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述句中評價副詞的情態機制

謝佳玲（2006a）認為，在「可能世界」的概念之下，說話者一旦在命 題上加入主觀評價，句子便不再是單純的事實陳述（Asher ＆ Simpson，

1994；Chung ＆ Timberlake，1985）；由於評價情態能將原本真實世界的陳 述轉化為可能世界的評價，傳達說話者主觀評價與事實之間的關係，而其存 在於說話者想像的非現實時空之中，因此謝佳玲以「可能世界」的概念取代 可能性或必要性後，將表達非真實世界的評價情態納入情態詞的範疇之中，

並且根據語義類型，將其歸屬於漢語情態詞的認知、義務、動力以及評價四 大類別之中（詳參表二-9）。

評價副詞作為「對整個命題訊息的觀感」（2006a：53），首先可以將其

「表達對於已認定為既定事實的命題的看法」（2006a：52）的功能區分為「預 料」（presupposition）與「心願」（wish）兩套系統，表達說話者將「命題情 境」對比於自身「預料」或是「意願」之後給予的評價，兩者之間只有「心 願」系統可以反應說話者的意向。預料系統的評價是建構在「客觀的經驗或 常理」等因素之上，而心願系統則是根據「主觀的個人好惡」透露對命題訊 息保持的評價是正向還是負向。其次，根據對比結果不同，在兩套系統中皆 具有「符合」（convergence）與「背離」（divergence）兩種對立用法。最後，

依照「觀點與態度來源」的不同，評價情態詞的每項用法還可以進一步區分 為表主語的觀點或態度的「主語取向」（subject-oriented）（以[＋主語]標示），

以及表說話者或情況的觀點或態度的「非主語取向」（non-subject-oriented）

（以[－主語]標示）兩種。（詳參表二-10）。

然而表評價情態的副詞“又”在其中究竟作用在哪一個系統之中呢？謝 佳玲透過對比（230）與（231），判斷作為評價情態詞的單音節副詞“也”與

“又”，應當分屬於「預料」與「心願」兩個系統（謝佳玲 2006a：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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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美國學生也還用功。

（231）你上星期才看了一場電影怎麼又要去看電影。

我們分析例句（231），說話者的確透過副詞“又”表達了背離心願的不以 為然（不悅）情態，其中直述句的命題情境（如：聽話者即將再次去看電影）

與說話者的心願（如：說話者主觀認為不應該連續兩個禮拜都去看電影）得 對比結果為對立的背離關係。然而，副詞“又”的情態用法除了例句（231）

在心願系統中以直述句表不悅情態的用法外，另外還存在其他句式及情態類 型。謝佳玲直接判定副詞“又”為作用於心願系統的情態詞，其原因或許與上 文 4.2.2 以及 4.2.4 的分析結果有關；從句式以及情態類型的量化分析來看，

副詞“又”的情態用法中近九成（89%）以直述句式呈現，表達的情態又有九 成以上為「不悅」、「無奈」等與心願背離的負向情態，因此若非透過涵蓋各 種句式及情態類型的語料量化分析，的確容易忽略副詞“又”在心願系統之外 的情態作用。根據本研究蒐集的各式語料，我們認為雖然在例句（231）中 副詞“又”確實作用於心願系統之中，然而這只是情態副詞“又”的用法之一，

本文認為在其他情態類型以及呈現句式中，情態副詞“又”也能作用於預料系 統之中。

因此接下來，本研究將根據副詞“又”的各類情態語料，探討副詞“又”

在評價情態兩大系統（心願或預料）及用法（符合或背離）中的歸屬分類；

首先是在量化結果中情態使用分布最高的直述句式。直述句情態用法可以表 達的情態類型，雖然主要以「不悅」、「無奈」、「不好意思」三種負向情態類 型為主，但是除了負向情態之外，也能呈現「得意忘形」、「喜出望外」等正 向情態類型。

在直述句的負向情態類型中，我們先就「不悅」情態進行探討，例句如

（232）-（237）。其中例句（232）-（234）取自語料庫，在例句（232）中，

透過副詞“又”說話者呈現個人的主觀心願“女主角在寒冷下雨天應穿得溫暖 些”與命題情境“穿得如此單薄”對比後的背離作用，以此表達說話者認為不 應該的不悅情態。在例句（233）中，說話者透過副詞“又”彰顯命題情境與 個人希望男主角能就此改頭換面間的背離，表達出認為男主角不應該再次流

連球場與牌桌的不悅情態。在例句（234）中，由於先天已經不良、說話者 希望至少在後天能有所彌補，透過副詞“又”顯示出命題情境“偏偏強求快速 發展”與說話者個人心願間的背離對立，藉此表達出說話者不悅的情態。

（232）天這麼冷，又下著雨，她怎麼能如此冒失地跑了上來，又穿得如此單薄呢﹖

我走了過去，忿忿地說≈（語料庫）

（233）渡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但沒多久，王子的本性便顯露無遺，又開始流連 於球場與牌桌之間，總是忘了那個還在電腦桌前幫他≈（語料庫）

（234）更糟的是，先天的不良偏偏又強求快速發展，拿著百年大計的教育環境≈

（語料庫）

另外，還有取自 ptt 的標題的例句如（235）-（237）。在例句（235）中，

說話者不願意為了錢跟媽媽吵架；在例句（236）中，說話者之前付出很多 努力才能使得系統能正常作用，再次延後是說話者不希望發生的；在例句

（237）中，說話者不願意爸爸動手打媽媽。在上述三個例句中，命題情境 都與說話者的心願背離，說話者藉由副詞“又”傳達其「不悅」的情態。從上 述例句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直述句的「不悅」情態都作用在心願系統之上，

