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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禹記憶二題──禹的出生與禹政

第二節 大禹感生記憶的遺忘與再造

一、 漢初大禹感生記憶的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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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大禹感生記憶的遺忘與再造

一、 漢初大禹感生記憶的遺忘

(一) 大禹感生記憶流失的原因

李學勤曾對禹的感生神話及〈子羔〉的流傳有如下看法:

禹的故事不知所本,與後世所傳禹母修己見流星貫昴,又吞神珠薏苡,胸 坼而生禹不同,或係不同系統的傳說。

這篇文字,司馬遷著《史記》並未引及。……他看到至今保存在《大戴禮 記》中的《五帝德》、《帝繫》,但未提到《子羔》,估計此篇於秦火後 已經亡佚不傳了。1

郭永秉則認為秦火後〈子羔〉失傳而同為儒家文獻的〈五帝德〉、〈帝繫〉仍存,

反映了更深層的原因,而曰:

《子羔》的這種傳說之所以沒有被司馬遷看到,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一類 傳說系統與作為大一統帝王世系主要部分的三王統出一源傳說不合,已經 很快地在戰國中後期被改造、異化了。……《子羔》的這種傳說又多是依 憑宣揚禪讓理論而存在禪讓學說在戰國晚期的歷史形式下遭到破產,大概 也為這類傳說的被改造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2

他們從不同的角度指出了一種記憶斷裂的狀況。而郭先生也指出「漢代以後的緯 書又大量利用遠古帝王和三王感生神話發揮五行相生為序的五德遞王說,和《詩 經》、《子羔》著作時代敘述帝王降生傳說的目的已大不相同」。3從目前所見 的材料來看,西漢前期不僅未見〈子羔〉中的禹感生神話,也沒有留下任何涉及 禹感生神話的可靠記載,到了西漢末年產生的緯書中才開始出現大量的禹「感星 而生」、「感薏苡而生」的神話內容,不僅內容與〈子羔〉有很大的不同,先秦 文獻中也未見相關記載,應該與〈子羔〉的大禹感生神話無關,而是記憶斷裂之 後在新的時空背景下重新創造的新記憶。

1 李學勤:〈楚簡《子羔》研究〉,《文物中的古文明》,頁 364、365。

2 郭永秉:《帝繫新研》,頁 119-120。

3 同上,頁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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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史記》與《春秋繁露》是否存在大禹感生的記憶訊息 1. 《史記》中不存在大禹感的記憶訊息

《史記》沒有提到禹的感生神話值得注意。《史記》中記載了契、后稷、大 業、漢高祖的感生神話,其中契與后稷調和了無父感生與大一統帝王世系,漢高 祖則是為了強調其為平民而受命王天下的後起感生神話,可說是開了調和觀點的

「有父感生」之說的先河,1如果存在禹的感生神話,應該也能夠整合進大一統 帝王系統。然而《史記》不僅未提到〈子羔〉,也看不到禹無父感生的記憶痕跡。

這樣的情況基本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子羔〉及其他禹的感生神話都已失傳,其 二是司馬遷可能看過〈子羔〉或其他禹的感生神話,不過他不採信。

第一種可能性自然很高,今天若不是有〈子羔〉出土,我們連一則先秦的禹 感生神話都看不到。不過第二種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司馬遷對史料的考證態度有 其標準,以〈伯夷列傳〉中提到的「考信於六藝」為主要原則,也在〈五帝本紀〉

中提到他雖四處探訪五帝傳說,仍要「不離古文者」才能採用。2《史記》所載 契與后稷的感生神話稍異於《詩經》,而《史記》所載契母「行浴」不同於《楚 辭‧天問》、《呂氏春秋‧音初》、〈子羔〉之「在臺」,后稷母「出野」不同 於〈子羔〉之「玄咎」,顯然來自其他系統的傳說,清人梁玉繩曾批評「史公作

