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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以探詢療癒路徑,這個過程便是個體在自我尋覓存在的意義。
按照沙特(Jean Paul Sartre)的說法,人要創造他自己,他要設計其自身 的「存在」,也就是他設計自己包括「我應該是什麼」或「我應該成為什麼」。
然而我所認為的存在意義,並非由我們自己來創造的,而是要由我們去探尋 發覺的(Frankl 著,1995:124)。
即使有著差異極大的情緒反應,對初次重回人權館的受難者們來說,已開啟 對自身存在的探索,面對差異情緒反應是自我不同抉擇的克服結果,此抉擇結果 成為存在的開始。該等情緒反應,「是人的尋求意義與價值可能引起內在的緊 張…」(Frankl 著,1995:129),透過面對初次重回的情緒反應,喚醒等待他們去 實現的潛在意義,他們在人權館,對不同參觀對象進行說故事,內容再現便是喚 醒的開始。
二、故事再現
不同傷痕記憶建構對象重回受害地有著差異的情緒反應,不同的情緒反應則 影響著他(她)們進入人權館的參與及態度。說故事,是喚醒他們實現意義的方 式。接著,本段落將從他們參與的再現故事著手,敘說並分析解構傷痕記憶的說 故事中的故事,所包含生命經驗的關鍵性特徵與再現的特質。
說故事,讓他們認同性格改變後的場所,並透過場所再促成其正面思維的轉 化,轉化又讓個人生命意義重新被積極建構,傷痕記憶因此獲得療癒。個體的轉 化後也直接影響群體,反映在渠等對台灣社會落實轉型正義實踐的投入。他(她)
們成為志工後在人權館說故事,減低過去累積於記憶中的痛苦感受,不同對象有 著差異的故事特徵。郭振純提到自己對參訪者導覽時,說故事較著重務實、具體 及較少理論的講法,並會以自己在小學時受過的教育啟蒙經驗舉例說明,
我們在公學校七、八歲就開始入學,學校的校訓第一條就教我們,要走自己 的路,是一個人生哲學很深的學問,那當時的日本政府教七、八歲的孩子這 個,這是一顆種子留在我們的心中慢慢開花,變成在學校影響我們最深的一 句話。他們並不是教育我們要自私,反倒是要保持自己的尊嚴,我們要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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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自己的尊嚴,就是一樣尊重對方的尊嚴,……(郭:257-272)。
郭與參觀者座談時,一般不會從自身受難經過切入,會利用近似思想啟蒙方 式著手,突顯價值對人的重要性,進而引發參觀者自我思考。陳孟和的方式則與 郭很不相同,他用另一種方式進行分享。研究者服務兩年多的參與觀察,得知眾 多受難者中大部分均使用文字進行紀錄,惟只有極少數的受難者可以用圖畫與手 工藝作品留下記憶,他是其中之一。目前在人權館典藏庫房屬珍貴文物幾項中,
至少就有三項就是他的作品,含括小提琴與綠島新生訓導處全區鳥瞰油畫。
因此與年輕朋友座談時,他會利用小提琴的故事帶出他當時的思念與支撐渡 過苦難歲月的經歷。經研究者參與後整理,他的故事鋪陳結構如下:(一)首先,
思念家人,「妹妹結婚的對象是跟我很要好的小學同學,家裡有什麼變動,都會 寄照片來給我看,我覺得外甥女很可愛」。(二)接著,營造情境,「那時剛好綠 島新生訓導處一股製造樂器的風氣,尤其是吉他已經有 2、3 百支,小提琴也有 好幾支,所以我就想到送一把小提琴給外甥女」。(三)再者,克服困境,「我那 時候很自由,可到處走動,常常跟樂隊的人混,他們比較有音樂方面的常識,可 以從他們哪裡學很多音樂方面的常識,後來要妹妹幫我寄一套音樂理論方面的 書,我妹妹也去找」。(四)賡續,實際執行,「從書裡看到小提琴的歷史、種類 及構造,都有詳細說明,還有我們隊裡蘇友鵬醫師他有一把小提琴,義大利製的 很漂亮……就用那隻小提琴模樣來模仿」。(五)最後,情緒分享,「我認為消磨 時間的動作,可淡化被關苦悶的心情。」(陳:272-286)
與陳藉由具體物件的回溯過去受難生活點滴方式,蔡焜霖又更為不同,他會 透過時間、空間、聲音及詩的文學形式,將傷痕記憶透過文字轉化成故事,很細 緻的將人在絕境時的無助與失落情緒表達的深刻動人,
我們能夠接見大約是在判決下來後,判決大概是在十二月那時候是我十二月 的生日,所以我的生日禮物是我免死的。然後再判決了以後又在第二年過新 年的時候,又被送去新店一個戲院改成的監獄,就被送到那邊的看守所。就 在那裡的時候迎接了農曆年,農曆年時新店外面都是市場的什麼的,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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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時候很熱鬧的賣菜的或是賣東西的叫賣的聲音,當時覺得春天已經來到 人間了,但是我的春天還是…,當時還是寫日文的詩喔,寫了日文的詩(蔡:
345-350)。
記憶中透過寫詩或文章安慰自己的蔡焜霖(蔡:434),與他有著相近的傷痕 記憶建構模式的周賢農,在分享自己的故事時除了提到自己的受難經過外,總會 補充說著生命中的緣分安排,
人生就是一個緣,要不是我被關,我媽媽就不會去打牌,跟我的老婆媽媽變 成牌友,打牌過程中多少都會聊兒子女兒的事,所以我的岳母知道我的事,
之後安排我們見面(周:210-215)。
周現在享受著兒孫滿堂的幸福,每天早上為小學一年級的孫子準備早餐後送 他上學,下午四點半就到學校接孫子下課,雖然時間都被切割,但很快樂。與前 段兩位有著不同的傷痕記憶建構的陳新吉,他的故事中,有著與周賢農的相似,
參訪者聽他的故事,都會聽到兩項元素,一者是,他將偶然死裏逃生,歸功於上 帝的安排,「原本與同案難友要被送到泰源監獄但未被點到名,上帝的安排吧!
