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二節 古史記憶研究的先驅:顧頡剛

二、 顧頡剛「古史觀」研究的當代意義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36

二、 顧頡剛「古史觀」研究的當代意義

(一) 「寫的歷史」的主觀性:羅香林對顧頡剛史學的重新詮釋

顧頡剛的疑古史學在當年曾風靡一時,卻很早就因考古學的發展及社會科學 理論的流行而遠離主流;今天,隨著戰國、秦、漢文獻的大量出土,顧頡剛以傳 世文獻為主要研究對象並堅持懷疑精神的史學觀點顯得更加邊緣化。然而,若從 歷史理論的角度來看,顧頡剛的「古史觀」研究取向仍深具啟發性。

羅香林很早就注意到顧頡剛史學的啟發性。他曾以「佛應」為筆名在《國立 中山大學文史學研究所月刊》中發表了〈讀顧頡剛先生古史辨〉(民國 22 年)

一文,分兩期刊登,1寫作時《古史辨》已出了三冊。2此時的顧頡剛正陷於新材 料與新方法的衝擊,其後便在〈戰國秦漢間人的造偽與辨偽附言〉(民國 24 年)

中做出「縮短陣線」的宣言,即「我只望作一個中古期的上古史說的專門家,我 只望盡我一生的力量把某幾篇古書考出一個結果」。基本上他承認考古學與社會 科學理論在古史建設上的積極意義,自己則選擇退守「古史觀」研究。同樣是回 應新材料與新方法的衝擊,羅香林的態度截然不同,他選擇用新的觀點重新詮釋 顧頡剛的史學,指出一條不同的研究路徑。然而,羅香林的文章在當時未引起注 意,其後亦少有人提及,直到近年才被重新「發現」,3在眾多關於《古史辨》

的評論文章中,他們獨具慧眼的看出這篇舊文的學術意義,從中指出顧頡剛史學 與當代史學接軌的重要關鍵。

1 佛應:〈讀顧頡剛先生古史辨〉,《國立中山大學文史學研究所月刊》第 1 卷第 1 期(1933 年 1 月),第 1 卷第 2 期(1933 年 2 月)。羅志田為我們介紹了這篇少有人知的文章及其源流,

指出此文原以「佛應」署名,其後雖將第二節刪改收於自己的著作《歷史之認識》(香港:亞洲 出版社,1955 年)中,但「由於羅先生並未自署出處,一般人未曾注意到其與『佛應』文章的 關聯,就連為羅先生修譜的門人似也不知《文史學研究所月刊》上該文是老師所寫,當然也就不 會注意到文集所收文之外的兩節也是羅先生的作品。其餘後人整理的羅先生論著目錄,也不著此 文」[參羅志田:〈《古史辨》的時代語境和學理基礎──述羅香林少為人之的一篇舊文〉,《經 典淡出之後:20 世紀中國史學的轉變與延續》(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 年 11 月),頁 28-29]。羅先生重新發現此文的當代意義,而有深入的討論,成為我們探討相關問題 的基礎。〈《古史辨》的時代語境和學理基礎──述羅香林少為人之的一篇舊文〉一文為〈《古 史辨》的學術和思想背景──述羅香林少為人之的一篇舊文〉,《社會科學戰線》2008 年第 2 期及〈檢討《古史辨》學理基礎的一項早期嘗試〉《社會科學研究》2008 年第 3 期二文之整合,

以下所引羅先生的觀點以最後版本為主。

2 佛應:〈讀顧頡剛先生古史辨〉,《國立中山大學文史學研究所月刊》第 1 卷第 1 期(1933 年 1 月),頁 89。

3 如彭國良在〈一個流行了八十餘年的偽命題──對張蔭麟「默證」說的重新審視〉(《文史哲》

2007 年第 1 期)中談到此文已經從認識論的角度檢視顧頡剛的史學觀點(頁 58),在他的博士 論文《顧頡剛史學思想的認識論解析》(山東:山東大學博士論文,2007 年 5 月)中除了前文 的內容以外也對羅香林的文章作了介紹(頁 19、44)。另外羅志田亦談到羅香林文章的現代意 義,出處見前文注釋。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37

在新材料與新方法的衝擊下,顧頡剛仍以傳統文獻為研究對象,研究的主題 是古書真偽、年代與古書中的古史等問題,當時已有落伍之嫌,不過羅香林反而 就此一特色以新的視角加以詮釋,認為:

《古史辨》裡所登載各家對於顧先生辨論古史所下的批評,有許多纏擾不 清的責難都是因為他們沒有把「史事的本身」和「寫的歷史」分別清楚的 緣故。顧先生所辨論的,僅及於「寫的歷史」,或是「某一時代的人對於 古史的觀念」,並沒有開展到「古代事情」的本身;無奈有些讀者,誤會 其意,以為顧先生簡直就是打倒「古代事情」的本身。……歷史,本來可 分為主觀的歷史,和客觀的歷史二種。所謂客觀的歷史,是指「史事的本 身」,不問其有無記載,曾否經人發現,但事情的存在和真實,卻是不會 有增損的;主觀的歷史,是指人們對於史事的喻解或記述,故有人又稱牠 為「寫的歷史」。同一史事(或事情),而各人的觀點可以不同,其傳述 的語句或文字,也可以因時間空間的變遷而變遷。

(《古史辨》第一冊中篇〈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所謂「要從古書直 接整理出古史蹟來,也是不妥當的辦法」,這些說話,正可以表明古代「事 情的本身」與古書上所記述的古史,是不能併為一談的,要想單從「寫的 古史」去尋求「客觀的古代事實」,那自然是辦不到的。我們校讀「寫的 古史」,只能知道那些記述古史的人對於古史的觀念、知識、或解釋罷了。