《史》,每采世俗不經之語」,3不過若相關內容未見於《詩經》,司馬遷恐怕 也不會取用。而〈太史公自序〉中說司馬遷「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 穴」,可能探訪過禹的傳說,然而他對夏代材料多所存疑,在〈大宛列傳〉中便 說「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物怪,余不 敢言」。可知禹的感生神話若非失傳,很可能因為沒有經典可以佐證而被捨棄。

〈子羔〉是戰國時代推闡禪讓理論的作品,並非經典,而《尚書》、《左傳》、

《國語》都是禹父為鯀的系統,司馬遷就算看過〈子羔〉或其他禹的感生傳說,

恐怕也不會採信。

另外,從《史記‧三代世表》中張夫子問褚少孫的一段話,也可以說明西漢 後期禹的感生神話可能已經失傳。張夫子問曰:「《詩》言契、后稷皆無父而生。

今案諸傳記咸言有父,父皆黃帝子也,得無與《詩》謬乎?」褚少孫回答曰:「不 然。《詩》言契生於卵,后稷人迹者,欲見其有天命精誠之意耳。鬼神不能自成,

1 《詩經‧大雅‧生民》孔疏引鄭玄談今古文聖人有父、無父之對立時,便以漢高祖為例說明「有 父得感生」,參陳壽祺:《五經異義疏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3 年 10 月),頁 168。

2 關於司馬遷審查史料的標準,參顧頡剛:〈崔東壁遺書序一〉,《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 7,

《顧頡剛全集》第 7 冊,頁 94-97。此文一至十三部分原以〈戰國秦漢間人的造偽與辨偽〉刊於

《史學年報》2 卷 2 期(1935 年 9 月),又收於《古史辨》第七冊上編。另外,《史林雜識初 編‧三代世表》也有相關討論,見《顧頡剛讀書筆記》卷 16,《顧頡剛全集》第 31 冊,頁 447-449。

3 梁玉繩:《史記志疑》(臺北:學生書局,1970 年 7 月),頁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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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人而生,柰何無父而生乎!」又提到「舜、禹、契、后稷皆黃帝子孫也」,1問 者若知禹感天而生,何不一併提出,而褚少孫回答中也提到禹,卻只提契與后稷 的感生神話,顯然禹不在有感生神話之列,可知當時禹的感生神話很可能已經失 傳,或不被採信。

2. 《春秋繁露》中不存在大禹感生的記憶訊息

《春秋繁露》沒有提到禹的感生神話亦值得注意。馬承源在原考釋中提到〈子 羔〉中「劃於背而生」的情節可與《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中的「禹生發於 背」之說參照,2何以《春秋繁露》中提到「禹生發於背」之說卻沒有禹感生之 說,也可稍作探討。〈三代改制質文〉中的相關內容如下:

四法修於所故,祖於先帝,故四法如四時然,終而復始,窮則反本。四法 之施,天符授聖人王法,則性命形乎先祖,大昭乎君王。

故天將授舜,主天法商而王,祖錫姓為姚氏。至舜,形體大上而員首,而 明有二童子,性長於天文,純於孝慈。

天將授禹,主地法夏而王,祖錫姓為姒氏。至禹,生發於背,形體長,長 足肵,疾行先左,隨以右,勞左佚右也,性長於行,習地明水。

天將授湯,主天法質而王,祖錫姓為子氏。謂契母吞玄鳥卵生契,契生發 於胸,性長於人倫。至湯,體長專小,足左扁而右便,勞右佚左也,性長 於天文,質易純仁。

天將授文王,主地法文而王,祖錫姓為姬氏。謂后稷母姜原履天之跡而生 后稷,后稷長於邰土,播田五穀。至文王,形體博長,有四乳大足,性長 於地之勢。3

董仲舒論「四法」之更替,以商、夏、質、文為序,配以受命之王舜、禹、湯、

文王,並強調四王「性命形乎先祖」,從「祖錫姓」談起,即四王皆有祖,傳到 他們時顯現出神異的形體相貌而稱王。則〈三代改制質文〉之禹與舜、湯、文王 並列,皆非無父感生,與〈子羔〉禹、契、后稷並列,皆無父感生的邏輯完全不 同。在董仲舒的架構中,禹是一個有父祖而王天下者,如果不是當時〈子羔〉或 其他禹的感生神話已經失傳,就是雖有流傳卻不為董仲舒採信。

