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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狀態中失去,人則變得只剩沒有靈魂的軀殼。
生命的意義因人而異,因日而異,甚至因時而異。因此,我們不是問生命的 一般意義為何,而是問在一個人存在的某一時刻中,其特殊的生命意義為何
(Frankl 著,1995:134)。
說故事,因日因時的積累著,觸動他們書的生命意義,確實也對他們打開緊 閉內心之門極有助益,並成為解構記憶並撫平傷痕的重要方式,尤其在說了一 次、二次甚至三次以後,對自己便會產生正面的療癒轉化效果,降低過去受難苦 痛對自己的傷害。
一、轉化影響
對於遭受恐懼等感受影響最劇烈之陳欽生與陳新吉來說,內心傷痕記憶的轉 化效果最為明顯,陳新吉說,「第一次跟年輕人導覽的之後,會讓做惡夢的情況 會降低」(陳:477)。對於與他相同傷痕建構類型,遭惡夢感受侵擾最嚴重的陳 欽生更仔細的描述內心轉化狀態,他說,
這兩年來開始三、四、五次不斷的說故事後,我有一種很深的感受,我覺得 我每說一段歷史,漸漸把自己的傷痛逐漸分開,記得每次我越來越平靜的說 完後,年輕人反而會擁抱我哭泣起來,反倒是我說為什麼你們會哭的比我還 傷心,這些都過去了。(陳:85-88)
傷痛逐漸分開,是極明顯的部分,除反映在自我心裡深層的改變,逐漸脫離 惡夢感受侵擾的強度與減少次數外,便是他會轉化角色立場,從被動述說傷痕記 憶的身份,轉變成採正面主動方式關懷聆聽者感受,又回頭重新詮釋他過去的傷 痕感受。說故事對傷痕記憶進行解構,解構透過參與人權館的投身事務,讓說故 事經驗造成的內心轉化經過,也回頭療癒受難者。每個人對於他傷痕對記憶的解 讀和平復的歷程,確實都會受到他說故事經驗的影響。
與前兩位有著相同內心歷程的是蔡寬裕,他也詳細的描述著內心改變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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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受難者而言,是不吐不快,把心裡積壓已久的怨氣,抒發出來,有一種放 鬆、舒暢的感覺,是有幫助的,具心靈治癒之功能,就我個人而言,我很常 講這段歷史,但每一次都覺得有講不完整的地方,且每次講完都有鬆了一口 氣的感覺……(蔡:263-267)
但又與前兩位不同的是,他的述說故事多了想對歷史交代的自我期許,研究者兩 年多來與他的相處獲得很多白色恐怖歷史人與事的知識,他自己很認真閱讀並強 記博學,加上親身經歷時代的經驗。說故事時,他往往旁徵博引書籍文獻史料內 容,並扣合深刻的切身體驗後,規劃說出自己的看法。
再者,因為他的傷痕記憶建構類型中所經歷的恐懼、絕望及惡夢感受與前兩 位顯著不同,是故說故事便與記憶構成中的思想信念之正面力量,隱約連結,以 拼補出完整歷史形式予以展現,但與陳欽生相同明顯的是,說故事對他確也具治 癒其心靈傷痕的功效。
經過說故事歷程的每位受難者,都有過共同感受,也就是,每說一段歷史與 一次故事,都是將自己與傷痛逐漸分開,並獲得內心平靜。不論是對被惡夢侵擾 之傷痕記憶建構類型對象而言,說故事有其具體的解構轉化功效。抑或,對於其 他建構類型的對象,說故事的功能意義,亦對當事人具有撫慰效果。
郭振純說,與他相同經歷過五 0 年代白色恐怖受難人數高峰期的人,大部分 人都有過以下經驗,當同樣遭羈押睡在旁邊或同一囚牢的人,要被點名出去槍決 時,那個知道自己大限已到的受難者,都會跟同房的人說兩句話,「第一句都會 說,我先走了,你們多保重,第二句會說以後拜託了」(郭:239-240)。極為沈重 的託付,也烙印於他們內心的傷痕記憶,這份印記與陳欽生、陳新吉的驚駭與恐 懼不同,卻造成相同的心中枷鎖,說故事成為解鎖的鑰匙。
這把解開心鎖的鑰匙所象徵的意義是,沈重託付中思想信念的傳遞,傳遞的 意涵則是,他說,「最起碼的是,我們要為這些人說些為什麼被槍斃,替他們說 些話」(郭:238-241),為替死去的難友說出無法說出的信念。他今年高齡九十歲,
每天不論颳風下雨,只要人權館不休園,仍一定會從家裡步行到園區導覽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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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會用電話時時通知其他難友們,應多參與園區事務或活動。從說故事與其他事 物的參與,讓自己尋得轉化的意義,過去幾十年傷痕記憶中束縛的沈重託付,也 獲得解構釋放。「我覺得我過去沒死活下來後是有價值的……對於過去那些枉死 的朋友也是有交代」(郭:281-282)。
