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四章 啟記憶二題──啟得天下與上賓天

一、 三代觀:非禪讓脈絡中的啟得天下記憶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81

第四章 啟記憶二題──啟得天下與上賓天

在一般的認識中,夏初為先秦古史發展的重要轉折階段,禹受舜禪讓,啟繼 禹有天下,啟成為禪讓傳統的終結者。然而三代觀的古史記憶不談禪讓,則禹、

啟父子的形象不受禪讓觀的影響,而四代觀古史記憶強調禪讓,才產生禹、啟父 子二人終結禪讓的形象與評價。

就啟而言,若三代觀的禹得天下與禪讓無關,則啟繼禹有天下自然沒有終結 禪讓的問題;四代觀的禹是受舜禪讓而得天下,才會產生戰國學者對啟終結禪讓 之事提出評論,同時也可以看到各自的記憶立場,其中也有以禹為禪讓終結者的 觀點。進一步看,啟在先秦文獻中存在一種佚樂的負面形象,與啟上賓於天的傳 說有關,我們認為賓天傳說雖僅見於戰國文獻中,但應該有更早的淵源,而最初 的傳說可能不涉及道德批判的問題;先秦關於啟的記載亦多見於出土《歸藏》與 傳世《歸藏》佚文,從相關材料來看,《歸藏》中關於啟的傳說應該是從當時流 傳的說法中整理、改寫而來,具有晚出的性質。另外,戰國人對啟的記憶還涉及 了夏初亂國之事,或以為是啟個人的佚樂失德所致,而其佚樂的形象又與賓天傳 說有關。我們認為夏初政局或許尚未穩定,但最初啟的政局問題並未與賓天傳說 作因果關係的連結,此種的形象很可能是後人的「歷史解釋」。

第一節 啟得天下的歷史傳說與記憶脈絡

一、 三代觀:非禪讓脈絡中的啟得天下記憶

從古至今,關於禹如何得天下的記憶都是以舜禹禪讓為主流,至清人崔述因

《尚書》中未明載禹受舜禪而對此事產生懷疑,認為「自舜及位以後,但記其詢 岳,咨牧,命官,考績,而禪與之事未有一言及之者,則舜未嘗以帝為授禹明矣」,

顧頡剛進一步認為舜禹禪讓說始見於《孟子‧萬章上》:「昔者舜薦禹於天,十 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 舜也。」《墨子》中則只有堯舜禪讓,無舜禹禪讓,如:

古者堯舉舜於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禹舉益於陰方之中,授之政,

九州成。(〈尚賢上〉)

禹、湯、文、武,百里之諸侯也,說忠行義取天下。(〈魯問〉)

昔者禹征有苗,湯伐桀,武王伐紂,此皆立為聖王。(〈非攻下〉)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82

而曰:「我們的猜想,墨子時的傳說,大約是說舜崩後,有苗強大作亂,禹把他 征滅,便自己做了天子。」1然而出土文獻〈容成氏〉中明確指出舜不以其子為 後而讓禹(簡 17),顯然在孟子以前已經存在舜禹禪讓的內容,這樣的記憶應 非憑空出現。不過我們認為無論是否真的有舜禹禪讓之事,就目前所見反映三代 觀古史記憶的文獻中都被略去不談。三代觀的禹受天命治水有功後,天為之作邦,

如〈豳公 〉「天命禹敷土」後上帝「降民,監德;乃自作配」,上帝以禹為 人間的代理人,清華簡〈厚父〉則在天命禹治水成功後明確指出:

乃降之民,建夏邦。啟惟后,帝亦弗恐啟之經德少,命皋繇下為之卿事,茲 咸有神,能格于上,【2】知天之威哉,問民之若否,惟天乃永保夏邑。【3】

這段話不僅以為上帝為禹降民、建邦,還直接談到啟繼禹,既無舜禹禪讓,亦無 禹讓皋陶、益之事,若非作者的記憶中不存在禪讓之事,就是禪讓完全不需要被 提及,則沒有禪讓的古史觀在「啟得天下」的敘述中自然也不會出現「破壞禪讓 傳統」這樣的負面形象。

