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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禪讓制度與朝代典範 ── 找回虞代記憶的過程

1. 孔子對堯、舜的推崇形成「虞代觀」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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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左》、《國》二書的關係,張以仁曾詳細檢討各家說法,指出二書非一 書分化、亦非一人所作,其中有材料來源不同的內容,也有材料來源相同的內 容,1不過這兩條材料是否有相同的材料來源不得而知。早期童書業曾舉此例說 明《國語》在《左傳》之前,而曰:「《國語》凡一百九十一字,《左傳》括 以三十九言,盡去敷衍支蔓之詞,文字遂大改觀。若《國語》在《左傳》之後,

有良範在前,其文何致退化至此?」2我們也認為此事《國語》的內容先於《左 傳》,不過不是因為字數繁簡,而是因古史觀念的不同。若就《國語‧鄭語》

所述,象徵有虞氏之興者或為「成天下之大功」的虞幕,然而夏所以有天下是 因為舜禹禪讓,並非失德、亦不可視為亡國,自然不會有「神又降之,觀其惡 也」的狀況,顯然在內史過的論述中原本就不存在「虞」的例子。因此《左傳‧

莊公三十二年》的「神降於莘」應該是因為記述者習於四代觀的邏輯自然在夏、

商、周前加上虞,因而表述為「虞、夏、商、周皆有之」。事實上,《國語‧

周語上》所舉夏「其亡也,回祿信於耹隧」之例亦見於同樣反映三代、四代觀 過渡階段的《墨子》中,即〈非命下〉之「夏德大亂,……天命融隆火於夏之 城閒西北之隅」,二者或有類似的來源。此外,《國語‧周語上》還提到「有 神降於莘」之「神」為丹朱,為堯之冑,並提到其後人為「貍姓」,顯示當時 對三代之前的陶唐氏及其族群源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然而未將堯歸於虞代。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戰國以前唐、虞應連稱是指夏代建立之前已經存在的兩 個部族「陶唐氏」與「有虞氏」,而兩周之際周德衰落、諸侯代興的時勢促使三 代以外的族群重新受到重視,有虞氏因此重新回到歷史的視野中,此時陶唐氏之 堯將政權交給有虞氏之舜的傳說應該也逐漸流傳,當時的人在追述古史時便開始 在三代之前提到有虞氏及堯、舜傳說。過去古史辨的學者認為堯舜禪讓的傳說為 墨家所造,三代觀到四代觀的轉變為墨家帶起,然而出土文獻證明儒家亦大力主 張禪讓且不晚於墨子,同時也說明堯舜禪讓傳說在戰國中期以前已經成為學者共 同的思想資源,因此《論語》所述孔子的古史觀應該比墨家說法更能代表三代觀 到四代觀的過渡階段。至於相關傳說是否一開始就涉及禹、何時開始涉及禹,目 前的材料尚不足以確認這些問題,而可靠的西周材料中並沒有舜、禹相繼的記載,

要進一步討論這些問題也只能等待未來能出土更多相關材料。

(二) 堯舜禪讓被塑造為政治制度的典範而產生「虞代觀」

1. 孔子對堯、舜的推崇形成「虞代觀」的基礎

自康有為以禪讓說為孔子之托古改制到顧頡剛以為起於墨家之尚賢主義,民 初許多學者對堯舜禪讓之事的真實性產生懷疑,同時也有學者受到西方觀念的影

1 參張以仁:〈論國語與左傳的關係〉、〈從文法、語彙的差異證國語、左傳二書非一人所作〉,

《國語左傳論》。

2 童書業:〈國語左傳問題後案〉,《童書業史籍考證論集》,頁 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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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以為堯舜禪讓的記載反映了古代社會的「選舉制度」。1不論持懷疑立場還是 解釋立場,今天已經很少學者相信先秦文獻中關於堯舜禪讓的記載為實錄,然而 從先秦各家派對堯、舜傳說的引述與討論來看,說是某一家派所造也很難成立,

更可能是當時共同記憶中的古老傳說。2我們同意堯舜禪讓傳說並非後人憑空捏 造,其中確實可能有更早時代政治制度的「史影」,而本文的主題不在解釋此史 影指向何種制度,因為學者所提到包括「部落聯盟」、「方國聯盟」、「部落國 家」、「部族聯合體」、「酋邦」……等在古人的記憶中並不存在,我們要談的 是在東周之前的記憶中,此史影並不指涉「虞代」,只是二氏族政權交替的傳說,

後人的「虞代觀」是以堯舜禪讓的傳說為基礎逐步建構起來的。

彭邦本對「虞代」的問題曾提出具有啟發性的說法:

相傳堯、舜相繼為唐、虞聯盟的首領,唐堯在前、虞舜在後,是一時期的 兩個階段,故文獻往往以唐虞連稱。……不過,把唐、虞並稱,是就狹義 上兩者原本各自為不同的共同體,聯盟係由二者為主構成而言。而在廣義 上或多數時候,因為該聯盟非常穩固並一直延續到夏朝建立,故傳世文獻 又往往將類似「朝代」之義的「唐虞」簡稱為「虞」或「有虞氏」。……

