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漂泊的露宿者－豪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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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從小漂泊的露宿者－豪哥的故事

豪哥是我這次訪談才初次見面認識的，乍看外貌，還真的看不出豪哥的 實際年齡已經超過六十歲，我更加沒有想到，還是孩子的時候，豪哥便開始 露宿在外。

離家－四處漂泊的開始

豪哥在小時候便有離家露宿的經驗，因為早起工作之後，在學校便想睡 覺，小學二年級之後，豪哥就沒有再繼續上學，離開學校開始到攤販幫忙洗 碗，後來攤子被收了起來，不敢回家的豪哥，坐上火車一路就到了東部，這 是豪哥第一次露宿在外，也是第一次住進收容安置機構，

「喔那個第一次住在街頭（笑），又要講到五十多年前了，那個時候差不多 十一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個賣魯肉飯的小攤子，我在那邊幫他洗碗，後來我不曉 得怎麼樣，被人家收起來還是，從那一次開始沒有做以後，不敢回去啊，回去（笑）

不好過啊，所以就開始，坐火車跑到去，那時候小孩子坐火車可以逃票啊，那個 時候開始，那是第一次，啊也是被警察抓了以後，OO（地名）後來給我送到那 個收容所，那個時候我家人就來領了，回去就修理啦」。

小時候的豪哥四處工作，除了在攤販洗碗，後來又到了一家洗衣店工作，

沒有做了之後，不敢回家的豪哥流浪到了南部，工作之後一戶攤販人家接他 到家裡住，不過後來又輾轉開始流浪：

「啊你以前要脫水不是插電的喔，是用手攪的，它會轉啊，呵呵，我也是在 那邊做，做到後來不知道怎樣，沒做了，也是不敢回去啊，啊才開始流浪，同樣 給人家幫忙洗碗啊，後來那陣子下去的時候，我記得過年完了，後來有一個賣牛 肉麵的，把我帶去他家，啊後來不知道跟人吵架還是怎樣，那陣子因仔（閩南語，

意指孩子）的時候，不是說很那個啦，後來就沒做，沒做就開始流浪，有一次在 吃飯，人就去報警察啦，送到 OO（地名）收容所」。

收容所－陰錯陽差開啟機構生活

在南部收容安置機構住了三四個多月後，豪哥被送回台北，原以為將要 結束這段漂蕩的露宿日子，不過卻因為疑似找不到名字或地址的關係，豪哥 並沒有被送回到家裡，反而被送到了遊民收容安置機構，「再送回來台北，也 同樣那間啊，我可能名字說一個音不對，還是地址說一個音不對，所以他們沒辦 法把我送回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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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容安置機構的生活，因為距離現在很久了，當時也還是小孩子的豪 哥說，他最有印象的是，曾經有一群同樣居住在內的孩子們嘗試著要集體偷 跑出去收容安置機構：

「裡面老的啦少的啦都有，有一天就是有一些小孩子拔那個水管，跑掉了

（笑），去追回來啊，後來小孩子都關在一起，就沒有跑，跑不掉，做圍牆啊做 那個，最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件事，有七個，偷跑出去啊，一樣去抓回來」，

豪哥講起這件事情時，不時發出輕輕的笑聲，對當時同是孩子的豪哥來說，

更有種感同身受的驕傲。

在台北的遊民收容安置機構住了一個多月後，豪哥接著被送到少年安置 機構，這次一住，不是幾個月，而是進進出出過了將近二十年，「以後就是大 概全部都在那邊，又出來又回去，就是到了差不多四十歲的時候才全部都斷了」

回想起這段在少年安置機構度過的日子，對裡面的生活有什麼特別的印 象呢？豪哥說，裡面的工作人員對孩子真的很好：

「也有給你就學啦，也有給你學技術的，啊那時候我想說好不然我再去讀書 好了，讀到小學畢業，那時候的生活，吃不是很好，但是夏天他會帶我們到現在 的 OO（地名）你知道，那邊有一個營地，會去那邊露營，那邊露營吃的很好了，

哈哈！節日也會有禮物給我們，剛去的時候好像一個禮拜，還是一個月有五塊的 零用錢，他對小孩子真的很好」

居住在少年安置機構時，豪哥繼續完成了過去未讀完的小學學業，除了 孩童時期的回憶，豪哥也提到長大之後，面對過去長時間在機構裡生活的矛 盾心情：

「後來就是說很少跟社會接觸，那時候也不知道，有理想不知道怎樣去做，

可以過就好了啊，剛開始去的時候也是沒有想要回去就是說，因為有得吃有得住，

夏天還可以去海邊玩，對不對，啊你出來外面的時候，又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的時 候，變成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有跟外界接觸，差不多都有一種依賴性」。