因此我們認為,啟得天下的形象取決於堯、舜、禹禪讓的記憶是否存在或是 否被重視。三代觀的古史記憶以夏為第一個「朝代」,禹為夏代第一位君王,統 治權、土、民都是上天所賜,雖然此種記憶的表述帶有神話性質,而實際上所謂

「禪讓」其背後的史影也確實可能是禹得到天下的方式,但三代觀的古史記憶並 不重視此種制度,甚至可能刻意遺忘此種制度。西周人在意的是君主如何得到天 命、保有天命,王朝如何永續經營,在這樣的邏輯下,對啟的評價也著重在他是 否得天命、能否保有天命的問題上,而不會在是否破壞禪讓的問題上。因此啟繼 禹之位象徵的是夏朝的開展,而非禪讓傳統的終結,是「偉大的開端」,而非「歷 史的退步」,同時啟是否能保有禹所傳下來的夏代的天命也會是三代觀古史記憶 中啟形象的重點。我們認為《逸周書‧世俘》的〈崇禹生開〉反映的便是「偉大 開端」的啟記憶。〈世俘〉曰:

癸酉〈丑〉,薦殷俘王士百人,籥人造,王矢琰,秉黃鉞,執戈,王入,

奏庸大享一終。王拜手稽首。王定,奏庸大享三終。甲寅,謁我〈戎〉殷 於牧野。王佩赤白旂。籥人奏《武》。王入。進《萬》,獻《明明》三終。

乙卯,籥人奏《崇禹生開》三終,王定。2

1 以上參顧頡剛:〈禪讓傳說起於墨家考〉、〈鯀禹的傳說──夏史考第四章〉,《顧頡剛古史論文 集》卷 1,《顧頡剛全集》第 1 冊,頁 444-449。童書業有類似的看法,參《春秋左傳研究》(北 京:中華書局,2006 年 8 月),頁 14-15。

2 「癸丑」原作「癸酉」,「我殷」原作「戎殷」,《崇禹生開》「三終」原作「三鍾終」,據學者意 見修改,參黃懷信:《逸周書彙校集注(修訂本)》,頁 427-429。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83

關於〈崇禹生開〉的內涵,劉師培認為:

籥人奏崇禹生開三終,孔注《崇禹》、《生開》皆篇名。案「崇禹」即夏 禹,猶鯀稱崇伯也。開即夏啟。《崇禹生開》當亦夏代樂舞,故實即禹娶 塗山女生啟事也,孔云皆篇名似非。1

〈崇禹生開〉本事為何已不可考,也無法得知是夏人還是商、周人所作,目前唯 一可知的是它出現在西周文獻〈世俘〉所載的周初典禮中。顧頡剛與李學勤都指 出此篇應為西周文獻,基本為學界接受,2因此至少可以代表西周人對「禹生啟」

一事的認識。

〈世俘〉中庚戌、辛亥、壬子、癸丑、甲寅、乙卯六天是武王克商後回國行 祭祖、獻俘、告天等典禮的整個過程,3甲寅之前獻俘、祭天、告殷罪、正邦君,

至甲寅告伐殷於牧野之事,奏《武》、進《萬》、獻《明明》,乙卯獻馘,奏〈崇 禹生開〉。這些樂舞的內涵應該與典禮的內容互相呼應。4先秦文獻中「某生某」

大多見於家族或政權的譜系記載,即某族或某王朝統治者的「世系」,「崇禹生 開」或許有繼往開來的內涵,其中的啟並不帶有先秦文獻中終結偉大禪讓傳統這 樣的形象。劉師培認為〈崇禹生開〉是以「禹娶塗山女生啟的故事」為背景的樂 舞,我們認為更可能指「啟繼承禹為王」,象徵著歷史上第一個朝代的正式開展,

是稱頌啟繼禹之業的樂舞,用在武王克殷後於周廟的祭祖、獻俘、告天等典禮中,

應該有讚頌武王繼文王伐紂成功而後必將開創新時代的意義。顧頡剛曾指出:

1 黃懷信:《逸周書彙校集注(修訂本)》,頁 429。顧頡剛在討論「禹娶塗山女生啟的故事」時 也說「〈崇禹生開〉既成了樂名,定是古代的一件大故事」,或許是受到劉說的影響。參〈鯀禹的 傳說──夏史考第四章〉,《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 1,《顧頡剛全集》第 1 冊,頁 551。

2 近年張懷通對此問題又有進一步研究,重申此篇確為西周文獻,應該是對原始記錄謹慎編輯的 結果,參〈由獻俘禮看《世俘》的年代〉,《《逸周書》新研》。夏含夷也對此問題有深入的討問,

參〈武王克商的「新」證據〉,收於黃聖松等譯:《孔子之前:中國經典誕生的研究》(臺北:萬 卷樓,2013 年 4 月)。

3 〈世俘〉中有兩段典禮干支重疊,本文所引為第一段,過去學者有錯簡的解釋,而認為出於不 同史官或記錄不同禮制,相關問題張懷通有詳細的討論,而張先生認為兩段分別為內史與太史所 記,第一段典禮內容較雜,包括行政、祭祖、獻俘、告天等,典禮主體是「冊命」,第二段為獻 俘禮,參〈《世俘》錯簡續證〉,《《逸周書》新研》。

4 陳致指出《武》在《大武》創制以前已經作成,應該就是《詩經‧周頌‧武》亦即《禮記‧祭 統》提到的《武宿夜》,《萬》為商人之樂,在商代禮制中的作用可能相當於周人之《大武》,而

《詩經‧大雅‧大明》首句為「明明在上」,內容從殷周聯姻生文王、文王有天命,講到文王生 武王、武王繼文王伐商,很可能就是《明明》。參陳致:《從禮儀化到世俗化:《詩經》的形成》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年 12 越),73-75、157-168;〈「万(萬)舞」與「庸奏」:殷人 祭祀樂舞與《詩》中三頌〉,《詩書禮樂中的傳統:陳致自選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年 10 月)。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84

武王的開國典禮是當時看作極重大的一件事,這件事已為「弔民伐罪」的 學說所掩蔽,但到戰國時還傳頌在人們的口頭,所以古籍中也時有述及。

《樂記》云:「武王伐殷,薦俘、馘於京太室」(這是《樂記》的逸文,

為蔡邕《明堂論》所引)。所謂「京太室」就是這文所說的「周廟」。又

《呂氏春秋‧古樂》云:「武王歸,乃薦俘、馘於京太室」,這也說明了 本篇「維四月既旁生霸」以下是武王歸周後的事。這事除〈世俘〉以外不 見於其他古籍,然戰國時人仍在傳誦,可見這實在是震古鑠今的一回大典 禮,因為這禮節太隆重了,所以人們忘記不了。1

〈世俘〉在戰國時代應有流傳,孟子所見〈武成〉或即〈世俘〉,2或許在儒家 古史觀成為主流後邊緣化,然而〈世俘〉留下了關於武王克商後祭祀樂舞活動的 記載,也在無意間留下了〈崇禹生開〉這個樂舞及所體現的商周之際的啟記憶,

在這樣的記憶中的啟不存在禪讓制度終結者的形象。

清華簡〈厚父〉也反映了西周的三代觀古史記憶,不過其中啟與〈崇禹生開〉

的開國氣象略有不同。〈厚父〉曰:

啟惟后,帝亦弗恐啟之經德少,命咎皋繇下為之卿事,茲咸有神,能格于 上,【2】知天之威哉,問民之若否,惟天乃永保夏邑。……【3】

如同其他西周時期的《書》類文獻一樣,這段話關心的是統治者的「德」之有無 與「天命」能否常保的問題。禹受天命治水而建夏邦,而啟似乎因「經德少」而 有失天命的危機,幸有皋陶為天所命佐啟而撥亂反正使夏能常保天命,這樣的表

如同其他西周時期的《書》類文獻一樣,這段話關心的是統治者的「德」之有無 與「天命」能否常保的問題。禹受天命治水而建夏邦,而啟似乎因「經德少」而 有失天命的危機,幸有皋陶為天所命佐啟而撥亂反正使夏能常保天命,這樣的表

Outline

相關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