《左傳》、《國語》的記載,反映出春秋時代人們的歷史記憶中,夏朝以 前還有一個稱為「虞」或「有虞氏」的時代(「朝代」)。3

彭先生指出了一個對夏代之前的記憶由「氏族」轉變為「朝代」的過程。我們認 為正是由於兩周之際有虞氏、陶唐氏兩個氏族重新回到歷史的視野中,而後東周 時期的學者推崇堯舜禪讓並引起廣泛討論,使這段時期習慣被理解為一個具有典 範性的「時代」,進而被當作「朝代」而產生了「虞代觀」,並為之建構一個完 美的「朝廷」,即後人記憶中的「虞代」。

目前可知最早推崇堯、舜的思想家是孔子,《論語》中記載了孔子及子夏對 堯、舜的看法:

1 楊希枚對早期學者的說法有詳細的整理與討論,參〈再論堯舜禪讓傳說〉,《先秦文化史論集》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 年 8 月),頁 838-853。不過文中並未提到錢穆的〈唐虞禪讓 說釋疑〉及童書業的〈「堯舜禪讓」說起源的另一種推測〉這兩篇重要的文章。近年郭永秉結合 新出土文獻對相關問題有精要的回顧與評價,並有所突破,亦值得參考。參《帝繫新研》,頁 71-79;

〈上博簡《容成氏》的「有虞迵」和虞代傳說的研究〉,《古文字與古文獻論集》,頁 136-143。

2 楊希枚曾詳引先秦諸子提及堯舜禪讓的材料指出:「堯、舜禪讓傳說更是包括法家在內的先諸 子所有重要學派普遍援引、茲以論證人際關係和治國之道的一項共同題材!換句話說,堯、舜禪 讓傳說絕非先秦諸子任何一派的偽造故事,該是源遠流長的古老原始傳說之一。」參〈再論堯舜 禪讓傳說〉,《先秦文化史論集》,頁 817-818。前引李存山與裘錫圭的說法也透過新出土材料 重申此一看法。

3 彭邦本:〈傳說中的唐虞時代及其考古學印證〉,《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 年第 3 期,頁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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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

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孔子曰:「才難,

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 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泰伯〉)

(2)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衛靈公〉)

(3) 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 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顏淵〉)

(4)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 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雍也〉)

(5) 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 猶病諸!」(〈憲問〉)

上引材料顯示孔子對堯、舜有很高的評價,並且已將堯、舜、禹相提並論,不過 沒有明確指出其偉大是否因為「禪讓」。楊希枚指出孔子、子夏「雖是稱美堯、

舜,但也不過說,堯能法則天道,順應自然之道,而舜氏舉賢任能且淡泊名利的 主君而已」,又據〈泰伯〉所載孔子所說「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 讓,民無得而稱焉」,認為「姑無論孔子就否曾盛道禪讓,這條材料應可證禪讓 既非只是堯、舜二人所專擅的美德,且孔子也非只推崇堯、舜的禪讓」。1尤銳

(Yuri Pines)也認為孔子稱頌堯、舜未必針對禪讓,並提到從〈泰伯〉篇讚揚泰 伯之讓來看也可能《論語》中暗含堯舜禪讓的觀念,不過他認為目前沒有證據說 明《論語》各篇有內在統一性,故〈泰伯〉提到堯舜與禪讓是否有關仍應存疑,

因此他認為「雖然《論語》不包含關於禪讓傳說的直接證據,它卻表明在孔子的 時代已經興起了將堯舜拔高為無與倫比的典範人物的潮流」。2而彭裕商則認為 從「堯舜」、「舜禹」連言來看,孔子應該是承認禪讓的。3我們認為三位先生 的看法是合理的,他們指出孔子已經標舉堯、舜並提出「舉賢」的觀念,孔子應 該承認堯舜之禪讓,但是否稱頌則沒有明確的表示。4

1 楊希枚:〈再論堯舜禪讓傳說〉,《先秦文化史論集》,頁 792、794。

2 尤銳:〈禪讓:戰國時期關於平等主義與君主權力的論爭〉,收於陳致主編:《當代西方漢學 研究集萃‧上古史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 11 月),頁 390-391。

3 彭裕商,〈禪讓說源流及學派興衰──以竹書《唐虞之道》、《子羔》、《容成氏》為中心〉,

《歷史研究》2009 年第 3 期,頁 10。

4 這裡涉及一個問題,即《論語‧堯曰》中曾提到堯、舜、禹禪讓之事曰:「堯曰:『咨!爾舜!

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自古就有學者或以為此章 晚出,崔述、顧頡剛、錢穆都有詳細的討論(參〈禪讓傳說起於墨家考〉、《論語新解》)。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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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所讓者都屬家人兄弟,無一是平民」。1二位先生說明了兩周讓國之例與 堯舜禪讓不同。我們認為孔子所以讚揚泰伯、伯夷而未直接稱許堯、舜很可能如 顧頡剛所說,是孔子的時代背景所致,孔子生於已封建宗法為基礎的世官制度即 將崩壞之時,而其思想偏向保守的路線,雖已主張舉賢臣,卻也認為「小人學道 則易使」,可見「孔子決不是澈底主張尚賢主義的一個人」,2而孔子所讚揚的

「讓」應該也是以世襲體制的「讓國」為主,不論是伯夷、叔齊的孤竹國還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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