裘錫圭曾指出〈子羔〉的內容可以說明漢以後文獻中禹、契生自母背、母胸 的神話有頗為古老的來源,而《詩‧大雅‧生民》說姜嫄「不坼不副」,應該就

1 關於褚少孫補史記的問題,可參趙翼:《廿二史劄記校證(訂補本)》(北京:中華書局,2005 年 1 月),「5 褚少孫補史記不止十篇」,頁 7-9

2 馬承源:《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頁 195。

3 張世亮,鍾肇鵬,周桂鈿譯注:《春秋繁露》(北京:中華書局,2012 年 6 月),頁 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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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脩己背坼而生禹,簡狄胸剖生契」這類神話為背景的。1因此需要進一步 思考〈三代改制質文〉中此一情節從何而來。承上所述,亦有兩種可能:其一,

若禹的感生神話已失傳,董仲舒看到的可能是只提到禹出生的神異狀況而沒有感 生情節的說法,類似的例子如清華簡〈楚居〉的「妣 ……生侸叔、麗季。麗 不從行,潰自脅出」,《世本》的「陸終娶於鬼方氏之妹,謂之女嬇,是生六子,

孕而不育,三年,啟其左脅,三人出焉,啟其右脅,三人出焉」,及《史記‧楚 世家》的「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焉」,都是非無父感生而有出生神異狀況的 傳說。由於董仲舒看到的文獻「禹生發於背」不是在感生說的脈絡中表述,因此 自然將「禹生發於背」與其他出生後的神異象徵相提並論。其二,若董仲舒看過

〈子羔〉或其他禹的感生神話,也可能為了牽合他建構的舜、禹、湯、文王四王

「性命形乎先祖」系統而刪去感生情節。其實從上引〈三代改制質文〉前後文看,

四王都有形體異表的描述,而「禹生發於背」並不屬於此類內容,將其列入其實 有些突兀,如果「禹生發於背」來自記載禹感生神話的文獻,董仲舒大可與感生 情節一併刪除,實無獨留此說的必要,或許董仲舒沒看過〈子羔〉及其他禹感生 神話的可能性較高,則「禹生發於背」來自非記載感生神話的先秦文獻。

也有學者懷疑「四法」可能晚出,如蘇輿曾認為「四法一節,乃緯家說,疑 為羼入」,又說:「此篇即感生之說所本。《說文》『姓』字下云:『古者神聖 母感天而生子,故曰天子。』又時見於緯書,並今文家說。然疑非董子原文。」

2不過余治平認為比較「四法」與《緯書‧春秋緯》中的文字,雖有觀點相似或 相通之處,仍不足以推證其源於緯書。3事實上契與后稷的感生神話先秦已有,

關於聖人形體長短與形貌異表的內容也見於先秦文獻,4如《孟子‧告子下》「文 王十尺,湯九尺」,《荀子‧非相》中更多論及聖人形體長短的內容,並且提到

「禹跳湯偏,堯舜參牟子」之說,而「舜二瞳子」、「文王四乳」另見《淮南子‧

修務》,亦非始於緯書。若就禹的部分來看,更可確定非出自緯書,禹之「疾行 先左,隨以右,勞左佚右也」本於先秦文獻,如《莊子‧盜跖》「禹偏枯」、〈非

修務》,亦非始於緯書。若就禹的部分來看,更可確定非出自緯書,禹之「疾行 先左,隨以右,勞左佚右也」本於先秦文獻,如《莊子‧盜跖》「禹偏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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