結果,他們又聯絡青島東路把我又被送回去」(陳:207-222)。再者則是,重新送 回軍法處後,卻又遇到終身難忘的驚嚇,
被一位女老師吊死自殺嚇到…門一打開的時候,結果跟我面對面,眼睛閉 著、舌頭伸出來、臉是完全是慘黃色的,我嚇死了,叫不出來,趕快邊跑邊 叫,班長啊、班長!跑到警衛室。……我就飯吃不下,都會聽到熊老師叫我,
小弟啊小弟,我有很多話跟你講。因為嚇個半死,半夜就在放封區一直奔跑,
跌倒了再奔、跌倒了又起來奔。後來是李○○與魏○○把我抱住,叫我不要 怕,你不要怕,……(陳新吉:224-250)。
他總是在分享這兩段故事時,向聆聽者傳達人生經歷的得與失,得之該喜或 失之猶悲,兩者的悲喜是甚難權衡。當時他若被點到名送去泰源監獄,或許就遭 遇不到終身驚嚇,但或可能就又遭遇一年後的泰源事件,在那事件中會如何他則 甚難預料。所以分享結束前他總是會用台語對參觀者說一段話,「生有時、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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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相聚有時、分散有時」,故事中有著教人應隨緣樂天的態度。
綜合以上內容,不同對象有著初次重回的差異情緒,也有不同故事特徵,研 究者歸納以下幾種類型:(一)運用具體、務實的親身經歷案例說故事,如郭振 純,最常舉例說的內容是,小學教育時曾受啟蒙「要走自己的路」的例子。(二)
透過物的意義說出故事,如陳孟和的小提琴與後來他進行作畫,綠島新生訓導處 全區油畫時的痛苦情緒。(三)用文字與情緒表達說故事,如蔡焜霖會運用精準 文字表達,輔以說明時的情緒,將他當時面臨絕望無助時的感受,傳達給聆聽者。
(四)運用歌聲與信仰豐富故事內容,如陳新吉,在導覽解說時適時穿插信仰的 力量,與遭關押時難友間傳唱的聖詩或歌曲,常能豐富聆聽者的感受,且能增加 小朋友的關注力傳遞歷史真實。
相同的時代有著因人而異的個人故事,個人不說出來時,歷史就將隨人離開 後石沈大海永不被後人得知。是故鼓勵受難者常回人權館說出傷痕,是台灣社會 面對過去白色恐怖歷史重要的集體建構歷程,集體是公共事務的母體,公共事務 的推動一旦涉及政治的意識型態,卻往往陷入無法擴大參與的困境。
人權館業務更是如此,對於歷史真相的完整還原,應極大化所有人事物的參 與,不應陷入各別政團或意識型態團體的主導與片面解釋。從前述受訪談對象的 陳述內容,我們可得知,他們因受年輕人的鼓勵與文化工作者的鍥而不捨努力,
讓受難者願意接受口訪踏出第一步,面對傷痕記憶。
研究者從受訪過程得知,個別性接受口訪後,也常伴隨著來回被侵擾的傷痛 感受,那是屬於封閉的詢答過程,即是訪談者往往為了學術或其他目的對訪談者 進行特定提問的詢問。此等詢答原本存在特定的目的性,受訪者固然可以描述親 身經歷與感受,但屬被特定架構框定住的回答,或許過程中訪談者可以尊重受訪 者感受適切引導,但並非每組訪談團隊成員都能如此,研究者曾聽受難者家屬提 過,因為接受口訪時訪談團隊的口訪過程並未注意他們感受,讓受訪者有類似遭 問案情的不舒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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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訪談場所也是另一造成受訪者傷痕記憶無法獲得療癒的因素,研究者 認為,一般訪談者為顧及受訪者方便性或舒適性考量,多選擇在其家中或訪談者 研究室等非公共性空間,但此等空間非屬具事件發生意義性場所,固然顧及方面 與舒適,卻在無形間會框限受訪者心靈狀態。因此受訪者於接受口訪過程,往往 侷限在自我傷痕記憶的來回敘述過程,不易為內心創傷獲得療癒的出口。
再者,訪談場所也是另一造成受訪者傷痕記憶無法獲得療癒的因素,研究者 認為,一般訪談者為顧及受訪者方便性或舒適性考量,多選擇在其家中或訪談者 研究室等非公共性空間,但此等空間非屬具事件發生意義性場所,固然顧及方面 與舒適,卻在無形間會框限受訪者心靈狀態。因此受訪者於接受口訪過程,往往 侷限在自我傷痕記憶的來回敘述過程,不易為內心創傷獲得療癒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