他與陳欽生、陳新吉在說故事的角度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對兩位陳前輩導 覽分享時,均係從自身遭無辜牽連或莫名被捕入獄之生命歷劫開始,解說屬於自 己切身經歷的無常危難,並透過親身經歷的現身說法,鼓勵參觀者應勇敢面對自 己不同生命階段的大大小小挫折與苦難,他們採取的說故事方式,是苦難比較式 的內心投射,讓參觀者聽聞解說後產生差異比較,以獲得勇氣克服相較自我微不 足道的挫折。但郭振純不同的是,他反而回頭反省自身的遭遇,他說無法認同某 些受難者談論到自己苦難時,都把自我英雄化,而所受的痛苦都是為其他人承受 的(郭:241-243),他因為自我有著堅定的思想信念,故不認為遭遇苦難是英雄 表現,反倒是直接的為參觀者說到,
坦白講,我們當時的遭遇對現在台灣的民主一點都沒貢獻,反而延遲台灣的 民主,這麼多人被抓去殺雞而去儆猴,造成更多人不敢行動,……(郭:
244-247)。
他的被捕以致更多人不敢行動,是他很深刻的自省。與郭振純相同年代受難 的蔡焜霖,說故事後的心情有著與陳欽生、陳新吉相似,但又存在著細微的差異,
他彷彿將年輕參訪者看成記憶中已逝去的年輕難友,從與他們的對話中,除了分 享與鼓勵著對方外,卻又對自己進行自我內心療癒。他說,回到綠島後與年輕朋 友互動的陽光心情,感覺是延續著過去記憶中與難友相處時的心情,他自己在那 一刻,似乎回到受難時年輕的樣子。
談到過去我的難友,我都會跟年輕人說,我的難友們也是都很陽光、年輕的 不輸給你們,只是在知識的追求的大環境方面輸給你們,因為我們那個時代 沒有網路沒有數位工具,也比較單純。但是他們是很天真的,有些我的朋友 都長的比你們更英俊更好看喔!這個也是我回到綠島時候的那種陽光,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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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地方我所懷念的事跟我在一起度過九年的那些人跟那些前輩們(蔡:
534-545)。
多次敘說後,本研究認為受難者原本閉鎖的內心,與遭囚禁的失語狀態,及 封閉的傷痕記憶圖式,因為自主轉化的說故事過程,因日因時多次積累後逐漸觸 動打開閉鎖的內心。研究者將不同對象的多次敘說轉化影響,按前述討論再行歸 納如下:(一)陳新吉提到,跟年輕人導覽後,讓惡夢情況降低。(二)陳欽生說,
三、四、五次不斷說故事後,漸漸與傷痛分開。(三)蔡寬裕,不吐不快,積壓 怨氣抒發後,有放鬆、舒暢的感覺。(四)郭振純提到,那是沈重託付中難友思 想信念的傳遞,為的是同牢遭槍決難友的離別話語,「我先走了,你們多保重;
以後拜託了!」。(五)蔡焜霖說,在綠島與年輕朋友互動的陽光心情,延續了過 去記憶中與男友相處時的年輕歲月心情。
該等轉化影響存在療癒與解構傷痕記憶的意義。2300 萬臺灣人相聚在島嶼土 地,彼此坦承、面向陽光走過苦難的時代,目前大家共同生活在自由民主制度中,
是非常光明正面的事(蔡焜霖:505-509)。五 0 年代國家暴力造成的國族認同迷 失之傷痕記憶,因為記憶建構中之陽光且正面的思考,轉化構成他在人權館多次 述說故事時很重要的核心理念,不僅影響聆聽者,也轉化激勵自己。此係多次敘 說故事後,理念與年輕參觀者的社會實踐聯結,重新覓得國族認同,也療癒了內 心封閉的傷痕。
「生命的真諦,必須在世界中找尋,因為它不是個封閉的體系。」(Frankl 著,
1995:136)。人權館成為他們打開原本封閉傷痕記憶建構的鎖鑰,他們重回人權 館,擔任志工參與說故事分享歷史經驗,對個人與聆聽者產生正面影響,此影響 彰顯著,場所與參與者間確實存在雙向的互動關係,此關係也意謂著,他們的內 心會因為人與地的互動產生變化,生命真諦在其中形成。人權館的場所角色,在 歷程中發揮著公共舞台與平台般的介質功能,讓他們不管意識型態存在多麼南轅 北轍的差異,或受難過程怎樣的不同等,在此場所中,只要願意他們都能盡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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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說故事給所有來此的參觀者聽。聆聽與述說,讓他們彼此相互瞭解與貼近內 心,進而對場所產生信任,也會更願意走出歷史走入人權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