以背離作用呈現，而其觀點與態度的來源皆為表說話者觀點或態度的「非主 語取向」（ [－主語]）。

（235）又是為了錢（內文：為了錢的事跟我媽吵翻了～）（ptt）

（236）又來了!（內文：好不容易調整到非常正常的…現在好了!又開始延後了!?）

（ptt）

（237）我爸又動手打我媽，我該怎麼辦？（ptt）

接下來，我們就直述句中的「無奈」情態進行探討，例句如（238）-（240）。在例句（238）中，說話者內心盼望的是改變貧困之後人民能變得 富足，但是因為在社會革命中富裕被等同於罪惡，以致於不但不敢追求富 足，甚至還要消除任何可以獲得利益的機會，因此透過副詞“又”顯示現實

（如：“不敢問津貧窮的反面”）與心願（如：“應該要富足”）之間的矛盾與 背離，而文中出現的“只好”一詞也正呼應了副詞“又”所表達的「無奈」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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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例句（239）中，說話者心裡希望能有個地方安置那些在危險的工作環境 附近玩耍的小孩，然而事與願違，透過副詞“又”表達出「無奈」的情態。前 述例句（238）與（239）取自語料庫，取自 ptt 的例句（240）中，只以副 詞“又”作為標題內容，透過其內文，我們了解說話者寄情於歌詞，在圓滿的 月光下，隱藏的倔強無所遁形，而倔強背後其實相對自己行單影隻的寂寞；

說話者心裡雖然希望能夠隱藏脆弱故作堅強，但是透過月圓卻讓自己的寂寞 無所遁形，而透過副詞“又”表達的依然是現實與心願背離的無奈情態，而且 從說話者單以“又”來作為標題，足見其表主觀態度的顯著作用。我們從上述 分析可知，直述句的「無奈」情態也同樣也背離方式作用在心願系統上，而 其觀點與態度的來源皆為表說話者觀點或態度的「非主語取向」（ [－主 語]）。

（238）那場社會革命，是以改變貧困為號召的，改變貧困的革命方法是剝奪富裕

≈必須在邏輯上把富裕和罪惡劃上等號。結果，既要改變貧困又不敢問津貧 困的反面，只好堵塞一切致富的可能，消除任何利益≈（語料庫）

（239）開始工作的時候，小孩就在附近玩耍，暴露在危險之中；然而卻又沒有別 的地方可以安置他們。活動性的托兒中心從而在許多城市≈（語料庫）

（240）又…（內文：『又圓了的月亮，照亮我隱藏的倔強』喜歡聽歌，其實只是 因為他唱出了我的寂寞，我的難過。）（ptt）

最後，我們探討負向程度最輕的「不好意思」情態，例句如（241）與

（242）。兩例句皆為在電子公布欄（ptt）中尋求諮詢的標題，由於這些問 題可能自己在該版已經問過，或者是之前其他人已經問過的問題，但是因為 當下或是個別需求不同而必須再次提問，透過副詞“又”說話者表達自己其實 也不願意這樣的「不好意思」情態。這種表「實非得已」的用法，亦作用於 心願系統上，以命題事實跟自己所願背離方式呈現，其情態來源類型同樣皆 為表說話者觀點或態度的「非主語取向」（ [－主語]）。

（241）又是麻煩大家看禮服…（ptt）

（242）又是紅包問題（ptt）

在討論完直述句中的負向情態類型後，接下來我們希望探討「得意忘形」

與「喜出望外」這兩種正向情態類型。其中表「得意忘形」的例句如（243）

與（244）。

（243）我又來閃人了~^Q^y（ptt）

（244）我又要來講婆婆了*^^*（ptt）

例句（243）與（244）為 ptt 標題語料，所重複的皆為利己性事件，如 夫妻間的甜蜜情事或是婆婆相當愛護自己的事實；而基於華人文化中的「客 觀經驗或常理」，一再公開這些利己事件具有炫耀之嫌，因此是較不合宜因 此不在預期之中的。說話者在上述的標題例句中，透過副詞“又”表達命題實 境中一再公開這些事件與常理預期中的背離對立，藉此強化事件本身帶給說 話者的喜悅。說話者預期自己不會再次“公開私密情事”或“講述有多被婆婆 疼愛”，透過副詞“又”表達出即便有炫耀之嫌，但仍忍不住想告諸世人的「得 意忘形」情態。從以上分析可知，正向的「得意忘形」情態用法多用於彰顯 自己受益的事件，是作用於預料系統上，並以背離結果呈現的情態類型。且 由於主語在文中無論明示與否，情態來源類型同樣皆為表說話者觀點或態度 的「非主語取向」（ [－主語]）。

直述句中最後一類「喜出望外」情態，為正向情態中的主要類型，其例 句如（245）-（248）。

（245）能有機會參與此重要的國際合作計畫，又正逢此極具關鍵之時刻，實在是 很幸運。（語料庫）

（246）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遭到嚴重破壞≈.令人驚嘆的是，在太平天國之後，

山西商家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竟又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後來一再

山西商家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竟又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後來一再