知其賢,如弗見而已矣;知其賢而不能用,如弗知其賢而已矣;用而不 能盡其才,如弗用而已矣;盡其才而容讒人之所間者,如弗盡才而已矣。

故見賢而能知,知而能用,用而能盡其才而不容讒人之所間者,天下一人 而已矣。郊〈下第詩〉曰:「棄置復棄置,情如刀劍傷。」

又〈再下第詩〉曰:「一夕九起嗟,夢知不到家。兩度長安陌,空將淚見花。」

而後及第,有詩曰:「昔日齷齪不足嗟,今朝曠蕩思無涯。青春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一日之間,花即看盡,何其速也。果不達。545

記孟郊其人其詩,一生困苦蹇澀、其窮也甚之窘境,詳矣!「一日之間,花即看 盡,何其速也。果不達。」一語成讖,實至悲而無言。

至於賈島,宋.尤袤《全唐詩話》記曰:

能詩,獨變格入僻,以矯豔于元白。來洛陽,韓愈教為文。去浮圖,舉進 士,終普州司戶。島久不第,吟〈病蟬〉之句,以刺公卿。或奏島與平曾 等為「十惡」,逐之。詩曰:「病蟬飛不得,向我掌中行。折翼猶能薄,酸 吟尚極清。露華凝在腹,塵點誤侵睛。黃雀並烏鳥,俱懷害爾情。」大中 末,授遂州長江簿。初之任,屆東川,守者厚禮之,島獻〈感恩詩〉曰:「匏 革奏終非獨樂,軍城未曉啟重門。何時卻入三台貴,此日空知八座尊。羅 綺舞間收雨點,貔貅閫外捲雲根。逐遷屬吏隨賓列,撥棹扁舟不忘恩。」

自長江遷普州司倉,方干自鏡湖寄詩曰:「亂山重復疊,何處訪先生?豈料 多才者,空垂不第名。閑曹猶得醉,薄俸亦勝耕。莫問吟詩苦,年年芳草 平。」島至老無子,因啖牛肉得疾,終於傳舍。

此言賈浪仙之氣味清苦。《全唐詩話》復記曰:

545﹝宋﹞尤袤,《全唐詩話》,收入﹝清﹞何文煥輯:《歷代詩話》(全二冊)(臺北:漢京文化 事業,1983 年 1 月),頁 114-115。

島詩有警句,韓退之喜之。其〈渡桑乾詩〉曰:「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 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又〈赴長江道中詩〉曰:

「策杖馳山驛,逢人問梓州。長江何日到?行客替生愁。」晉公度初立第 於街西興化里,鑿池種竹,起台榭。島方下第,或以為執政惡之,故不在 選,怨憤題詩曰:「破卻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種薔薇。薔薇花落秋風起,

荊棘滿庭君始知。」皆惡其不遜。

此記其識見未具高格。是以有謂:「惟賈島才力既薄,而識見尤卑。」546此東坡所 以謂其詩曰「瘦」。

島為僧時,洛陽令不許僧午後出寺。島有詩云:「不如牛與羊,猶得日暮歸。」

韓愈惜其才,俾反俗應舉,貽其詩曰:「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星辰頓覺閑。

天恐文章中斷絕,再生賈島在人間。」由是振名。或曰,非退之詩。〈題杜 司戶亭子〉云:「床頭枕是溪邊石,井底泉通竹下池。宿客未眠過夜半,獨 聞山雨到來時。」〈題李款幽居〉云:「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村。鳥宿池 中樹,僧敲月下門。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哭孟郊〉云:「身死聲名在,多應萬古傳。寡妻無子息,破宅帶林泉。塚 近登山道,詩隨過海船。故人相弔處,斜日下寒天。」547

此論韓愈之惜才,賈島詩誠亦可見古拙之作,「身死聲名在」,其詩之佳作自應萬 古流傳。

(五)孟郊之窮愁自難以與韓愈之雄奇排奡相提並論,其評價乃居「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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