我們辨論那些「寫的古史」,只是要探討他們那些觀念、知識的由來和變 遷,及他們種種解釋的構成和依據罷了。這種辯論表面上雖於「古代事情」

的發現沒有直接的關係,然其結果,亦自足以逐漸的走到能夠認識「古代 事情」的道路上去。……不過,「事情的認識」雖可以逐漸的趨於真切的 境地,然而與「事情的本身」,卻不能併為一談,已經過去的「事情」,

到底不能自古史的記錄以整理牠的「本身」,這是無可如何的。1

彭國良認為「羅香林的認識相當深刻,直接抓住了顧頡剛歷史認識論的深層內容,

那就是對歷史本體的迴避」,2羅志田則指出羅香林主要的依據是「也來自西方 的歷史相對論」,「涉及一些史學的基本問題」,「能從認識論視角思考史學方 法的長處與局限」,3他們的看法指出了此文在學術史上的意義。

而當代學者中,蔣俊也以類似的看法,他指出:

1 佛應:〈讀顧頡剛先生古史辨〉,《國立中山大學文史學研究所月刊》第 1 卷第 1 期(1933 年 1 月),頁 90、92-93。

2 彭國良:《顧頡剛史學思想的認識論解析》,頁 19。

3 羅志田:〈《古史辨》的時代語境和學理基礎──述羅香林少為人之的一篇舊文〉,《經典淡 出之後:20 世紀中國史學的轉變與延續》,頁 38-39、47。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38

顧頡剛的這個學說,在當時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在一定程度 上,揭示了歷史認識的特點,指出:甲、人寫的歷史與客觀的歷史是兩回 事,客觀的歷史已一去不復返了,我們只能根據人寫的歷史去認識過去。

乙、人們常根據時代的需要而改寫歷史,所以任何人寫的歷史,都打上了 時代的印記。丙、現代人應根據現代的需要重新認識歷史,他們雖然不可 能完全恢復古史的原來面貌,卻可以弄清哪些印記是後人打上的,什麼樣 的印記是什麼時代的人打上的。……在今天看來,顧氏的這一學說,除了 在歷史認識論方面的價值外,它還是新文化運動精神向史學領域的進一步 滲透,及動搖了某些著作的可信性與某些歷史人物的神聖性,促進了史學 家的思想解放,使他們能以完全平等的眼光對待各種史料,衝破了人造的 禁區,從而把史學研究向科學化的道路上推進了一大步。1

蔣先生的說法較羅說簡要,他們都注意到「寫的歷史」中的「主觀性」,而蔣先 生更著重顧頡剛史學在「歷史認識」方面的意義。

羅香林將歷史劃分為二,「寫的歷史」是「主觀的歷史」,「史事的本身」

是「客觀的歷史」,認為透過前者我們雖能得到對過去的「認識」,卻無法觸及 過去本身。這個切入點確實有歷史相對論(historical relativism)的意味。杜維運 對歷史相對論的內涵有簡要的說明:

歷史相對論者從學理上著手,以攻擊蘭克以來史學上的客觀與絕對。歷史 相對論者認為歷史不是實際發生的往事(what actually happened),而是 史學家所寫出來的,史學家無法獲得往事的全部真相,其局部知識與自由 意志的選擇,促使其寫成極富主觀色彩的歷史,因此史著與史著之間,是 難有優劣之分的,史學家與史學家之間,也不相上下,新的史著,代替舊 的史著,新的史學家,淘汰舊的史學家;在歷史上,只有主觀,沒有客觀,

只有相對,沒有絕對;客觀的歷史真相(objective historical truth),杳不 可期,決定性的歷史因素,絕不存在。2

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歐洲開始反思科學革命以來人們對史學的樂觀態度,

對歷史能否客觀、科學提出質疑,而產生歷史相對論的觀點,影響及於美國,並 在美國發揚光大,1930 年代的美國學者貝克(Carl L. Becker)、比爾德(Charles

1 蔣俊:《中國史學近代化進程》(濟南:齊魯書社,1995 年 9 月),頁 88-89。彭國良認為第 一篇明確意識到顧頡剛史學的歷史認識論意義的是趙吉惠、毛曦的〈顧頡剛「層累地造成中國古 史」觀的現代意義〉,《史學理論研究》1999 年第 2 期(《顧頡剛史學思想的認識論解析》,

頁 23)。蔣俊應該較此文更早注意此問題。

2 杜維運:《史學方法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年 5 月),頁 320。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39

A. Beard)即為代表人物。1當時的中國亦頗受影響,較具代表性者為何炳松、朱 謙之、常乃德。2而羅志田提到當時朱謙之曾將「寫的歷史」視為《古史辨》的 重心所在,何炳松也已區分「史料」與「事實」,認為史料並非「事實」,只是

「事實之記載」,3可見羅香林的觀念有其思想背景。不同的是,羅香林不是單 純的理論闡述,而是替相對主義的史學理論找到一條實踐的道路,顧頡剛的「古 史觀」研究便是他認為最能契合此種觀點的史學實踐。或許可以這麼說,羅香林 這篇文章不僅從認識論的角度重新詮釋了顧頡剛的史學,同時也替當時較不受重

「事實之記載」,3可見羅香林的觀念有其思想背景。不同的是,羅香林不是單 純的理論闡述,而是替相對主義的史學理論找到一條實踐的道路,顧頡剛的「古 史觀」研究便是他認為最能契合此種觀點的史學實踐。或許可以這麼說,羅香林 這篇文章不僅從認識論的角度重新詮釋了顧頡剛的史學,同時也替當時較不受重

Outline

相關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