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句中評價副詞的情態機制

在探討過副詞“又”在直述句中的情態機制之後，我們接著要探討反問句 與否定句等特殊句式的情態作用語評價情態兩大系統（心願或預料）及用法

（符合或背離）的對應關係。

首先，我們透過文獻研究結果來進行推敲。不同於在直述句中，說話者 是對「結果」進行否定，副詞“又”在特殊句式中的語氣用法，是對「前提條 件」進行否定（李君、殷樹林，2008；韓玉國，2004）。否定句用法的主觀 性來自預設「只有 p，才 q」，有時候這個理由在邏輯上是十分脆弱，甚至是 難以成立的（吳中偉，1988）。否定句式的使用目的不在於提供補充命題，

而是「凸顯（prominence）否定性事實」，而該事實是對方的某個預期或行

為的適宜條件（FC），藉此「突顯原因」來增強逆果推理中結果的必然性（史 金生，2005）。由此可知，在副詞“又”的否定句用法中，說話者必然存有某 個「預設」或「預期」（只有 p，才 q），透過命題中對該預期「前提條件」

（p）或適宜條件的否定，來強化結果（q）的必然性，表達說話者的語氣或 情態。既然針對預期結果的間接否定，我們推論否定句用法，應當作用在評 價情態的「預料」（presupposition）系統之中，並且以「背離」（divergence）

的方式作用。而且這個預料系統所依據的「客觀經驗或常理」，可能是真正 客觀的百科知識或自然常識（李君、殷樹林，2008），或者是說話者自認為 理所當然，事實上卻十分脆弱的主觀邏輯（吳中偉，1988）。

接下來，我們實際分析本研究中的否定句情態用法語料，來驗證副詞

“又”在否定句中的情態用法是否如以上推論所述，確實以背離形式作用於預 料系統中。在本研究中的否定句語料幾乎皆表負向的「不悅」情態，僅少數 語料表「無奈」情態；以下我們選用取自語料庫以及 ptt 標題的否定句語料，

其中包含「不悅」與「無奈」兩種情態用法，例句分別如（249）-（251）

以及（252）。我們先看表「不悅」情態的用法。在例句（249）中，說話者 存在的「預設」為“只有在買潛艇或 F16 時，取得國防機密資料才會這麼困 難”，而否定句所否定的預設前提為“這不是在買潛艇或 F16”，目的在於增 強推論結果“建築資料不應該讓人找得這麼辛苦”的必然性”；否定句透過背 離預料系統中預設前提，表達出說話者對於推論結果不以為然的「不悅」情 態，而下文中的“天知道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寶貝秘密”的反諷可為其不悅情 態的佐證。在例句（250）中，說話者的預設為“只有像雕塑、繪畫、樂曲或 是詩篇這類的藝術作品，對環境如果造成不良影響才有辦法解決”，透過否 定句“建築物又不是一個雕塑或是繪畫”來對該預設前提進行否定，藉此加強 說話者對於“這個藝術（建築物）所造成的一切對環境的不良影響是無法解 決的” 推論結果的肯定；同樣是藉著背離預料系統中的預設前提，表達出對 該建築藝術造成不可收拾結果的「不悅」。同樣的用法也出現在 ptt 中，如 例句（251），說話者在標題中僅以單一否定句表達其不滿的情態，並以“只 有你自己家的媳婦，你才有資格管那麼多”作為預設，說話者透過否定預設 前提“我又不是你家媳婦”所要表達的是“你少管閑事”推論結果的當然性，以

131

及自己對此的不悅，其機制同屬預料系統的背離作用。

（249）基本非機密性建築資料為什麼要讓人找得這麼辛苦，蓋房子又不是在買潛 艇或 F16，天知道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寶貝秘密≈（語料庫）

（250）這個藝術所造成的一切對環境的不良影響又要如何解決？建築物又不是一 個雕塑或是繪畫或是樂曲或是詩篇≈（語料庫）

（251）我又不是妳家媳婦！！！（ptt）

最後我們再看否定句中少數表「無奈」情態的例子。在例句（252）中，

李文秀哀傷自己的父母遭惡人殺害，自己也被一個兇狠的漢子踢了一腳，於 是以“只有我做了壞事，才活該受人欺侮”為預設，並透過對預設前提的否 定，以“我又沒做壞事”來加強“自己無故受人欺侮”的無辜與「無奈」情態。

在下文中出現的“計老人嘆口氣”亦可視為此為無奈情態的佐證。

（252）計老人道：「孩子，你沒了爹娘，就當我是你的親爺爺，跟我住在一起。

爺爺會好好的照料你。」李文秀哭著點頭，想起了那些殺害爸爸媽媽的惡 人，又想起了踢了她一腳的那個兇惡的哈薩克漢子。這一腳踢得好重，使 她腰裡腫起了一大塊，她不禁又問：「為什麼誰都來欺侮我？我又沒做壞 事。」 計老人嘆口氣，說道：「這世界上給人欺侮的，總是那些沒做壞事 的人。（語料庫）

綜合以上對於否定句的情態機制分析，我們可以確認否定句中的情態機 制來源，都是以作用於「預料」（presupposition）系統中，以背離（divergence）

預設前提的方式，來呈現說話者對於推論結果的不悅或是無奈情態。而在否 定句中的預設，可能架構在客觀性的常理經驗上，如例句（249）中“只有在 買潛艇或 F16 時，取得國防機密資料才會這麼困難”，與例句（250）中“只 有像雕塑、繪畫、樂曲或是詩篇這類的藝術作品，對環境如果造成不良影響 才有辦法解決”；也可能架構在說話者主觀認定的邏輯與因果關係中，如例 句（251）的“只有你自己家的媳婦，你才有資格管那麼多” ，以及例句（252）

“只有我做了壞事，才是活該受人欺侮”。此外，這些情態的來源類型，亦皆 為表說話者或情況的觀點或態度的「非主語取向」（ [－主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