離開機構－獨立生活

過了中年以後，豪哥完全離開少年安置機構，在外生活，在台北做過了 許多種工作，清潔、工廠廠工等等各式各樣的工作，大約至民國八十年左右，

豪哥開始專做二手貨生意，這個轉變，除了是個人對於職業的選擇，更多的 考量是來自現實的殘酷：

「之前加減在打零工，真正做這種行業是在八十年以後，後來年紀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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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工廠就開始，年紀大，譬如說四十歲他就不要了，你知道嗎，四十歲他就 不要了，啊那時候我們身體不好，你看還好好，但是常常在出問題，又常常感冒，

這個就差人了，所以後來就自己做做看有沒有那個，結果這個乞丐生意就最省本 的，賺錢沒辦法」，

對於經營二手買賣經驗豐富的豪哥，對於自己工作的方式有一套堅持，

堅持自己挑選和收購貨物，絕對不用非法的方式取得，對自己販售的二手貨 品質有一定的自信，然而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不如以往，豪哥也看到自身的 限制和社會的變遷：

「我們這種比較龜毛的，東西不好我就不要，我自己穿可以，我自己用可以，

但是我要拿去賣人我就不肯，沒有到那種程度，沒有到那種一個等級我就不要，

那陣子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錯，你這這麼好賺怎樣，其實並不是，有的人去翻垃圾 堆，一個晚上就賺幾十萬，也有啊，對不對，但是我沒有啊，我是專門跟人家買 的，買回來有時候我以前也常常買不對啊，啊我們是賺他不懂，我們是賺那個差 價，人家說你不要翻，那我就不敢翻，我就不會跟人家翻，這樣就差很多啊，因 為我們不會勉強，我不會騎車，我不會騎車你知道，也不會開車，用走路跟坐公 車，你步步要靠你的腳爬，這個差人家很多，時間的差異就差很多了，以前是跟 現在有差，真的是，整個社會的那個都差很多，現在什麼二手貨的市場都滯銷 了」。

租屋－壓力大很累

在做二手貨生意的時候，豪哥曾經租屋過，不過過去的租屋經驗卻並非 是好的回憶：

「做收二手貨的小本生意，就是也不是說很固定啦，而且本身齁，以前齁我 老實講啦，我也是一個賭徒啦，很愛賭博，你知道嗎？，這個是我坦白講的，就 是有時候租房子就沒錢可繳，後來就是會有一種壓迫感你知道，會有一種住在那 個房子裡面好像會有壓力，因為我曾經齁，有因為租房子的問題跟人家，命就差 一點給人家，是我的朋友救了我，最後一次是因為他那個住的地方隔壁發生火警，

好像就燒過來」。

過去收入不穩定，加上過往的租屋經驗遇到衝突、火災等狀況，在借住 過朋友家一陣子之後，豪哥便開始露宿了：

「那個時候是有一段時間是住在我朋友那裡，人家免錢給你住你要給人家住 一輩子，你不能這樣啊，對不對，那陣子也有租房子啊，就是在那個時候，租房 子的時候跟人發生衝突啊，就覺得租房子我很累，我收入不是很穩定，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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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啊，但是差的時候很差，那個是大，高低差很多，就沒有再去想那個」，

再次露宿－沒有什麼好羞恥

已經露宿十多年的豪哥，也曾換過露宿地點，後來才比較固定在台北車 站，對露宿地點的考量著重在交通方便與環境乾淨，而露宿的方式豪哥有所 注重和堅持：

「本來我也在那個 OO（地名）那邊那個公園我也睡過，這裡跟那裡比，這 裡比較方便，這裡有廁所，有吃，喝水不是問題，對不對，這裡交通方便，而且 這裡也比較乾淨，我的東西不是很多，我只有一身，我在這裡睡覺我不會造成這 裡的，不會說占很大的地方，我睡覺的地方一定，我本身一定把這個地方清潔完 再走，所以我睡在這裡，沒有、沒有、沒有什麼不安心，沒有什麼可以羞恥的」。

那現在怎麼看呢？我詢問豪哥，現在會願意去住收容安置機構嗎？豪哥 的回應有著自己的考量和想法：

「我們也是人，別人也是人，我們會有什麼想法，別人也會有，你不能夠要 求別人的時候，對不對，你只有要求自己，但是你要求自己，去到那裡，沒有辦 法適應，沒有辦法那個的時候，進去也是多餘的，你必須要付出很大的精神在那 裡，我覺得這個都很累，我覺得在這裡睡一睡，沒有什麼，你有臭味，我不必跟 你在一起，我就走遠一點，晚上不能睡，白天再想辦法睡，租房子也一樣啊，你 這間房間，比如說我們喝燒酒會控制說，我們不會去打擾別人，但是別人會這樣 嗎？啊你為了這個，你還去跟他說，跟他那個，累啦，那很累」。

原本我還在心中驚訝於豪哥不符實際年齡的年輕外貌，當我看著豪哥笑 起來時，臉上泛起的皺紋，聽著豪哥說起過去的經歷，那些漂泊的歷程，我 不經羞愧了起來，是啊，那些身體的病痛和露宿在外的苦，哪裡是用看的就 能體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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